一九八0年春,我正上初三(现在叫九年级)。星期六回家,村里人说,生产队分为四个生产小组。自由结合,一般都是同宗近族的人,为一个小组。经过午收(收小麦),有的家庭劳动力多,有的家庭劳动力少;有的干活快,有的干活慢。小组里不少人有意见,到了秋天,收完黄豆,红薯。人们又酝酿着把地分到户。
一九八一年春,土地正式承包到户。生产队里的土地、牲口、农具、仓库等财产都分了。当时的名字叫“土地承包家庭联产责任制”,由原来的生产队集体缴公粮,改为一家一户去粮站缴售。
土地承包到户
土地承包到户,问题也来了。每家情况各异,劳动力多少不同。那时仍是使同蓄力耕种,每家必须喂养一头牛或一匹马。两家合起来使用牲口耕种,两头(匹)牲口为一犋。一头(匹)牲口也耕(耙)不动土地。
八十年代,皖北农村二牛梨地图
我家兄妹五人都在上学,父亲在三十里外的供销社售货点当营业员,平时不在家。生产队时期,只有母亲一人干活挣工分,年年队里结算,都要倒贴钱给队里。当时有个名词,叫“冒了”。因挣得工分少,生产队多数情况是按人口分粮,少数情况是按工分。工分挣得少,要缴现钱给生产队,让工分多的人家使钱。
我家分了十二亩地,父亲又找牛行人(买卖牲口的掮客),赊了一头牛。双方约定,收完小麦付清。又买了一辆平车(两个胶皮轱辘车)。想与别人“搁犋”(两家共用两头牲口耕种),竟然找不到人家。
皖北平车(地排车)
其实,看透了也好理解。两家搁犋,就是合在一起干活,人家一看就吃亏。我父亲平时不在家,农忙时才能请假收种庄稼;兄妹年龄小,而且都上学;母亲一人能干点活,身体又不太好,不是个好劳动力。多数人家都不想和我家共同种地。
父亲和母亲为这事发愁,有一天吃过晚饭了,还在商议这事。这时,邻居伯父来了。他说,你们也别愁。没有人愿意与你家搁犋种地,俺家愿意。孩子小不能干活是临时的,长大了就好了。不是有句话,叫“庄稼活不用学,人家咋着咱咋着”。不会干,学二年就会。
邻居伯父,家有五子二女。大儿已结婚成家,另立门户。其余四子二女个个都是身高体壮,是种地的好手。父母很感动,连忙说,你们一家可帮了大忙了。接着,父亲说,两家搁犋,大伯父家劳动力多,而且壮,明显吃亏了。我家几乎无劳动力,把地分给伯父家二亩。这二亩地缴过公粮,收获的粮食归伯父家。伯父推辞不了,说就这样吧。
土地承包到户后,个人自由了,农民也迸发出生产的积极性。人们起早贪黑劳作,精心恃弄土地。粮食产量由生产队时期的一百多斤,逐步提高到三四百斤、五六百斤。随着化肥、良种、除草剂的推广,产量大幅度提高。农业也实现了机械化。现在小麦、玉米亩产已达一千多斤。
土地承包到户,已过去四十余年,邻居伯父伯母也早已作古。可是分队后,与我家搁犋的一幕令人难忘,也许这就是皖北农民自古以来的古道热肠吧!至今思之,仍令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