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记忆1:糖果

骏马骑士 2024-04-27 10:18:35

偶尔与夫人共逛商场,看到各种各样的琳琅满目的巧克力糖果,不由得勾起 自己关于糖果的苦涩记忆。在我的记忆中吃过的糖果大约有三种,那就是麦芽糖、 硬硬的水果糖块和宝塔糖。麦芽糖是那种没有包装的刀切糖,颜色有点土黄色, 形状是菱形的。水果糖的样子和包装倒是跟现在商店卖的没有太大区别,只不过 现在的包装纸更漂亮一些而已。顾名思义,宝塔糖是有点所谓宝塔的样子,严格 意义上来讲实际上是一个锥体。不过表面不是光滑的,而是有几条放射性的棱, 而且棱也是弯曲的。 三种糖果对于宝塔糖的记忆最完整,因为只有吃过整块的宝塔糖。而水果糖 和麦芽糖童年记忆中没有吃过整块的,都是一块糖由兄弟姐妹几个人合作吃完。 通常是大人把一颗糖咬碎,然后放在手里,由在场的孩子一起分享。即使甜度低 的可怜,但是仍不失为童年的甜美记忆。麦芽糖一般是从货郎那里换来的,不是 买来的。那是货郎一进村就摇起清脆的拨浪鼓,全村的孩子都会围上去,不管是 否手里有可以换糖的破烂,都是叽叽喳喳,兴高采烈的。算得上是充满了希望的 短暂时光。当时货郎几乎是任何东西都收的。所以,记得隔壁的小朋友偷了家里 的菜刀、铲子一类去换了糖果享受一时也是有的。当然短暂享受换来的必然是父 母一顿暴打。可怜的童年,心酸的记忆至今想起来仍让人伤感不已。 其实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宝塔糖其实不是什么糖,而是一种药,一种打蛔虫 的药。现在来分析,估计那甜味也不是什么糖,而是糖精之类的加味剂而已,目 的是为了引诱蛔虫吞噬。尽管如此,糖的完整记忆还是来自宝塔糖(现在想来, 当时的宝塔糖不是买来的,而是政府发放给孩子们治病的一种福利....),所以算 的上是甜涩的记忆。后来蛔虫绝迹了,宝塔糖也就没有再见到,甚至听说了。 2 要说宝塔糖,首先要说说蛔虫了。虽然现在的孩子偶尔也会说“我又不是你 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呢?”,但是我相信她/他们并不真正 理解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因为她/他们肚子里没有过蛔虫,对蛔虫也根本没有概 念。我们小时候,建国时间短,百废待兴,再加上国外帝国主义的围堵和封锁, 经济很不发达,生活条件非常艰苦,无论大人小孩营养都基本无法满足需要,常 常过着半饥半饱的日子。俗话说“黄鼠狼专咬病秧子鸡”。这真是穷孩子得蛔虫 病的真实写照啊。可能是由于当时食品的卫生条件太差有关吧,那时候左邻右舍 的孩子无论男女,多数都得过这种可恶的蛔虫病。蛔虫的出现对于我们这些营养 不良、本来就面黄肌瘦的孩子来说真正是雪上加霜啊。好不容易得到的少的可怜 的营养又被肚子里的蛔虫给半路“截胡”了,所以孩子们只能变得越来越瘦,越 来越不健康。 蛔虫的存在除了使营养不能吸收外,还常常搞得肚子疼。现在想来应该是由 于众多的蛔虫得不到需要的营养而在孩子的肚子里互相争斗、大闹天宫所致吧? 不得不说,宝塔糖的质量和疗效还是很不错的。记得每次吃完宝塔糖后翌日,通 常会排出多至几十条的蛔虫。大约直径 3-4 毫米,10 多公分长的样子。现在想起 来真是可怕,甚至都有点怀疑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关于蛔虫还有比这更悲催的惨痛记忆。打蛔虫的宝塔糖是周期性的提供的。 有时候时间久了没有及时吃糖打蛔虫,肚子里的蛔虫可能就越来越多。有时候晚 上睡觉时朦胧中感到肛门有点痒痒的,伸手一摸似乎有什么东西,顺手把它抓出 来一看,是一条长长的蛔虫。我从小连一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看着这么一个大 虫挣扎一会就死去了,第一次杀生的的感觉还是真有些莫名的忐忑,大概还有点 第一次上战场杀鬼子的感觉吧。当然以后再碰到杀鬼子的机会也就很淡然了。这 3 样的记忆说起来真是令人恶心,但是这确实真是的记忆。愿世界上再也没有蛔虫! 愿孩子们不再知道什么宝塔糖。 小时候从来就没有听到过左邻右舍有什么人得过糖尿病,可能是因为那少的 可怜的糖分都被肚子里的蛔虫截胡了吧?不久前夫人去购物,碰到一个印度籍同 事。当时商店正在卖打折的黄砂糖。5 公斤包装,每人限购 2 袋。她要我夫人帮 她买了 2 袋。后来结完账又拉着我夫人回去又采购了 4 袋。前后共计 8 袋,约 40 公斤。当时我们都不知道她买这么多糖怎么吃,因为我们家一年也吃不了这一袋 糖。几个月后说起这事,印度同事说吃得差不多了。我很疑惑,是印度人肚子里 蛔虫多呢还是印度人糖尿病人多呢?无解。 记得是在大学期间亲历的一件趣事,但是已经记不清楚具体时间了。有一天 晚上应邀到睦老师家去玩。睦老师是我们的土建课的老师。也许因为我是土建课 的科代表的缘故吧,睦老师一直对我很好。当时我是跟一个同学一起去睦老师家 串门的,但是由于年代久远,已经记不起到底那位同学是谁了。我们到了睦老师 家落座后,只见睦老师拿了一把椅子,然后站到椅子上,伸手从高处的壁柜里取 下一个 20 厘米左右见方的盒子,放在桌子上。清楚的记得盒子上有一把普通的 小锁。睦老师打开抽屉,取出一串钥匙,然后小心翼翼的把锁打开了。起初我还 以为睦老师要给我们展示他收藏的什么宝贝呢,所以很是期待着尽快一饱眼福。 结果,睦老师打开盒子后,又小心翼翼的从盒子中取出一个小一点的盒子。打开 后才明白原来只是十来颗硬糖而已。虽然四十多年过去了,我仍然记得很清楚, 是一种大约只有我们现在通常吃的硬糖的一半那么大的样子。睦老师用右手食指 和拇指取出一颗糖先给了我,然后又回身去取了一颗给了我同去的另一位同学。 还没有等我们落座,睦老师就迅速的把小盒子放回大盒子里,锁好后又站到椅子 4 上,把盒子放回高处的壁柜里。然后才坐下来跟我们聊天。很明显,他自己都没 有舍得吃一颗,而是留着准备招待客人用的。事后一想就明白了,加锁和放到高 处可能就是为了防止家里的孩子发现而偷吃了吧。由于老师自己不吃,所以尽管 手里急出的冷汗几乎把糖块都化了,还是忍着没有把糖块打开。直到离开睦老师 家后,在回宿舍的路上才把他消灭了。这大概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独自享受一颗 完整的糖块吧。所以很多年过去了,睦老师一颗糖的恩情仍让我念念不忘,时至 今日彼情彼景仍然记忆犹新、历历在目、终生难忘。回忆起这段经历虽然苦涩, 但是又不失为温馨。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讲,也许永远不会理解,会问为什么不 把糖果摆上一盘待客呢?甚至觉得城里人怎么那么小气。其实就我当时的心情来 说,感到那一颗糖装的是睦老师满满的真情。 现代人多数或多或少的都参与某种投资,以期获得额外的收益。但是多数都 是折羽而归,赔多赚少。回想起来,我的曾经的一颗糖的投资却是收益颇丰,很 值得玩味。记得大学期间的某一天晚饭后散步,在西山学生食堂的广场上碰到一 位年轻的师傅也在散步。相互寒暄后得知他是食堂的一位工人师傅而且祖上也是 山东人。因为还比较聊得来,我就把自己回家探亲带回来还没有舍得吃的几颗糖 取出一颗送给了那位师傅,尽管心里有些舍不得。没有想到的是,从此我们成了 朋友,而这一颗糖的投资换来了巨大的意想不到的收益。那时候是八十年代,经 济条件还是非常差的,粮票还在使用,我们在大学里还是以粗粮为主,吃的最多 的是玉米面饼子或者玉米面发糕等。每个星期有一、两次面食或者米饭就是很不 错了,就更不要说大鱼大肉了。因此能偶尔吃上几块红烧肉就有点飘飘欲仙的知 足感了。 我们的西山学生食堂非常大,大约有两三千学生在此用餐。所以每当开饭时 5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情景很是壮观。打菜的师傅虽然有七八个,但是等待打饭 的学生排队的队伍还是排出去很长很长,有时候要等很长的时间才排到打菜师傅 的面前。所以一来为了节省排队时间,二来为了去了有板凳坐,我通常都是去的 比较晚一点,等多数同学都吃的差不多了,食堂里吃饭的人不多了才去吃饭。 认识那位食堂老乡的第二天,一颗糖带来的“奇迹”发生了。要让现在的年 轻人明白我为什么用奇迹这个词来描述一颗糖的投资收益,必须先解释红烧肉在 当时的重要性。前面说到一个星期吃到一次红烧肉就不错了。所以知道要吃红烧 肉的这一天,大多数同学都是很期待的。当时绝大多数同学用的都是一个比较大 的铝饭盒,当然只有一个饭盒。所以饭和菜都是放到一个盒子里。通常都是素菜。 改善生活时才有红烧肉等荤菜。打菜的师傅用一个铁勺来给同学们打菜。讲到红 烧肉的话,我们的饭盒装个三勺五勺的是没有问题的。当然在那个年代一个人吃 一盒红烧肉自然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啊。我们的最高理想就是能得到一满勺油 油的红烧肉,而残酷的现实是这是根本不可能的,因为那时国家的物质财富实在 是太有限了。因为那种勺子是比较偏平的那种,所以有个尖和一平勺在量上是有 质的区别的。所以,当我们排到打菜师傅面前看到红烧肉时眼睛都会马上放光了, 充满了强烈的期待。那些控制欲差的同学可能就直咽口水了。当看到打菜师傅盛 出满勺的红烧肉时常常感到激动的心已经到嗓子眼了,很快都要跳出来了。然而, 情况总是不尽人意的。可能是担心我们的心脏出问题吧,打菜师傅的手哆嗦了几 下,满勺就变成了平勺了,等到了我们的饭盒里就只有可怜的那么几块了。希望 变成了失望,好在我们的心最终还是没有跳出来,而是又跳回去,复归正常跳动 了。 第二天到了食堂,看到那位老乡在,我就径直走到了他的面前。把饭盒递给 6 他,朝他点头笑笑,算是打个招呼。他接过我的饭盒,左看右看,然后舀起满满 的一勺红烧肉,没有哆嗦就放放到我的碗里,之后再次左右看看,然后又舀起一 平勺红烧肉放到我的碗里。最后又从旁边舀了一勺蔬菜盖在上面。这一次给我的 红烧肉大约有平常的三倍的样子,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一个人享受这么多的红烧 肉,所以说是“奇迹”发生了一点都不为过。奇怪的是当这大大超出我期望的奇 迹来到我面前时我的心并没有跳出来。以后如法炮制,常常都是等到饭点最后才 去找那位老乡打饭。当然不管是荤菜素菜,每次都会多给我打一些,直到有一天 他离开了西山食堂为止。所以说我的一颗小小的糖果换回了意想不到的“∞”的 收益。现在回想起来,感觉当时的我不免有点市侩。但是在那个常常饿的前心贴 后背,裤子都提不上去的年代,我又怎么能成为一个慷慨大方、见便宜不要的绅 士呢?当然现在我更希望我的女儿在未来的投资过程中能像我当年一颗糖的投 资那样成功,不断取得倍增收益。 大学毕业后第一次吃到奶糖-上海的“大白兔”奶糖。第一次吃到巧克力不记 得了,应该是三十岁以后的事了。还有一个记忆就是红糖了。记得小时候什么都 缺,当然红糖就更是罕见了。那时候妇女生孩子或者孩子生病了能喝上一碗红糖 水就已经是很奢侈了。记得我又一次生病了,母亲给我备了一碗红糖水。记得母 亲先倒水在碗里,然后把纸包打开,从凝固了的石头一样的糖堆上敲下一块不大 的红糖。半天后红糖才融化开,我急急忙忙的把它喝了下去。这应该是我童年最 甜的生活记忆了。 改革开放后经济得以大大改善,尤其是移居国外之后,糖果已经是可以随欲 而食了。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又不得不自觉的限制食糖了。这就是人生啊。纵观 前半生还是值得感恩的。因为跟我们的父母辈相比,在糖果上我们已经得到了很 7 不错的 Balance。 我的夫人喜欢买一些水果糖摆在桌子上,以便随手可及,便于食用。我想这 大概也是对童年时“糖果缺失”的一种补偿心理吧? 张增华 2024 年 3 月 28 日完稿于 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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