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忌说道:“李岛主明光烛照,他看见血手无影无意中露出几手殇王神功的绝技,血手无影不承认也还是引起了他的怀疑。夏殇王那位姓逐鹿的家将假如和血手无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以逐鹿世家在江湖中的恶名,人人唯恐避之不及,李岛主向来洁身自好,怎么会继续追查下去、而令外人疑他与逐鹿世家有什么深交?”
恶来道:“说的有道理。如阁下所言,师伯正是基于自身所虑,在血手无影离开长春岛后,并未加以追查。后来逐鹿侯在江湖上拨云弄雨,引起师伯的忧心,因此在他弥留之际,派人把我叫去长春岛,吩咐我调查血手无影,如果他是逐鹿侯的人,叫我不可轻易将他纵放。这些年我只要一有空闲,就会追查他的下落,上天不负有心人,他数次从我手下溜走,这回总算跑不掉了。”
无忌道:“让我来猜猜,你是看见他进入石家堡,才跟上来的?”
恶来笑了笑道:“正是。石家堡四战之地,只有东堡一条路可以进出,他进入石家堡,我只要堵在门外,他生了翅膀也飞不出去的。”无忌道:“佩服。这可真叫谋定而后动,长春岛弟子果真不同凡响。”
恶来笑道:“为了找他我用了十几年,自然不会打无准备之仗。阁下不用急着夸我,待会抓住血手无影,我还有账要跟阁下算,阁下也跑不了。”
无忌也笑道:“我从来没想过要跑。我想请问,身为公门捕快,必须遵循的第一要务是什么?”
恶来道:“捕快追捕犯人,第一讲究证据。”
无忌笑道:“那么你追我,是为了什么案子而来,你又有没有证据将我法办?”
恶来摸了摸下巴,说道:“这个嘛,还真没有。我只能佩服你是一个做事非常谨慎小心的人,我暂时没找到关于你的蛛丝马迹,但这不代表你没犯罪。”
无忌笑道:“那就别抓我了,先把血手无影抓起来再说!”
贡布一直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这时忽然说道:“你们说完没有?”
恶来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们说没说完,和你有什么关系?”
贡布道:“当然有关系了,苍域修罗在西域杀人无算,你一句没有证据,就把他放了;你说我就是血手无影,又有什么证据没有?”
恶来一声冷笑,说道:“果然是个巧言令色的魔头,死在眼前,还要狡辩。抓你的证据有的是,你想知道吗?”贡布道:“当然要看见证据我才会信服!”恶来道:“证据就在你的武功里,束手就擒吧!”贡布一怔,怒喝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凭你想抓我,怕不那么容易!”袈裟一掀,取出一把弯刀,一刀劈出,恶来将身一闪,腾的飞起一脚,踢他膝盖,反手拔剑。贡布倏地凌空跃起,刀光如练,只听“当”的一声,刀剑相交,火光蓬飞,恶来肩头衣裳给贡布的弯刀划破,贡布的袈裟也给恶来一剑刺穿。原来贡布急于逃跑,使出了一招杀手。这招刀法奇诡绝伦,但他一使杀手,本身便无疑也会露出空门,被恶来一剑刺穿了他袈裟下摆。恶来虽是刺了贡布一剑,比对起来,他的肩衣破了一道口子,再多加两份劲力,险些就要伤到肌肤,算来吃亏较大。
贡布快如闪电的连环三刀无法把恶来迫退,只好沉心敛气,凝神对敌,一口弯刀攻得有如暴风骤雨,但见刀似金蛇,剑如飞电,恶来剑法越来越疾,招招都向贡布的要害招呼,贡布怒火上冲,心想:“不管那么多了,先杀了他再说!”手按刀柄机括,“啪”的一声,将一支乌黑的透骨钉激射而出!
贡布的透骨钉与中土常见的透骨钉有所不同,他的透骨钉又细又小,带有三根血槽,藏在刀吞口中,打进肌肉,非用刀把这团肌肉全部剜掉不可,十分歹毒,乃是他特制的暗器,不但可以用来打穴,而且还可以藏在刀吞中以备不时之需。双方距离甚近,透骨钉以弹簧射出,劲力之大,不亚于强弓劲弩,眼看恶来就要被这透骨钉打个正着!
就在这刹那之间,忽听“铮”的一声,恶来蓦地双指一弹,将那支透骨钉弹飞回来,反弹的劲道,比贡布射出透骨钉力度还更大!贡布大吃一惊,想不到恶来的指力远在他想象之外,匆忙之间袈裟一展,透骨钉打穿了他的袈裟,从他耳旁飞过,擦得肌肤隐隐生疼!好在他功力深湛,白教秘传的密宗刀法更是出神入化,虽处下风,还可以勉强撑持。
恶来越攻越紧,寒芒骤起,耀眼生光,招数精妙非常,激战中嗤嗤一响,贡布的左臂吃了一剑,疼痛非常,血流如注,贡布吸了一口气,嘶声叫道:“我与你拼了!”蓦地刀交左手,右手一掌拍出,恶来觉一股寒风袭来,翘起中指一弹,但觉一股阴寒之气从对方掌心传了过来,恶来倒退三步,贡布大叫一声,跌出一丈开外,敢情是比恶来伤得更重!原来贡布竟也练过腐骨神掌,只是他只练到刚刚入门的第二重,功力尚浅,而恶来的长春岛惊天神指已是出臻入化,应付贡布的腐骨神掌,饶有余裕。贡布尚未练到家的腐骨神掌一经发动,最损真气,加以他被恶来的惊天神指弹中脉门,登时真气涣散。
只听恶来冷笑道:“好一个腐骨神掌,我看你的腐骨神掌是逐鹿侯传给你的吧,还不承认你是逐鹿侯家的人?”长剑一挥,便待上去将他抓住,贡布倏地从地上弹了起来,一扬手又是嗖嗖嗖三支透骨钉,恶来挥剑一格,被阻了一阻,就在这时,忽听有人高声喝道:“青天白日,浩荡乾坤,什么人敢在我石家堡闹事!”恶来闻得此言,怔了一怔,抬头一望,只见几个人正从大门走进,一个鹰鼻老头走在前面,一个半老徐娘和两个粗豪汉子紧随其后,还有几个人,竟都是刑天盟武士的打扮,霎时之间,到了面前,将贡布护在身后。
只听那老者“哼”了一声,说道:“你们是谁,敢到石家堡来打秋风!”双臂一张,不由分说,倏的就向恶来扑去,用的竟是天山派须弥神爪中一招极厉害的分筋错骨手。恶来伸指一弹,嗤的一声,他的衣襟已被那老者撕去一幅,拿剑的手腕也火辣辣作痛!要不是那老者顾忌他的指力,这一招已把他的宝剑夺了。
原来出手的正是三眼神驼石乙。和他同来的是清廷内府总管海兰布,石乙他们一来,贡布哈哈笑道:“老石,这是你的地盘,接下来看你的了!”石乙喝道:“把大门关上,一个人也别放出去!”他虽非正牌的石家堡堡主,但他在石家堡作主已久,石家子弟,尚唯他马首是瞻,一声令下,不但恶来和无忌他们都给团团围住,就连石钟、石翀兄弟和石翀的女儿石慧也都给围住了。
石钟十分恼怒,走上前去喝道:“老二,你不把我放在眼下了吗?”
徐贞双眼一翻,怪声怪气地说道:“大伯,我们怎么敢不把您老人家放在眼里,是你老人家太不知回避啦,就只好先委屈你们了,抓住这些捣乱的人,再由我亲自向你老赔罪!”把手一挥,石家子弟,一拥而上!石聚在人群中大声叫道:“老大,那个高个子是苍域修罗高无忌!”石乙大吃一惊,急忙向海兰布道:“海大人,高无忌是侯爷点名要抓的人,生死不论,这个功劳,我就让给你吧!”海兰布哈哈一笑,蓦地腾空飞来,手中铁剑一举,好似排山倒海般压来。
尚宝潼挡在无忌身前,双掌一扬,喝道:“番子,我来跟你玩几招!”虚晃一掌,飞身疾掠,掌风瞬间袭到海兰布右侧,海兰布正展杀手,蓦觉右面风生,反手一抓,蓦然间尚宝潼身形已从眼前滑开,方觉不妙,只听“嗤”的一声,衣袖给尚宝潼撕了一幅。这还是海兰布武功甚高,应变得宜,一觉不妙,立即也一闪闪开,这才不至于给尚宝潼伤到手臂。
海兰布勃然大怒,剑柄一抖,剑锋颤动,登时抖起朵朵剑花,好似星河决堤,从半空洒落下来。这一招是关东风雷门的独门剑法,回环变化,重门叠户,一经施展,绵绵密密,无止无休,瞬息之间,既刺尚宝潼,又刺尚宝潼身后的明月。明月拔剑一弹,“当”的一声,弹开了海兰布的长剑。海兰布刚刚向后跃出,猛然间又觉剑气森森,明月的长剑又已追到他的身后,眼看这一剑刺下,海兰布便要变成跛子。
就在这一剑将落未落之际,明月忽觉微风飒然,她头也不回,反掌一推,双掌一交,忽地身躯一震,刺海兰布那一剑也歪了几分。明月急忙一个“穿花绕树”,避开了敌人接着而来的一剑,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面黄肌瘦的三十来岁的男子。
只听那中年男子嘿嘿笑道:“一晃十年,又让我见着天山剑法,真令我羡慕!姑娘是谁,为什么跑到石家堡来?”明月脸色冷冷,也不说话,登时拔剑一刺,但见剑光一闪,剑尖已指到那中年男子的心房!那中年男子大吃一惊,百忙中一个回身拂袖,只听得唰的一声,明月的长剑虽给他拂得歪了准头,但他的衣袖亦已裂开了一个长长的口子。
那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风雷门掌门沈一岳的侄孙沈天雄。沈天雄的父亲死在天龙七子中王剑清剑下,十年前他和魔头赤灵子等人跑到天龙寺去挑衅报仇,天龙寺掌门陆天照空手斗他长剑,将他击败。十年后,天龙七子和国师沈一岳早已作古,沈天雄的武功也已今非昔比,在他心目之中,自忖应该可以胜得了明月,还不至于吃亏。哪知明月身兼天山剑法和戒日神功,经过十年历练,武功也精进了一倍还不止,最少相当于当年天龙派掌门陆天照的七成,沈天雄漫不经心,怎能抵挡得住?
激战中只听明月一声清斥,长剑一挥,势似奔雷骇电,沈天雄急忙将长剑遮挡,哪知明月的长剑却从他绝对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剑术神妙,几可称得上妙到毫巅,沈天雄冷不防吃了一剑,身形晃动,仗着风雷门绝技,绕身游斗,明月精乖之极,也不过份迫近,不过几招,沈天雄突觉剑气森森,触肌沾裳,慌忙伏地一滚,窜出三丈开外,饶是他翻滚得快,就在那一瞬间,只觉背心沁凉,后心衣服,给明月一剑划出一个长长的口子!石乙和徐贞夫妇提剑掠阵,见了明月那等声势,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起初还以为凭着人多,足以将无忌他们生擒活捉,哪知只是一个明月,已逼得沈天雄手忙脚乱!石乙心想自己的武功与沈天雄大约在伯仲之间,沈天雄拿不下明月,自己上去,结果可想而知,慌忙大声叱喝,几名刑天盟武士各取兵器,团团包围上去。
激战中尚宝潼一剑搠去,海兰布铁剑倒挂,勉强化解了尚宝潼的攻势,尚宝潼长剑一晃,忽地斜刺飞来,海兰布招数使老,百忙中一掌向明月后心按去,他的功力远在明月之上,这一掌若然给他按实,明月不死也得重伤。这一招围魏救赵本来该凑奇效,足以令尚宝潼投鼠忌器,收招凝式,哪知明月的剑法威力虽然不大,招数却奇诡绝伦,海兰布明明一掌按到她背心,她却好似脑后长眼,趁着沈天雄变招换招之间反手一指,剑势突变,海兰布一掌劈空,但见一道凌厉的剑光飞了回来,“咔嚓”一声,海兰布的长剑已然断成两截!紧接着沈天雄也大叫一声,长剑当啷坠地,原来尚宝潼一剑紧追,一偏剑锋,刺中了他握剑的手腕!
明月趁着两人退后,娇躯一晃,和尚宝潼汇合一起,那边赵青枚判官笔急如暴风骤雨,将石聚迫得脚步歪斜,招架不住,但休看石聚狼狈之极,论到功力的深厚,石聚要胜过赵青枚半筹,石散和石乙二人也胜过明月,加上徐贞,他们四人合力抵挡明月、尚宝潼和赵青枚,双方实力相消,石乙石聚石散徐贞一方还稍占优势。这边明月剑法奇诡无比,尚宝潼功力老辣,只有赵青枚武功稍逊,这七人走马灯般斗了一阵,石家堡东堡大门轧轧作响,又来了几个人。
大门洞开,这几人拔剑闯进,领头一个头发花白但面目妖饶的女人,大叫一声,侧身一闪,空手便来夺明月的长剑,明月甚是机灵,横转剑脊,剑光斜飞,那女人忽地变抓为掌向外一挂,明月反手一剑,竟然给她一闪闪开,无忌移步上前,叫道:“明月小心!”话犹未了,只听得“铮”的一声,一道银虹,劈面刺来,说时迟,那时快,无忌并指一弹,当的一声,把那女人长剑弹过一边。无忌森然说道:“徐白露,你还敢出来吗?”那个女人身躯一颤,无忌已是身形微动,倏地插进战团,伸手一拂,徐贞手腕一麻,长剑已给无忌劈手夺去,喝声:“着!”
长剑划了一道明晃晃的圆弧,登时在石乙身上伤了三四处,石乙滚了出来,倚着假山,呼呼喘气,变成了一个血人。再过片刻,徐贞、石聚和石散身上也添了好几处剑伤,大声惨嚎,慌忙逃开!石散伤得最重,胸前、手臂、腰腿,横一道、竖一道,都是利剑伤口,痛得钻心。无忌冷冷叱道:“你们这几个人作恶多端,看在石钟石堡主面上,我剑下留情,今日暂且饶你们一命!”倏地仰头作啸,好似龙吟大泽,虎啸空谷!长啸中只听“当”的一声,手中长剑竟给他生生震断,大声说道:“你们什么时候想找我报仇,只管来天山就是!”抛下断剑,手携明月,和尚宝潼仰首阔步,就要离开。赵青枚忽地小声叫道:“师父!”
无忌回头一望,淡淡笑道:“她就在眼前,你还不好好问问人家姑娘肯不肯跟你走?”
恶来走在最后,嘻嘻一笑道:“傻大个,你胆敢违背师父之意?”
赵青枚恍然一省,向石慧快步走去,石翀正要阻拦,石钟低头向他说了几句话,石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瞪了赵青枚一眼,转过身去,不再看女儿一眼。他经过哥哥的简短劝说,知女儿心意已决,自己再横加阻拦,只怕强留女儿,日后不过令她对自己怀恨而已,心里权衡再三,只好放女儿走了!
赵青枚望见石慧跪在地上给父亲磕头,然后向自己走来,一时又是欢喜,又是迷惘。尚宝潼伸指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笑道:“傻小子,你怎的发起呆来了?”赵青枚走上两步,把石慧拥在怀里,恍若梦中。这对年纪悬殊的恋人,相拥一起,喜极而泣!
出了石家堡后,无忌回身对恶来说道:“恶来兄,我还没多谢你呢?”
恶来道:“哈,你多谢我什么?”
无忌道:“先不说长春岛李家是我平生佩服的武林前辈,难得恶来兄深明大义,告诉我逐鹿侯的阴谋,否则恐怕我就是想对付他,也杂无头绪,这样的大礼送给我,我难道不该多谢?”
恶来笑道:“你可别和我客气,我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我只是个六扇门的鹰爪!”
无忌笑道:“恶来兄性情爽直,正对我高无忌的脾气。但不知你是要回北京还是?”
恶来道:“我家在北京,不回北京我又上哪里去?我想回北京,不单是为回家去的,我要在逐鹿侯眼皮子底下好好看着他。修罗兄你呢?”
无忌道:“我想先回天山住一阵,等来年开春,冰雪消融,再作打算。这几个人,迟早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尤其是徐白露那个老虔婆。”
恶来说道:“哦,明白了。对了,你为什么不顺着贡布这条线索追查下去?”
无忌道:“恶来兄,你别怪我,因为我自己另有打算,未必和恶来兄合拍。”
恶来笑道:“也好,我们各做各的,互不干扰。不过你再到关内来做事,可别让我知道了,否则我接到报案,一样还是会来抓你的。”无忌听了却没生气,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让江湖上的朋友为难是应该的,不过真有枭恶之徒撞到我的剑下来,那就怪不得我了。嗯,恶来兄,你不必一定要顾我的面子,要是你不方便的话······”
恶来笑道:“哈哈,你要我装聋作哑吗?”把马一带,抱拳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在下告辞,天长水远,来日方长,咱们江湖再见!”大笑声中,策马而前。
尚宝潼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说道:“看他亦正亦邪的样子,和,和当日的······”
无忌淡淡地道:“你想说的是他和甘凤池颇有相似之处吗?”
尚宝潼道:“希望不会勾起你对往事的回忆。”
无忌摇头叹息道:“不是你不会勾起,而是我时常还是会想起他们,想起奕芬,想起一荻,想起张伯伯,想起妈妈,甚至还会想起不记得容貌的义父,和他那十几个战死大雪山的义士前辈。只是十年之后,或者不会再觉得那么伤心罢了。”两人一边走一边说,尚宝潼忽然咦了一声,但见阳光之下,远远有个人跑来。无忌定睛一看,原来是恶来去而复返。他连忙跳下马来迎上前抱拳道:“恶来兄为何又回来了?”
恶来道:“适才走得急,有句话我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想想还是说给你知道吧。”
无忌一愣,道:“小弟愿聆赐教。”
恶来道:“你有几个朋友,要小心他们。至于其他,交浅言深,请恕我不能细说,全靠你自己好好体会了。告辞!”带转马头,这回是头也不回地去了。
恶来走后,尚宝潼问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无忌若有所思,说道:“我还没想出来。”
尚宝潼道:“老弟,我知道你是怕我和明月为你担心,所以事前不告诉我们。他这话是针对我说的吗?”
无忌哈哈一笑道:“老尚,你多心了!十年相交,我们之间,已不能用‘朋友’二字来衡量了吧。我一时也想不到他说的‘朋友’是指谁。不过江湖多事,事到临头,我自是不能置身事外,咱们静候就是了。”
尚宝潼道:“我也知道你所思所虑,向来是无须我来插嘴,但若是有什么地方用得着我的,你不必客气。”
无忌道:“否则我还能相信谁呢?”他跳下马来,把缰绳递给明月,说道:“白教都给裹了进来,足见这次在石家堡遇上的事一点也不简单,我要去一趟关内,老尚,你带明月和青枚他们先回天山吧,免得妙慧师太悬念。我明年三月再进山来。”握了握明月的手,哈哈一笑,一个人大步前行。
千里之外的北京城一座幽深的府邸中。
后花园里树荫深处,有一间精舍,夜深人静,精舍里隐隐透出灯光,纱窗上映出两个人影。
其中一人说道:“石家堡有求于我,谅他们不敢不听我的吩咐,但要是你觉得哪里不对,杀他几个以儆效尤,也未尝不可。”
窗纱之上,另外一个人头顶光光,原来是个僧人。只听他说道:“我知道他是你着力栽培的人,他好歹是一家掌门,要是他死在自己的家中,以他和你的交往向来不避人眼,恐怕多少会给人怀疑是你下的手。”
另外一个人道:“我倒不怕麻烦和怀疑。不过正如你所言,他好歹也是一家掌门,他们家对我也还有点用处。不过我跟你说实话,他家对于我而言,只是曹孟德口中的‘鸡肋’,你说大用不堪,小用不止,这才是最令人难过的地方。”
僧人道:“万一他说出去,对你可大为不利。”
另外一人哈哈一笑道:“叔叔所言不错,万一他不听吩咐,我只好将计就计,来个快刀斩乱麻,说不定对咱们还有好处。你说呢?”
僧人笑道:“你晓得利害相关就是了,你这样做是为了我们家将来的大业做打算,我没有意见。你说得对,这就叫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要谋大事,哪有不血流成河的。”
另外一人点头说道:“姓谢的要走就让他走吧,只可惜······”
那僧人道:“只可惜走了他那位如花似玉的妻子,是吧?你别着急,石敏这个水性杨花的女子,走了何足为惜?你将来君临天下,什么样的女人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何必那么在意这么一个残花败柳呢?”
另外一人道:“她已经跑了,还有什么法子好想。我只怕她落在天山派弟子的手里,未免不美。”
僧人道:“石敏来过这里几回?”
另外一人道:“三回。她每次想见我,都是仿照前朝万历帝的做法,把她脱光了之后包在地毯里秘密送进来的,她未必知道这里是我的居所。”
僧人道:“那就好。你的意思,只要除掉石敏和谢长风,我想也还是有办法可以把风声消除掉的。让我做恶人就是了,过两天我叫他们去追就是,杀人的罪过,也完全可以推在我头上,无需顾虑太多。”
另外一人道:“谢长风武功高强,你怎能轻易除掉他们两个?”
僧人道:“不错,我和谢长风最多只能打成平手,要除这对奸夫淫妇实是不易。不过,我除不了他,还怕没有人能做?”
另外一人道:“唔,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武功比你更高的人不会没有。但远水救不了近火,我三天之内就要取他们的性命,哪还有时间从容去请什么高人?”
僧人说道:“不错,我知道有人能够斗得过谢长风,不过,胜得过他的人未必肯帮我们的忙,肯帮我们忙而又能胜得过谢老头的,恐怕真是一时间难以找到。”另外一人说道:“可恨我身上的病一天比一天更严重,否则我亲自出手,再多三十个这样的人我也不放在眼里。你替我想办法吧。不管他们逃往何处,只要不是去了西域上了天山,你只管去做,谨慎一些最好,但权衡利弊之下,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僧人道:“你的意思,要我去一趟商山吗?”
另外一人说道:“不错,要不然你想怎样?你是我的叔叔,你总该不会向着外人吧?”
僧人道:“看你说的什么话。不过商山那边的人未必愿意给我面子,他们向来以长房自居,不大把我们三房的人看在眼里的。而且长房五位首领的本领比你还要可怕,要不是亲眼所见,做梦也想不到世间还有武功这样高的人。”
另外那人说道:“我和商山的交情虽然出现裂痕,但他们也还是有有求于我的地方。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房势力不如我们三房,他们想在江湖上出人头地,没有我做依靠,做梦去吧!”
僧人道:“我不敢说我此行一定有效果,但这件事情,我是事先和商山上的人透过风的。他答应帮忙咱们说服五大首领,共同对付眼下之局。要是你有什么顾虑的话,我可以把他请到北京来见你,由你当面敲定。”
另外一人说道:“不要了。你看我这副样子怎么见人?一旦他起了异心,联合大房来向我发难,我怎么应付?你知道三房现在就靠我撑住,叫大房的人知道我不久于人世,三房好不容易恢复的实力,转眼就会给大房那几个家伙吞了去,刑天盟元气刚刚恢复,还不能让他们出外招摇,惹人耳目,因此我的病情,千万不能让外人知道半分!”
僧人道:“走火入魔引起的全身溃烂,没有办法可想吗?”
另外一人道:“皇上把甘凤池那厮从嵩山带回来的紫草绛花都赐给我服用了,还是没什么效果。紫草绛花大概可以为我延寿十年,但这十年中,如果我没找到对症解决修练戒日神功的隐忧,我要这十年寿算做什么用?这种痛痒直入筋髓,难忍难当,真是叫人生不如死。”
僧人道:“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另外一人说道:“但说无妨。”
僧人道:“你练功走火,是因为你没有戒日神功总纲所致。如果把高无忌抓来,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另外一人冷笑道:“抓他哪有那么容易?你吃他的苦头还不够吗?”
僧人道:“我有一计,叫做敲山震虎。”
另外一人道:“哦?你说说看?”
僧人道:“高无忌有几个结拜兄弟你记得吧?用他们来引高无忌上钩,不是正好吗?”
另外一人恍然道:“原来你是这个想法,倒和我所想不谋而合。好,你带人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