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斯嘉丽

陆直这个小朋友，是《繁城之下》最大腹黑大boss，是陆远暴死亡的策划者，也是陆近信一家被烧死的始作俑者，然而，这个没有人主动带领的情况下，陆直是如何走上黑化道路的？

通常情况下，影视剧里的小朋友长大成人变坏有两种方法。

要么是有个坏透了原生家庭，耳濡目染，他就跟着染黑了，那些黑道家族就是这样的。

要么，就是是在成长过程中，他遇到了一些人和事，在过程中走向了黑化。陆直就是这样的。

那么，在陆直的成长过程中，对他变化影响最大的人是谁呢？

是一天到晚给他展示坏心眼的陆远暴？还是骗他陆远暴要杀他的忠叔？

都不是。

来，我们把镜头拉到陆直蹲守冷捕头跟林四娘有私情的那一天。

其实，开始我一直不理解，虽然陆直很喜欢偷窥，但是，他偷看林四娘我可以理解，但是他非要偷看林四娘跟冷捕头的事，我真不理解。

因为，陆直的偷窥，其实都是有欲望的。

他是一个小叫花子，没爹没娘，托了忠叔的福，进了陆远暴的宅子。

在做小叫花子的时候，冷捕头无意中救过他。冷捕头是个并没有主动作恶心思的人。甚至，还有本质的善。冷捕头的恶，是在日复一日的蠹县染缸里，染出来的。

小叫花子进了宅子，无意于窥见了一个新天地。做了几年当了书童，生活实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陆直对人生的追求，越来越敢想了。

人人叫他干少爷，他还能去私塾，他自己在内心深处已经给自己打开了跨越阶级的大门，虽然他没有意识到，其实大门的锁还在陆远暴手里。

陆直时不时地去窥探别人，他窥探王夫之，窥探程神医，窥探林（冷）四（捕）娘（头）。

这些人，都是蠹县形形色色的人，表面上都还是有点面子的人。

这个行为包含了陆直对跨越阶级的渴望：想看看这些人的生活，是不是充满了他的幻想。

结果，他偷窥王夫子，发现他杀人；偷窥程神医，发现他偷东西；偷窥林四娘，发现她竟然被包了还有情人。

这些发现都让陆直很炸裂。

他跟忠叔的对话里，忠叔读书少，没有给他正确的引导，只告诉他不要让别人发现，而没有告诉他，这些人的行为，是舒服是非善恶忠的那一条。

但是，当陆直跟冷捕头说起王夫子杀人，冷捕头的反应，给陆直上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课：

原来只要杀人手法到位，是不会被惩罚的。

其实，陆直把头骨给冷捕头搬过来的时候，他心里还有天然的善良，这个孩子，并不是一开始就是黑心眼的。

他想要让杀人的王夫子受到惩罚，他有朴素的是非观，杀人是错的，要受到惩罚。

但是，冷捕头拒绝了他。

冷捕头是这样说的，这里的台词至关重要：

第1句：

“这种成年旧案，苦主不告，我们也无从查起啊！”

你再想想，陆家被一把火烧了之后，冷捕头说陆少年烧成了尸体没法看，陆直说，就算是一具尸体，我也要看。

你猜为什么？

当时我以为是他谨慎，四刷以后，我才明白，不是的，答案在这里。是因为冷捕头告诉陆直，只要没有苦主告，陈年旧案，衙门就不查。

所以，陆直选择放火加上杀人，把陆家赶尽杀绝，确认每一个人都死透，这不就没有苦主了？

这个案子这次一结，从此以后，就高枕无忧，再也没有翻案的可能了。

陆直这个小朋友的学习能力是不是很可怕？

冷捕头作为公门当差的，遇到案子不想着帮老百姓伸冤，想的都是，如何撇清跟自己的关系，逻辑上只是一个躺平打工人的心态，但是这种心态，就恰恰给了罪恶滋生的温床。

第2句

“我劝你不要去，王先生在本县颇有人脉，又是个秀才，就凭这点证据，是告不了他的。”

当陆直听说没有苦主不能告，立马说要去找乔狗儿的爹。

其实陆直这么说我都没想到，他能说出这句话，说明他真的很善良，我觉得我都不一定能去找乔狗儿的爹。

但是冷捕头立马否定了。

他给的信息是王先生的身份，是你搞不倒的。

陆直在这里学到的，就是三年后回来，立马筹谋给自己整了个举人的身份。

他有这个举人的身份，谁还会把多年前的破案子跟他挂钩？

第3句

“你可以作证？

没用的，

一来你是个孩子，二来，你是家奴，一个贱籍，就凭你告不了一个高高在上的秀才老爷。”

其实这第三句，是对第二句的强化，是陆直自己跟着冷捕头的话接完的。

陆直把这句话接完的过程，就是他自己在冷捕头话里完成了一个重要的思想跨越。

从，我要做一个好人，帮无辜的乔狗儿报仇，惩罚杀人犯王先生，转变成了，只要人的社会地位够高，他伤害的人社会地位比他低，他就不用怕。

然后，再进一步得出了，只要犯案的人身份包装得好，留下的证据少，杀了人不受惩罚其实是很容易的。

“原来杀掉一个人，却不用受到惩罚，竟是这么容易的吗？”

当陆直怔怔地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已经完全抛弃了对杀人这件事的敬畏之心，而在内心埋下了合理化杀人可以不需要受惩罚的认识。

这个认识，对一个小孩子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

冷捕头此时此刻其实一定不知道，自己无形中，在一个孩子的心目中埋下了做坏事可以不受惩罚是天经地义这个悖论。

这个悖论，如果是一个普通人说了，也许陆直不会受到那么大的冲击。

冷捕头救过陆直，陆直相信他；陆直手上捏着冷捕头的秘密，他相信冷捕头不会为这点小事骗他。

所以，冷捕头说的，陆直相信都是真的，才会有那么大的冲击。

冷捕头说的，其实都是事实，问题是，这是在蠹县这个被蛀空的县里的常理，这里已经不论是非善恶来做人了。冷捕头已经被染黑了，虽然他不主动作恶，但是他身为公门中人，他却选择做一个旁观者，从不主动惩恶扬善，能躲就躲。

放到现在，你的职业类比就是一个警察！你怎么可以在一桩凶杀案里，跟目击证人说，因为你身份低微，凶手身份高贵，所以这是我们不要管？

每一个知情却沉默的公门中人，都是帮凶。

冷捕头的态度，在陆直心里埋下的种子不是要他如何做坏事，而是告诉了他，做坏事可以不被惩罚的方法，为陆直的人生，打开了一条通往黑道的大门。

不是陆直，也会有别人，冷捕头这样的捕头，在林四娘心里是痴情人，在三更心里是爱他的师父，但是本质上，他应该是守门人，却承认放任蛀虫蛀空蠹县的帮凶。

在这样的环境下，陆直是蠹县罪恶之地上结出的绝无偶然的罪恶，饱含了导演对电视剧里社会环境的针砭和讽刺。

所以，冷捕头第一个死，小宝子做的是对的。

2023年11月3日

于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