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驼背像铁锅一样紧紧扣在他的背上,走路抬不起头,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只苟延残喘的虾米。
没有人知道老人的名字,当他走进某山村的时候,也没有人特别关注他,他把村西头一间废弃的房子修缮一番就住了下来,每天早出晚归,从后山上带回了不少形状怪异的树根,这些树根山里人都拿来当柴火。
虽然不见老人出去挣钱,却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到镇上买酒买肉。那肉香的味儿,弥漫了整个村庄,村里人馋得直流口水,受不住馋的孩子便凑到老人家门口,老人也不吝啬,让孩子们进去一起吃。
老人品着酒,看着孩子们争着吃肉,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有时候肉炖好之前,老人会让孩子们帮他打理房前的那些树根,当那些小树根在老人手中变成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小动作时,孩子们争相相告老人是个奇人。
后来,老人打了一个“龙凤呈祥”的大件,送给了村里王婶。王婶的小儿子娶媳妇,儿媳妇是小儿子打工期间认识的城里人,正为拿不出彩礼而苦恼。王婶把“龙凤呈祥”拿到市场卖了不少钱,给了彩礼还有剩余。
王婶儿子结婚时,他请老人喝喜酒,酒后老人指着蹲在门角落的一个可怜兮兮的孩子说:“让他给我当徒弟吧!”
孩子叫张强,是王婶女儿的私生子,女儿生这个孩子时大出血死了,王婶很不喜欢那个像哑巴一样的孩子。这个孩子就是个哑巴,这是王婶时常挂着嘴边的一句话,“不知道我上辈子造什么孽,竟让你这个小兔崽子来祸害我们家!”孩子13岁了,本应该读书上学,王婶却把他留在家中干活儿。王婶早就想把这个灾星赶出家门,一听老人要收他为徒,连忙赔着笑脸,让老人把他领走,最好以后再也别进她家的门。
行了拜师礼,老人就带着张强离开了山村,回到了城里。
老人在城里有一套房子,还有一个根雕小店,有一个帮他照看小店干活的伙计叫周辉,周辉是个可怜的孤儿,很小的时候被老人捡到并收养。周辉跟老人十几年,是唯一知道他还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叫“驼雕”,驼雕在根雕界享有盛名,却少有人见过他的真容。
老人的根雕作品获国内国际大奖无数,每次领奖都是周辉代替他去的。周辉带回的奖金,老人都会分三分之二给他,至于证书奖杯之类的东西,老人让周辉私下处理了,根本不在乎。
周辉一直想拜老人为师,学到真传,但老人说他们没有师徒缘分,只教他一些基本的雕刻技巧。老人这几年一直在寻找“有缘人”,看到老人带回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张强,周辉有些不明白了他为何就是有缘人?
老人亲自教徒弟张强学习根雕技术,还送他上学,学习文化知识。
张强舍得吃苦,除了上文化课,就是蹲在老人工作间内摆弄那些树根。
五年下来,徒弟靠自己眼看心记,勤学苦练,终于小有成就,他的作品“春水寒”在参加国内根雕艺术大赛中,荣获得一等奖。
老人让周辉陪同徒弟张强去领奖,让周辉惊讶不已的是,这个平日不说话的哑巴竟然在大会上发表了获奖感言,语言流畅得让周辉怀疑话筒里传出来的是假声。
张强没有告诉周辉,他为何装哑,但是周辉觉得张强是个心机很重的人,就多次提醒老人要防着他,但老人不以为然。
十年后,张强的根雕作品越来越受欢迎,后来还悄悄和一家根雕公司签约,招呼也不打就悄悄的离开了。
老人对徒弟张强的离开很伤心,便把自己锁在工作间,几天都不出来。当周辉终于敲开老人的门时,发现老人已双目失明。周辉以为老人会就此沉沦下去,没想到半年之后,老人再次拿起工具,在黑暗中日夜摸索,十指伤痕累累。老人的执着追求了整整4年,不仅恢复原有技能,而且悟道成精,无眼胜有眼,根雕技艺比起以前更加精湛。
正遇上五年一次的国际根雕艺术大赛,此次大赛相比以往奖金要丰厚得多,齐聚了全世界一流根雕高手。老人的徒弟张强代表公司参赛,一身名牌,开着豪车,还有为他服务的团队,浩浩荡荡的出现在了比赛现场。
这几年,张强在国内根雕界名气越来越大,但他从不告诉别人他师从何人,因为他认为别人知道他的师傅是一个名不经传的驼背会很没有面子。
老人仍没有出现在赛场,他的伙计周辉很低调的将作品交给了组委会,最后作品展出后,“驼雕”的《父盼子归》作品没有任何悬念的征服了所有评委,荣获国际大奖。直到此刻,张强才知道一直教自己技能的驼背老头竟是根雕届赫赫有名的“驼雕”。
周辉对张强说,离开那家公司吧,师傅很想念他。
张强在公司享有很高的地位,根本不想过清贫枯燥的日子,他没有回去。不过在此后多个场合,他公开了老人的身份,还说自己是“驼雕”的徒弟。老人为了逃避媒体的采访,隐居了起来,以至于媒体认为“驼雕”不过是一个传说。张强因受到媒体的指责,名声越来越差,最后竟在公司无法立足,后被公司解聘。
张强这才找到老人的伙计周辉,周辉把老人工作间的钥匙给他,转告他,除非能够在国际上获得大奖,否则这一辈子别想见老人。
走投无路的周辉这才潜下心来,认真钻研老人根雕技能,废寝忘食了8年,终于捧回来了大奖。周辉带着徒弟张强,来到隐居在山里的老人,老人更加苍老,病得很重。
老人伸出手,拉过张强的双手,看见双掌如屠夫的剁板般布满了裂痕,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老人几乎拼尽最后的力气,给张强讲了一段往事。
老人说他曾是一个名不经传的根雕艺人,和药铺一个帮忙的姑娘好上了,姑娘家要5万元彩礼。为了娶她,他没日没夜干活,终于挣够了钱,但姑娘的父亲见他是个驼背立即反悔,还把姑娘带回老家。老人说他是十年以后,才获悉当初他喜欢的姑娘生了他的孩子,却不幸死了。于是,他就四处打听孩子的下落,终于在那个小山村里见到了他,便收他为徒。
张强听后,哭得一塌糊涂,呼天喊地叫他“爸爸”。老人去世前,给了张强一张银行卡,那是他一生积蓄,但密码只有伙计周辉知道。老人交代张强,以后一定要把周辉当他的亲大哥,好好善待,绝不辜负。
交代完这些事儿,老人深情的看了伙计一眼,眼中滚出一行热泪,然后去世了。
只有老人心里清楚,伙计周辉才是他的亲儿子,只因为资质平庸,又过于老实,绝对学不会他的技能,所以,他只能另寻高徒……
驼背的老人身怀一项奇特根雕的技艺,他的作品生动形象,栩栩如生,深受人们的喜爱。然而,这位老人却始终独自生活,守着他的根雕工作室,与世界保持着距离,低调生活。
收了徒弟张强之后,不遗余力传授技艺,张强靠着勤奋努力,掌握了根雕的技艺。然而,不甘平庸的张强,终究还是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离开了老人,去展示他的才华,追寻自己的梦想。
张强凭借着在老人那里学到的技艺,获得了认可,新的生活带给张强名气和地位,却也给了他重大的打击。重新回到老人的作坊,寻找自己的根。
老人并没有放弃他,依然给了他希望,让遭受挫折的张强,决定沉下心来苦练技艺,终于达到了老人期待的目标。
再次见到老人,老人已经到了垂暮之年,没有对张强的选择,有任何的埋怨,而是留给了他一个善意的谎言。只是想告诉张强,无论身在何处,根永远在这里,这是有他们的技艺,也是他们的精神之源。
老人为了培养张强,也是用心良苦。老人并不是一直要把张强留在身边,也是希望他能够走出这个山村,去追求自己的梦想,在饱受挫折之后,才能更一步提高的技艺,可见老人虽然残疾,却非常的睿智。
相信经过老人的一番点拨,张强会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责任更加重大,也会很好的将老人的技艺传承下去,让更多的人了解这项独特的艺术形式。
事实上,张强重新开始了自己的根雕事业之后,有了自己新的目标——那就是传承这项技艺。在他的努力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并喜欢上了根雕艺术,张强的作品不仅在国内广受欢迎,还远销海外,成为了国际友人争相收藏的珍品。
与此同时,张强还成立了一个根雕工作室,将老人的技艺传授给了更多的人。在这里,他们不仅学习到了根雕的技术,还学到了老人的精神——对艺术的热爱、对生活的执着以及对传承的重视。
岁月流转,张强的名声越来越响亮。虽然他已经离开了老家,但他的心始终牵挂着那里的一切。他知道,他的根在那里——在那个给了他生命和技艺的地方。
张强在一次展览会上深情地说道:“驼背老人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他用一生的时间传授给我这项技艺,而我则用一生的时间将其传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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