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读书有个毛病，就是喜欢猎奇，爱看各种「怪东西」。小时候翻《聊斋志异》，被鬼狐仙怪迷得神魂颠倒；后来读《西游记》，觉得满天神佛比现实世界热闹多了。
后来读了《百年孤独》，马尔克斯笔下的马孔多小镇，一场雨能下几年，人死了还能飘在半空聊天，看得我直拍大腿：「这才是书！」
但要说最让我挠头的「奇书」，是俄国作家布尔加科夫写的《大师与玛格丽特》。
第一次翻开这本书时，我就像掉进了兔子洞：前一页魔鬼带着黑猫在莫斯科街头捣乱，后一页耶稣被钉上十字架；这边一群人追着会说话的猪满街跑，那边女主角骑着拖把飞上天和月亮约会。
读得我脑子嗡嗡响，心里却有一种兴奋感。尤其当我读到中间部分时，那种感觉就像余华在这本的导读部分说的：「这时候，读者已经忘记了书名，忘记了曾经在书的封面上看到过他们的名字。」
后来才知道，余华除了写一篇导读文章，还对这本书的评价极高，如果用四个字来说就是「惊为天人」。他说，布尔加科夫用荒诞对抗荒诞，把现实撕开一道口子，让我们看见光。
这句话让我明白：原来所谓「奇书」，不是故弄玄虚，而是把世界的荒诞与真相，用最嚣张的方式甩在你脸上。
写《大师与玛格丽特》的布尔加科夫，是个「倒霉的天才」。他出生于1891年的俄国，经历过革命、内战、饥荒，好不容易当上作家，结果作品被苏联当局封杀十二年。
最穷的时候，他给斯大林写信求职：「请给我个剧院打杂的活儿，不然只能去当乞丐了。」但哪怕饿着肚子，他还在偷偷写这本「注定不能出版的书」——直到死后二十六年，手稿才重见天日。
书里讲了个「魔鬼大闹莫斯科」的故事。沃兰德（其实就是撒旦）带着随从突然降临，把整座城市搅得天翻地覆：剧院经理的脑袋说掉就掉，公寓楼说消失就消失，官僚们排着队脱裤子跳芭蕾。
最绝的是那只叫别西卜的黑猫，抽烟喝酒骂脏话，还会掏卢布买电车票。这些荒诞场面，像照妖镜一样揭穿了虚伪——贪财的、好色的、拍马屁的，全在魔鬼的戏弄下现了原形。
但故事还有另一条线：两千年前的耶路撒冷，耶稣被总督彼拉多处死。布尔加科夫笔下的耶稣不再是神，而是个疲惫的流浪哲学家。
他说：「所有权力都是暴力，真理不需要权力。」这话像把刀子，直接捅穿了统治者的遮羞布。两条时空线交错，魔鬼在莫斯科撒野，耶稣在古罗马受难，最后竟在月光下相遇——原来黑暗与光明本是一体，虚伪世界里唯一真实的，是爱、艺术和自由。
在读这本书时，我摘录了不少金句，也写了一些读书卡片。我就摘录其中的两句话，在这里分享给你。
第一句：「怯懦是人类最严重的缺陷。」
这句话是撒旦魔王沃兰德说的。听秋来像是说风凉话，但仔细琢磨，简直是一针见血。书里有个情节：诗人伊万亲眼见到魔鬼杀人，吓得魂飞魄散，逃到精神病院胡言乱语。
医生问他：「你为啥不报警？」伊万支支吾吾：「我说了谁信啊？」——你看，连说真话的勇气都没有。
现实中多少人也是这样？开会时领导说瞎话，你低头装没听见；朋友圈里有人传谣言，你顺手点个赞；明明心里不认同，嘴上却跟着喊口号。
布尔加科夫太懂了：人不是坏，是怂。怂到不敢面对真相，怂到甘愿自我欺骗。但魔鬼偏偏不惯着，他大摇大摆地掀桌子，逼着所有人睁眼看看——你们骂大师的小说「歪曲历史」，可你们连自己裤裆里的屎都不敢承认！
第二句：「手稿是烧不掉的。」
大师在精神病院点火焚稿，玛格丽特却冒死抢救残页。这个场景看得人鼻酸——在那个说真话就要掉脑袋的年代，多少作家被迫沉默？但布尔加科夫偏不信邪。他像玛格丽特一样，把小说写在碎纸片上，藏进抽屉最底层。
这句话如今成了文坛的暗号。余华说《活着》被退稿时，他就想起这句「手稿烧不掉」。好东西永远杀不死，就像《大师与玛格丽特》，禁了三十年，现在全世界年轻人都在读。
你看，那些急着封杀真理的人，最后都成了笑话；而真正的好故事，连火都烧不烂。
有豆瓣网友说，这本书是「魔幻现实主义的祖，马尔克斯看了直呼内行，莫言读了连夜改稿。」可是它的「奇」不止写法，还是骨子里的叛逆。
你看它多嚣张！敢让撒旦当主角，还把斯大林时代的莫斯科写成马戏团。官僚穿着内裤办公，作家关在精神病院写圣经，连月亮都成了女主角的坐骑。但越荒唐，越真实。那些贪污的、告密的、见风使舵的，不正是我们身边戴面具的人？
它奇在「用魔法打败魔法」。现实太荒诞怎么办？布尔加科夫说：那就比现实更荒诞！他让魔鬼来主持正义，让女巫用拖把拯救爱情，让耶稣和撒旦坐在星空下聊天。读完你就会发现：最魔幻的情节，反而戳穿了赤裸裸的真相。
高尔基过：「文学是人类抵抗荒谬的武器。」读完《大师与玛格丽特》，我总算懂了这句话——布尔加科夫用疯癫的故事守护清醒，用魔鬼的笑声对抗时代的沉默。
合上书时已是深夜，窗外的月亮和书里描写的一模一样：「它不温暖，不明亮，但永远悬在那里，照着好人，也照着混蛋。」
这大概就是经典的力量———几十年过去了，莫斯科的公寓楼早拆光了，可布尔加科夫写的荒诞，依然在世界的每个角落上演。
余华说得对：「有些书不是用眼睛读的，是用骨头读的。」当你觉得现实荒诞得令人发笑时，不妨翻开这本书。它会告诉你：在魔鬼横行的世界里，做个说真话的疯子，比当沉默的聪明人痛快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