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幻药物：治愈心理顽疾的秘钥

Daniele Zullino

日内瓦大学附属医院精神卫生和精神病学科室成瘾学主任

近年来，随着医学界对致幻剂的研究不断加深，学者认为致幻剂或将是一种具有治疗用途的物质。致幻剂作为药物的研究在医学界有着怎样的历史？如何实施致幻疗法？该疗法主要用于哪些病人？患者在治疗期间通常会经历什么？致幻疗法现在发展情况又是如何？

近年来，医学界一直在研究如何使用致幻物质治疗心理疾病。

LSD和裸盖菇素可用于治疗患有抑郁症以及焦虑症的患者，且不会导致药物成因。

致幻治疗期间，患者会回忆起过去的创伤，并得以从不同的角度看待这些经历，获得新的认知。

有些患者仅在一两个疗程后就反应良好，症状消失。

致幻疗法具有颠覆性，前所未有，是继20世纪60年代初抗抑郁药发现以来不曾有过的医学创新。

LSD、致幻蘑菇中的裸盖菇素、摇头丸会成为治疗抑郁症、物质成瘾或强迫症的药物吗？致幻剂，又称精神活性物质，指一类能引起意识和知觉状态改变的物质。它能作用于血清素受体，通过调节多种神经递质的释放与传递来影响各种生理活动。长期以来，致幻剂被贴上了危险药物的标签。虽然在20 世纪40年代末有许多相关研究，但由于60、70年代在西方国家被部分抗议运动者滥用，所以遭到了政府禁止。

近年来，医学界对LSD和裸盖菇素的研究不断加深，主要聚焦此类物质对精神疾病和成瘾的疗效，以及作为临终患者止痛药物的潜力。相关的课题数量呈快速上升趋势。有心理学专家对25项关于LSD和裸盖菇素疗效（针对心理疾病、焦虑抑郁症、成瘾性疾病和强迫症）的课题进行了综述，指出：“致幻剂是一种具有治疗用途的物质，其疗效快速且持久，副作用相对较小。”在致幻剂医用领域，瑞士走在前列。事实上，LSD首次成功人工合成正是在20世纪30年代的瑞士。过去三年，日内瓦大学附属医院的Daniele Zullino教授一直在使用LSD和裸盖菇素进行实验，为患有焦虑、成瘾以及抑郁症的患者进行致幻剂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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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幻疗法的使用，在瑞士的医学界有着怎样的历史？

在过去的二十年间，瑞士的致幻剂使用经历了一次复兴。尽管尼克松总统于1971年在美国颁布了致幻剂禁令，但世界各地的致幻剂医学研究从未停止过，在瑞士的苏黎世和巴塞尔尤其活跃。21世纪初，两位精神病学家Peter Gasser和Peter Oehen获得相关部门的许可，将致幻剂用于治疗生命垂危的患者。2014年起，瑞士的医生可以向瑞士联邦公共卫生办公室提出申请，对病情特殊的患者使用致幻剂疗法，因此近年来研究进展相当顺利，大约已有30名临床医生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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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致幻疗法主要用于哪些病人？

我们的传统药物和精神药物组合主要提供给瑞士的抑郁症、焦虑症患者，有些人已患病数年甚至数十年，接受过常规心理治疗但没有效果，使用致幻剂治疗是他们最后的选择，而不是第一道防线。患者中超过半数有物质成瘾问题。我们通过致幻药物让患者短暂的脱离现实，进入迷幻状态，在大脑中形成新的认知回路，从而激发心理康复过程。因此，我们的疗法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治疗，而是舒缓加促进康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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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幻疗法是如何进行的？

在患者第一次服用LSD或裸盖菇素之前，我们会对其进行几次评估访谈与全面的精神病学和病史分析，评估其动机、治疗目标和预期效果。对于通过评估的患者，我们会介绍疗程的全过程，并带其参观治疗场所、认识工作人员。治疗当天，患者于上午8:30到达，再次接受体检和心理测试。服用致幻物质30分钟后，患者进入病房，卧床并戴上眼罩和播放音乐的耳机，开启迷幻之旅。裸盖菇素能持续约8小时，25毫克标准剂量440瑞士法郎。LSD能持续约12小时，10微克标准剂量130瑞士法郎。二者致幻效果类似，患者可自行选择。

“致幻疗法具有颠覆性，前所未有，是继20世纪60年代初抗抑郁药发现以来不曾有过的医学创新。”

第二天，患者会与医师参加讨论会，回顾前一天的迷幻之旅，尽可能准确地书写记录下所经历的一切，并讨论如何将致幻经历中的积极部分融入日常生活和心理康复过程中。访谈会录音，以便患者自己回放，或者与治疗师一起再次聆听。四个星期后，医师还会再与患者进行一次巩固扩展访谈，再次盘点经历并安排下一轮致幻治疗。一般来说需要三个疗程，每两次建议间隔两到三个月，不过有些患者仅在一两个疗程后就反应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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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选用LSD和裸盖菇素这两种物质？它们有怎样的历史？

科学实验数据证明，致幻剂治疗顽固性抑郁症、严重疾病引发的焦虑症、烟酒成瘾、强迫症，效果良好。更重要的是，LSD和裸盖菇素从未引起过任何严重的副作用，而且没有成瘾性。上世纪70年代，美国尼克松政府将LSD和裸盖菇素列为“毒品”，但真正的毒品是既没有治疗价值，又有成瘾性的物质。当时美国政府的做法纯粹是出于政治考虑，旨在打压反对越南战争的抗议团体和非裔美国人领导的民权运动组织。

除了上述两种物质，我们还对其他一些致幻剂感兴趣，例如死藤水中的活性物质DMT，但目前还没获得使用它们的许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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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者在治疗期间通常会经历什么？

最常见的是回忆起过去的创伤，并得以从不同的角度看待这些经历，获得新的认知。治疗强迫症、恐惧症，我们还会结合情境暴露疗法，比如将幽闭恐惧症患者带入电梯——患者由于服用了致幻剂，注意力集中在其他事情上，故不会像以往那样极度恐慌，从而逐渐克服多年的恐惧。

有些患者深受负面经历、记忆或情绪的困扰，常常会在脑海中浮现，引发极大的痛苦或焦虑。在他们身上，致幻剂的疗效尤其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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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在患者身上观察到了哪些现象？

我们还没有分析完所有的数据，但现在看来疗效相当明显。经过两次治疗后，一半患者的疾病（包括成瘾和抑郁）都得到了缓解。有些服用了数十年抗抑郁药物的患者得以停药，强迫症患者在一次治疗后症状立即消失，还有抑郁症患者在一个月内轻松地彻底戒烟戒酒。当然，也有一些患者病情没有太大的变化。但看到那些病情显著好转的人，我们忍不住感到惊喜且备受鼓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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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幻疗法现在发展情况如何？

目前致幻疗法研究热度高涨，在英国和德国相当活跃，以亚眠市为首的法国部分地区正在进行临床前研究。在学术会议上，致幻疗法的报告吸引着大量听众。这种疗法可以说是颠覆性的，前所未有，是继20世纪60年代初抗抑郁药发现以来不曾有过的创新，有望引发一场海啸式的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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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如何看待这种疗法的未来？

将来，致幻疗法的推广应用速度会加快步伐。预计一两年内，美国将批准药用裸盖菇素。不少初创企业已经跃跃欲试，未来有可能形成“滚雪球效应”。我相信十年后，致幻疗法将成为常规、可靠的治疗手段，虽然不会使抑郁症或成瘾消失，但会被视为主流。目前最大的困难是将其整合到已有的心理治疗模型中。在这方面，我们还处在起步阶段。20世纪60年代以来开发的心理咨询法有着不一样的理论基础，与最新的致幻疗法难以兼容。因此，我们需要寻找新的方式将药物与心理治疗术结合，才能获得最佳疗效。

作者

Sirine Azouaoui

编辑

Meister X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