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重度残疾女性如何养孩子?面对这个问题,大部分人的回答估计都是“养不了”,照顾一个不到一岁还在嗷嗷哭的小婴儿,哪怕是身体健全的正常母亲往往都要褪一层皮,更何况一个失去双臂独自一人生活的残障女性?
而这也正是《假如,我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这部电影里,最大的一处矛盾点。
福佳艺(佟丽娅 饰)是一个从小没有双臂而被人抛弃在福利院长大的女性。但她从不轻易向生活和命运低头,成年之后没有依靠社会救助,而是自己养活自己,有一份停车场岗亭管理员的工作,并且独自一人生活在一个破旧的老小区,用双脚而不是双手,让衣食住行都自食其力。
她还有一个从小一起在福利院长大的听障弟弟福满多(黄明昊 饰),以送外卖谋生。两人虽然不是亲姐弟,但同为残障人士的两人一直相互扶持着支持对方的生活。
例如,影片开头就以一段打麻将的戏,将两人深厚的感情,和佳艺性格中坚强不服输的底色淋漓尽致地描绘出来。福满多和邻居打麻将输走了自己的助听器,拿聋子的助听器当赌资无疑是一件有失道义的事情,佳艺听罢便要去找对方算账。但她采用的方式,是自己亲自上阵麻将桌,用高超的牌技和灵活的双脚,直接正面赢回了福满多的助听器。
谁知输了牌又输了面子的邻居莽哥(廖健 饰)一时火气上头,竟痛骂起了佳艺,说她“残疾还要学正常人打麻将,有人生没人养”。而这番话无疑戳到了佳艺心头的痛处,她不由分说直接一头向莽哥撞去。
面对一个身强力壮的中年男性,连双臂都没有的佳艺当然打不过,但她仍然用头撞,用脚踢的方式让莽哥挂了彩。直到警察来将两人分开,莽哥才不情不愿地对佳艺道了歉。在警察张扬(李宗恒 饰)“邻居一场”的劝说下,佳艺也没有再追究,选择径直一人离开,在路边喝起了闷酒。
天生残疾是她不得不接受的命运,但从小被亲生父母抛弃,却是这个外表坚韧的女性心中的隐痛。喝完酒的她头也不回地走进黑暗的暴雨夜,却因一声依稀的婴儿啼哭忍不住停下驻足。冒雨搜寻后,她在一排垃圾桶里终于找到了一个被丢弃的婴儿。
本来第一反应是掉头就走当作没看见的佳艺,最终还是因为善良和对生命的怜惜,选择回去救出这个婴儿。没有双手的她,想要在一个暴雨夜救出一个放在垃圾桶里的孩子,要花费的体力精力无疑是巨大的。但她最终还是用嘴叼着婴儿成功回到了家里。
但真正的困难,实际上才刚刚开始。最基础的给婴儿洗衣,喂食,哄睡对于佳艺来说都是不小的难题。但也在这个看似又苦又累的过程中,她似乎也感受到了和这个陌生女婴之间的连结和羁绊。从小被抛弃的佳艺捡到了一个和自己一样被抛弃的女婴,养育的过程似乎也在弥补自己内心的缺失,她给女婴起名为福丢丢(罗三穗 饰),并在江边自顾自地向她承诺“你再也不会被抛弃了。”
而福满多也从一开始的不理解到逐渐接受,天性善良的他也开始和佳艺一同悉心照顾起丢丢,不仅给她买新衣服好奶粉,并不宽裕的他们还用超市废旧的手推车,改造而成了一个柔软温暖的婴儿车,给予丢丢他们力所能及的所有。
一个没有双臂的“妈妈”,一个听力障碍的“小舅舅”,和一个垃圾桶里捡回来的女婴一起组成了这个神奇的“姓福三连”。但平静幸福的日子没过多久,因为莽哥的举报,警察得知了佳艺捡了一个婴儿的事情,按照法律规定,丢丢作为弃儿要被送往福利院进行抚养,并筛选合适的领养家庭。
佳艺因此不得不和丢丢分开,但此时的她已经完全进入了妈妈的角色,无法接受事实的她天天蹲守在福利院门口,不理会周围人的劝阻。院长告诉她,只有取得领养资格的人才有机会见到丢丢,她便想尽办法取得那些对她来说极为困难的证明资料,只为了获得领养申请的资格。
但取得资格仅仅也只是第一步,要从福利院领养回丢丢,她还需要和其他申请的领养人共同竞争。而她的竞争对手,不仅是一个四肢健全的正常女性,对方还有着优渥的物质条件和完整的家庭。即便面对着如此差距,佳艺仍然选择坚持领养,甚至连警察和福利院的工作人员,都被她的爱之切所打动。
而就在各方就“单身残疾女性是否能够抚养好一个孩子”的问题争执讨论之时,佳艺出现了。她主动表示自己选择放弃领养,因为希望孩子未来能拥有更好的生活。她的一番话格外动人“母爱是可以放弃一切,包括母亲这个身份。”
直到这个时候,观众可能才真正明白片头电影标题的含义。《假如,我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的英文名称是“till love do us apart”,直到爱将我们分开。
为何爱反而会让人分开呢?电影开头时心中埋下的那个小小疑惑终于豁然开朗。爱是拥有,爱也是放弃。为了丢丢更好的未来,佳艺选择放弃爱她的权利,直到这个时候,那份来自于弥补自我内心缺失而产生的母爱,终将变成世间大爱。在经历这一切之后,佳艺或许也能够坦然面对曾经的心中隐痛,完成一场姗姗来迟的自我救赎。
影片中,一直保持冷静客观,一心为孤儿着想的福利院院长李梅曾有一句台词,说这世上最残酷的“往往是善与善的对抗”。因为善良,佳艺愿意倾尽所有也要争取领养丢丢。但周遭劝慰她的人,何尝不也是因为善良,出于体谅她生活的不易,也让孤儿有机会获得更好的生活而将她送入福利院呢?
这种纠缠贯穿影片始终,其实片中也未曾出现过一个真正意义上“坏人”,或许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小自私,但是生活并不是大开大合爱憎分明的戏剧,从来都没有绝对的正反派。有钱的人并不一定没有爱,而有爱的人并不一定窘迫到揭不开锅,现实的选择往往是复杂而锋利的。佳艺的放弃是意料之外,但也情理之中。那些前期坚持到看似固执的片段,也让最后的放弃显得弥足珍贵,彰显出人性的力量与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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