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朝官场,有一句流传很广的话:“宁得罪尚书,莫得罪选郎。”什么意思呢?大概就是说,与其冒犯吏部尚书这位正二品高官,不如避着文选司的郎中。这话乍听有点匪夷所思,但如果你身处明朝,或许就不会觉得奇怪了。因为在当时,这位表面上品级不高的五品小官,手握的却是十万文官的命运。有人说,文选郎中看人,是仰着头、用鼻孔的。于是,世人给了他们一个外号:“鼻孔相公”。这外号虽是戏谑,却也道出了文选郎中在权力场上的特殊地位。
一场“升迁”风波背后的小人物
话说明成化十二年(1476年),吏部尚书尹旻想提拔自己的好友王赟——江西布政使司左布政使,升任淮阳巡抚。这提拔看似顺理成章,毕竟王赟资历够、评价高,巡抚也不过是比布政使高半级的职位。所有的选官手续刚走到文选司,就被黄孔昭——当时的文选郎中,硬生生“卡”住了。
吏部尚书尹旻可是堂堂二品大员,偏偏在五品郎中这里栽了跟头。无奈之下,王赟只能亲自赴京求见黄孔昭,甚至在黄府上演了一出“泪洒长街”的戏码。但黄孔昭丝毫不为所动,冷冷地回了他一句:“看你这副样子,哪里像个大臣?”就这么几句话,彻底断了王赟的路。
看官可能会问了,一个五品官,凭什么拦下二品大员的举荐?这事儿背后的权力逻辑,还真不简单。
明朝的吏部,是六部之首,负责所有文官的考核、升迁、任命。而吏部下辖的四个清吏司中,文选司又是核心中的核心。别看文选郎中只是五品小官,但他们的职责却是为中央和地方所有文官“量身裁衣”,决定谁升谁降,谁去哪里任职。这一份“官场裁缝”的活儿,看似是个技术活,实则却暗藏权力游戏。
明朝疆域辽阔,全国大小官员十万有余。中央的尚书、侍郎,根本忙不过来具体操作,几乎所有选官事务,都由文选司负责。一个小小的选官文书,黄孔昭如果愿意,一笔就能把人送上天堂,也能让人坠入地狱。
比如王赟这个案例,黄孔昭显然不愿意让他去做巡抚。至于原因,是个人恩怨还是其他考虑,就不得而知了。但在明朝官场,文选郎中这种“并非高官却掌大权”的角色,确实让不少人头疼。
明朝进士选官,表面看似公平,其实猫腻不少。一甲三人(状元、榜眼、探花),直接进翰林院,这些“储相”们的未来早被内定。而二甲、三甲进士则要分配到各部观政或地方任职。问题是,同样是知县,有的地方是繁华富庶的好县,有的地方却是穷乡僻壤的烂摊子。这其中的差别,就全看文选司的“态度”了。
比如有人背景深厚,文选郎中看他顺眼,随手就能把他安排到南直隶的华亭县,那可是名副其实的风水宝地。不仅治理轻松,稍微表现得好些,升官也是易如反掌。而那些得罪过文选郎中,或者“没有打点到位”的进士,则可能被安排到边远地区,比如大同附近的某县。大同是抗击鞑靼的前线,危险不说,稍有不慎就可能丢了性命。
这种选官的潜规则,让文选郎中的权力成了官场的“命门”。别看他们官位不高,哪怕是尚书侍郎,也得低声下气地巴结他们。毕竟,谁家没有几个子侄要谋个一官半职呢?
有人可能会问,明朝不是后来实行了“掣签授官”吗?候补官员抽签分配职位,听起来很公平啊。确实,这套制度是在万历年间正式推行的,表面上是为了杜绝选官黑幕。但实际上,文选司依然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举个例子,掣签需要准备竹签,而竹签的长短、粗细,甚至上面的标记,都可能暗藏玄机。文选郎中完全可以提前安排,让“自己人”抽到好地方,而让那些“不受待见”的候补官员抽到偏远地区。换句话说,这套制度只是换了个包装,实质问题并没有解决。
更有甚者,有些候补官员抽到偏远地区后,干脆“死在了路上”。比如有个北直隶的贡生,抽签去了海南,还没到任就客死他乡。这样的悲剧,在明朝并不罕见。
“鼻孔相公”这个外号,虽然带着几分调侃,但也反映了文选郎中的傲慢与矛盾。他们的傲慢,源于手握选官大权,能让无数人趋之若鹜。但这种权力,并非来自他们个人,而是官僚体系的赋予。一旦离开这个职位,他们也不过是个普通的五品官。
更重要的是,这种权力的集中,往往导致官场风气的恶化。许多官员为了得到文选郎中的青睐,不惜花费重金行贿。文选郎中的宴席应酬,甚至能排到一个月之后。一些人因此得以飞黄腾达,而另一些人则永远被压在底层。这种权力的不对等,加剧了明朝后期的腐败和政治危机。
黄孔昭这样的“鼻孔相公”,是明朝特定官僚体系的产物。他们的存在,既体现了权力的集中,也暴露了制度的漏洞。在那个“品级不代表权力,职权才是关键”的官场,像黄孔昭这样的五品小官,反而能主宰二品大员的命运,这本身就是一种荒诞。
有人说,明朝的官场,像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场。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人物,往往在关键时刻扮演了决定性的角色。而这种权力的失衡,最终也为明朝的衰落埋下了伏笔。或许今天的我们,能从这些历史故事中,看到权力运行的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