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从港交所传出公告:根据广州市南沙区法院命令,许家印已经被“限制消费”。这也意味着曾经激起轩然大波、至今余波未平的恒大集团和许家印,又一次成为了社会舆论关注的焦点。网络热议围绕着许家印接受的处罚展开,其中也显示出人类生存中“丛林法则”的本质意义。
恒大暴雷,许家印接到的处罚
如果梳理恒大“爆雷”事件的重要节点,不难发现,其危机大致从今年一月底才正式公之于众。在1月29日这一天,香港高等法院正式颁布了关于恒大的“清盘令”,这也被称为港股范围以内最大的一桩清盘案件。
就在同一天,恒大的港股股票自此停牌,随后后续的处置工作重点转移到清盘人一方。按照常规流程,清盘人的职责不仅包括保存资产、返还价值,还需要调查导致清盘的原因并寻求对应的重组方案。
经此一令,恒大集团的命运就此尘埃落定。但关于恒大债务危机的各种苗头和传言,却早在上一年的年底就已经悄然蔓延开来。
去年9月底,许家印被依法“强制”,到今年5月底,许家印接到了来自证监会的“顶格处罚”。
什么才称得上是顶格?证监会公告显示,恒大地产因发行债券欺诈、信息披露违法而接到逾40亿罚款以及责令改正的处罚,当时担任董事长的实际控制人许家印,则被处以“顶格罚款”4700万元并接受“终身禁入”的处罚。
8月份,恒大清盘人以公司名义将包括许家印在内的七名被告诉上法庭。
到今年9月中,香港高院开庭审理此案后,认为为达成偿还债务之目的,应准许出售许在香港的一处房产。为了资金周转,卖房子卖地都不算是什么新鲜操作,但这座被批准出售的祥景楼恰好是一直被认为许家印“发迹屋”的房产,这就很引人瞩目和讨论了。
其实,从恒大爆出债务危机开始,仅仅在香港一地,许家印或抵押、或变卖的房产早已不止一套。他手头一度掌握着位于布力径、地段风景绝佳、可远眺浅水湾的豪宅,但这三套豪宅早已或抵押或变卖,以便获取流动资金。
而那套位于尖沙咀的房子面积虽然不大,却是许当年初次涉足房地产并成功赚取第一桶金之后、以175万港元购置的。这是他在香港土地上的第一座房产,因此被称为许家印的“发迹屋”,见证了他事业腾飞的起点。
到了11月底,许家印面临的局势似乎越发不妙——他接到了来自法院的“限消”通告。这些限制涉及的领域主要包括出行、酒店、购房装修、租赁办公、购车、子女就读高收费私立学校等方面,至于旅游度假那更是不用想了。
最新的消息还在不断传来,为了挽回海外债权人的损失,清盘人已经打算出售许家印的私人飞机了。这架飞机的型号为空客A319,如果只看外观和普通的商用客机区别不大,但它却是许和恒大最繁荣极盛时期的见证和标志之一。
在那段时间里受到处罚的并不仅仅只有许家印一人而已,今年9月底,恒大董事局副主席、总裁夏海钧也接到了来自证监会的行政处罚通知。2022年7月下旬,夏海钧已经公开宣布辞任在恒大的以上职务,但仍因为组织安排编制虚假财务报告、欺诈发行公司债券的原因,被处以总计1500万元罚款,同时,他也收到了“终生禁入”的处罚。
靠“赌”发家十七年
目睹这一切令人目不暇给的变化,仿佛亲眼见证了一个财富帝国从极盛到破灭的过程。
从一个普通工人下海经商,直到成为“胡润百富榜”排名第一、且历届以来财富最高的中国首富,许家印用去了十七年的时间。他被许多评论者称为“枭雄”,认为他自负又敢于冒险,“赌性重”是他身上最醒目的标签之一。
在商海沉浮的三十余年中,许家印经历过不止一次千钧一发却又转危为安的危机,其中甚至包括一些局外人看来匪夷所思的戏剧化故事。
没有雄厚的本钱,但只要看准了机遇的风口就大刀阔斧进去闯,得到了一次回馈就想着以此为杠杆获得更多。为了滚大财富雪球,不排除使用一些常人难以想象的途径——靠着玩“锄大D”一玩就是几个月和香港大佬拉近关系,最终拿到对赌协议和“救命钱”;造车潮流来袭时高调宣布也要造车,豪言要冲刺科创板,一请就是千家媒体来做活动;玩足球、计划建超大球场,传言他手上不止一桩大生意也就是在足球看台上谈成的……
在商场上多年浮浮沉沉历经风雨,许家印拥有自己的风格——“以快速开发来盘活现金”。他自己将这一手概括为“闪电战术”,相关领域专家研究后认为他的商品实际是洞悉了人性中的某些特质。够便宜所以足够吸引眼球,很少有人能克制住“捡便宜”的心态。
当大方向的转换送来机遇,抓住了就能实现财富的快速增长;遇到了困境就想尽办法去解决,不排除剑走偏锋甚至擦边踩线。许家印手上的恒大,曾经有过一段快速扩张发展的疯长状态,他笃信强者为王的丛林法则,认为“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他们根本就不了解恒大”。
暴雷发生的整个过程中,恒大内部以及外部都曾有声音对这些激进冒险的经营策略提出不赞同看法。但是已经发生的事情没有如果,在当时那条车道上,恒大这个庞然大物仍然以自己的惯性高速前行。这一事实,自然也和许家印其人的性格与行为模式息息相关。
“许皮带”与“金莲花”
与其人在商场上拥有的巨大声望和影响力相比,许家印的媒体出镜率是很低的,他接受媒体采访的次数极少。公众对他最强烈的印象,恐怕并不是励志道路、成功哲学之类的信息,而是抽象成为某种个人标签的“许皮带”。
曾有商界专家谈及自己对许家印的评价,认为他并不像是普通富豪,更像是一个生于小说、个性张扬到夸张的“表演型人物”。
被打上极深个人烙印、由许深度掌控的恒大,也并不像是人们想象中拥有现代化架构的“大公司”。不少恒大老员工坦言,虽然是上市公司、虽然也具备董事会和股东等必要的角色,但并不意味着这些力量就能够充分实现制衡和监督的作用。
许家印在恒大内部是完全的说一不二、强力控制——很多手握实权的高管都是从许家印身边的秘书做上来的;只要他想,甚至可以发一句话去改变地区基层分公司的具体运营。
毫无疑问,在那场全民关注足球的风潮里,恒大足球为他挣来了海量的眼球和关注度。许老板投入大笔真金白银玩足球,买球员请名帅,几年内就从联赛“升班马”做到了七连冠,甚至实现了此前没人相信的亚冠。外界称之为“恒大王朝”、“金元足球”,巨大的舆论关注度也反过来把聚光灯打在了许老板本人身上。
商业和社会影响力的不断攀升,也使得许家印的个人知名度在那几年中攀到巅峰。在商业领域,恒大成为跻身500强的商业巨兽,也在2017年让他以2900亿元的数额坐上了中国首富之位。那一年,许家印59岁,手中掌握的个人财富较之上一年几乎翻了四倍,也是这张榜单上历年来财富最高的一人。
在社会层面,他当选为全国政协常委,并频频出现在各类“承担社会责任”的新闻里,捐钱做慈善、办教育、扶贫攻坚、灾难救助。各种各样的举动逐渐捏合成一个更加多元化的许家印形象,渐渐替代了此前人们印象中显眼的爱马仕皮带标志。
不过,这样的光彩对他来说是第一次,同时也是昙花一现的最后一次。
一直到2020年,距离恒大债务爆雷已经仅剩最后一年的时间。但许家印仍然全力规划着自己的事业蓝图,足球是不可能放弃的板块,他还放话要修建一个“完全专业级别的10万人足球场”。许老板对这个项目倾注了大量关注和精力,据传说,项目的方案规划甚至许多细节都有他亲自过问的手笔在其中。
这就是在网上被吐槽为“土而且丑”的“金色大莲花”。恒大足球场这个项目不久便正式破土动工、并计划于两年后竣工交付,但实际上,暴雷来得却比盖房子的速度快得多。这个项目最终停工,土地被交还给广州城投,“金莲花”设计也被更换为另一个方案。
暴雷之后
2021年下半年,恒大集团旗下的投资理财板块最早出现了暂停兑付的风声,此后陆续有内部消息披露,恒大内部有高管提前几个月就赎回了在自家买的理财产品。这类消息扩散产生的影响是不言而喻的,即使许家印承诺让那些赎回产品的高管把资金返还,也难以遏止连锁效应的蔓延。
恒大总部楼下开始出现要求赎回产品的投资者,他们高喊的是“还我血汗钱”;从广发银行开始请求冻结恒大资产,这也成为恒大股价大跌的直接诱因;恒大内部停工、兑付、违约等情况日益严重,“包交房”甚至一度成为整个集团奋斗的首要目标。
一方面,交完首付、正在扛房贷的人,担忧自己买的房会成为烂尾;另一方面,即使已经完工随时可以出售的现房,大多数人也不敢买了。那段时间里,无数人只要一提到“恒大的房子”就忧心忡忡。这里面,有为了孩子读个好学校而按揭买学区房的父母,也有为了结婚成家上车刚需的年轻人,这些人最初会选择恒大,大部分人的想法都是觉得恒大“够大”,有世界500强的头衔背书,总不至于像小公司那样横生枝节。
然而谁都想不到,上万亿资产的集团,崩起盘来会像多米诺骨牌那样迅雷不及掩耳。
面对许家印接到的判罚,不少网络看法都认为“对许家印这样的人来说只是小挫折、杯水车薪,但对于普通人而言却是不可承受之重”。整个社会依循丛林法则运转,但就如曾经担任恒大“军师”的经济学家任泽平所言,习惯了高杠杆、“氪金万能”的思维模式主导下,恒大的命运走向或许早就决定了。
在经济研究者看来,许家印可说是地产行业高速度、高风险发展大背景下一批企业家的缩影,“赌性”也可说是这个群体的共性之一。他们最初靠个人拼搏开创事业,但等到企业拥有一定规模之后往往并非通过市场竞争,而是政策寻租来获得增长、渡过危机。这种不思解决问题、而是一定程度上把风险搞得更大,让政府不得不救的惯性,走到后来必然会翻车,最终的损失就落到了购房者、金融机构和债权人的头上。许多明星企业从极盛走向暴雷,基本都有这样的过程。
参考资料:
《许家印,突传消息!》;浙江在线;2024-11-19
《证监会:对夏海钧采取终身证券市场禁入措施,处1500万元罚款》;2024-09-25 21;南方网
《恒大停牌的500多个日夜,许家印在做什么?最新身家曝光,已缩水80%……》;2023-08-29;每日经济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