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荡子名叫胡不倒。取这么个稀奇古怪的名字,是因为他出生的时候刚好洪水冲进村里,庄稼被淹了,房屋被冲了,村前村后一片汪洋,只有门前的一棵苦楝树还在水中挣扎着没有倒下。
于是父亲就给儿子取名叫“不倒”,意思是叫儿子要像苦楝树那样,英勇顽强,在困难艰苦面前不要倒下。
令人遗憾的是胡不倒并没有长成像父亲期望那样的男子汉。
小时候的胡不倒还算听话,时常给老爸点个烟,倒个茶,也拔过菜园地里的几棵草。
到了胡不倒高过父亲半个头的时候,父亲的话便不灵了。胡不倒的家依着杨柳镇,家里的收入靠种菜卖菜为主。
父亲叫他施肥,他说手疼;叫他摘菜,他说腰疼;叫他去菜园里治虫,他说感冒高烧还没退,一副 “郎格里格郎”的样子。他整天在台球桌边转转, 麻将桌边串串,录像室里溜溜,小茶馆里输钱。
父亲除了气愤之外,也无可奈何,生得他一生,保不得他一世,狠狠心,把家产理理清,给胡不倒讨了老婆,然后二一添作五,让胡不倒自立门户去了。
胡不倒脱离了父亲的束缚,更无顾忌了,伸伸手,踢踢腿,决心要大干一场。只靠种点小菜卖卖 ,什么时候能致富?要致富,麻将桌上来得最快。 现在他有了财务支配权,何不潇潇洒洒赌一把!
胡不倒玩麻将会玩花样,这是他长期录像里看看,书本里翻翻,练出来的,人家都叫他“麻将王”。
“麻将王”,“麻将王”,叫得胡不倒心里挺舒服的。不过胡不倒牌玩得好,运气并不好,不到一个月,便把他从老爸手里接过来的一点老本输得净光。 连媳妇翠花从娘家带来的一点私房钱, 也被他偷去赌掉了。
要说翠花,那真是个贤惠的姑娘,能娶翠花不知胡不倒是那世修来的福气。 翠花对胡不倒是看在眼里气在心里,因初来乍到,不便管头管脚, 总想借个机会,好好对丈夫疏导疏导。 想不到胡不倒肆意妄为,把她的私房钱也拿去赌掉了。
翠花气得把家里的锅碗瓢盆砸了个净光,撂下一句话:“除非公鸡下蛋,男人养孩,绝不回来了。
胡不倒想不到斯斯文文的翠花会有这么大的脾气,呆呆地想了好几天。现在好了,什么也没有了,老婆走了,东西也砸了,连吃饭的碗也没有了,只剩下两间空屋。
再要赌,没有本钱,没人理他,空手道谁跟你玩。不赌死不了,不吃饭可不行。肚子咕咕叫,走路脚会飘。
老爸那里去不得,气走翠花,老爸已过来大骂了一顿,从此划清界限,没有他这个儿子。
他只好厚着脸皮,这个亲戚家里吃几顿,那个朋友家里挨几天。 见到一个熟人,也要黏黏糊糊地弄上几餐饭。
弄得人人见了他,都像见了赶不走撵不去的红头苍蝇,讨厌憎恨。
胡不倒却死皮赖脸,随你怎么挖苦他,拿白眼瞧他,他都哈哈一笑,毫不在意。你说你的,只要捞到饭吃就行了。
说几句事小,填饱肚子才是大事。逢到喜事宴席,他便挨上去大吃一顿,然后饿几餐都没问题。他得出了一个忍饥饿的经验,就是多睡觉,少活动。他常常一睡就是几天。
找一顿饭吃也确实不容易,能吃的地方都吃过了,连姨妈表弟的媳妇家他都吃到了。
他妈的,老子有一天发了财,非要大吃它一餐。胡不倒饿得眼冒金星的时候,还没有忘记发财。
有时候,他幻想有人落下一个包,里面全是一百块大钞, 不过,这样的横财他从来都没得到过。
一年后,他进县城鬼混,偶然发现了一个取财之道。那是在厕所里,无意看到隔壁的一位老兄,正用一瓶红红的液体往纱布上倒,然后将纱布绑在腿上。
乍一看,像是鲜血汩汩地往外流。他觉得这里面有名堂,便跟了出去。只见那位老兄来到街口,在地上瘫作了一堆,身前铺着一张纸,上面写着:“我是四川打工仔,在朝阳工地打工。四月二十日 上午从架子上掉下一根钢管,当时有同伴在下面运泥浆,要躲避已来不及。 我急忙上前推开了同伴,自己却被钢管砸在了腿上。 因为我是临时工,没有和老板签合同。老板给了我 500元抚恤费,说不能负担我的医药费, 要我自己想办法解决。我只好面向社会求助。 请各位老少爷们伸出同情之手,救救我吧……”
围看的人很多,那从纱布冒出来的“鲜血”,还真获取了人们的同情,这个一块,那个二块, 也有五块十块的。一会儿面前就堆起了一堆钞票。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真奥妙。胡不倒是深信那句话:“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钞票人人想赚,各有巧妙不同,原来还有这 ……
胡不倒一看便开了窍,想来个照样画葫芦。 就说自己是乡村教师,为建造希望小学负了伤。 建造希望小学缺少钱,希望大家捐点款。 这一,建希望小学大家 都支持都支持;这二,教师容易获得大家的同情心。 事不宜迟,马上行动。
不过,胡不倒考虑再三,装要装得像一点,身上确实要弄点伤,不然西洋镜容易被人戳破。 伤哪里好呢?这倒是个头痛的问题,不能伤得太重,也不能伤得太轻。太重了,自己受苦;太轻,又起不到效果。 弄个石块在胳膊上砸一下, 自己下不了手;从楼上往下跳,保险系数太小,弄不好命都没了。 想来想去,还是到公路上让车子撞一下好了。轻轻撞一下, 还可得到一笔赔偿费。还是这个办法好。
第二天, 胡不倒特意穿得厚厚的来到高速公路上。穿厚一点是想增加点保险系数, 毕竟不是送命来的。
汽车呼的呼的一辆一辆从身边飞过。胡不倒放不开胆子。这速度太快了,上去肯定命都没了。 要完成自己的计划,必须让汽车的速度慢一点才行。
于是,他在路边找了几块大石头,搁到路中央。果然一辆辆汽车看到石头开始减速,胡不倒开始选择撞哪辆车。货车不行,惯性大,压力大。客车也不行,人太多,难说话。
最好是轿车,车小人少,伤得不重,赔得不少。
眼见前面驶来一辆轿车,胡不倒狠下了心,看准时机,往路中这么一躺,只听吱的一声,他叫了声:“啊胡不倒躺在地上努力寻找自己的感觉,脑子还清醒,怎么一点也不疼,难道自己死了,这命怎么这么贱呢?一下就死了,计划还没实施呢……
忽忽悠悠,忽然听得耳边有人说话。眼睛一睁开,只见几个戴大盖帽的警察围在自己面前,其中一个很面熟。 怎么自己没有死?
只听一个大盖帽道:“怎么样,伤到哪里没有?”
胡不倒吱吱唔唔爬起身来就想走,突然那个大盖帽认出了他:“胡不倒。”
他也认出了那人,难怪见了面熟,原来是高中同学。
“范德贵,是你。 ”
要说胡不倒和范德贵,上高中时可是一对合一个裤裆放屁的朋友。那时的胡不倒学习品行都可与范德贵相比。后来范德贵考上警校读书去了,胡不倒却因几分之差与大学失之交臂。
都说范德贵在湖州当警察,怎么到了这里。
“怎么回事?胡不倒!我刚才在附近巡逻,接到报告,有人在这里设障拦车。想不到是你。”
“嘿嘿,嘿嘿。”胡不倒尴尬地笑笑,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范德贵道:“调回老家来了,在交警大队。”旁边一个警察道:“他是我们的大队长。”
“哇,刮目相看,刮目相看。"胡不倒顿觉自己有矮了几千几百截的感觉。
范德贵招呼一个警察将路上的几块石头搬开,不容胡不倒分说,将他塞上车,道:“老同学相见,得好好叙叙。”
从这里到县城十几里路, 一眨眼工夫到了城里。
范德贵向值班的交待了几句,便领着胡不倒来到一个饭店,拣了个清静的位子坐下,说道:“今天咱俩是不醉不归。”
胡不倒想不到范德贵身居要职还这么讲义气,豪爽不减当年,心里感到热呼呼的,于是也就不再拘束,放开肚皮喝起来。酒一落肚,话就多起来。范德贵问他这几年的情况。
胡不倒便一五一十将自己的辛酸苦辣向老朋友倒了出来。说到狼狈处,他还自嘲地笑两声,可说着说着,掉下了几滴泪。
老朋友安慰道:“没事,没事,人生的路还长着呢,谁能保证自己没有错?经历曲折也未必就是坏事,从现在开始奋斗还来得及。"
“还奋斗什么?连吃饭都难了。”接着,他问范德贵,“能不能给找点事做做。”范德贵面有难色,职工这么多,难哪。 不过,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帮你找到出路,可是像今天这样的歪门邪道你可不能再搞了。你一向脑子聪明,这种事也想得出来!你说想弄点伤假装教师搞赞助,谁会相信你?人家有心捐希望工程也不会把钱给你。现在的人,不是随便胡弄的。”胡不倒瞪着两眼哑口无言。
酒足饭饱之后,范德贵把胡不倒送到杨柳镇的临时住处,看到胡不倒房里的光景,范德贵连连摇头。这哪像是人住的地方,唉,人真是不可走错一步。想当年胡不倒也算是个正经学生,只因染上了麻将牌,才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范德贵掏出二百块钱道:“今天出门没多带钱,这二百块钱你先拿去买只锅,买几只碗,整理一下。过几天我再来看你。可千万别再去赌了。再赌我可不饶你。”
这回胡不倒倒真是听了范德贵的话,没敢再去摸麻将。
老同学的出现,使他产生了新的希望,这厚着脸皮吃白食的日子,实在太累了。 他希望老同学拉他一把。
胡不倒耐心地在家里等着, 等着老同学给他带来好消息。
一天,二天,三天·到了第四天, 胡不倒没把范德贵等来,却等来了一份麻烦。
早上,胡不倒打开大门,吃了一惊。 门口放着一只菜篮,菜篮里躺着一个婴儿。 怎么回事,是谁把小孩放在他门前的?
“孩子是谁的,孩子是谁的?”他大叫,无人回应。菜篮里的小孩哇哇哭了起来。
一定是个弃婴,这可麻烦了。弃孩子的也不打听打听,送个好点的人家。胡不倒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饱,还顾得了第二张嘴吗?
孩子哇哇哭,胡不倒不得不硬着头皮把孩子抱起来。还好,篮子里有一瓶喂婴儿的奶。胡不倒便笨手笨脚地把奶瓶塞进小孩的嘴里, 小孩闭着眼睛一个劲地吮。
“呼 一"胡不倒吐了口气。
小孩的衣兜里塞着一张纸条。 胡不倒抽出一看,上面注着生辰八字,写明是个女孩,是弃婴无疑了。胡不倒手里抱着婴孩,心里沉甸甸的,还是把她送到镇政府吧,我胡不倒何德何能,自己都混不过去,还敢养孩子。
正当胡不倒为女孩头痛的时候, 左盼右盼不出现的范德贵出现了。范德贵见胡不倒抱着个婴儿在喂奶, 诧异道:“怎么,你有孩子?前几天你是骗我来着。”
胡不倒忙道:“不不, 这孩子不知是哪个烂了心肠的父母弃在我门口的。今天早 上我才发现。你看,还有生辰八字。”
范德贵接过一看,果然不错 :“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把她送到镇政府去。我一个大男人 ,怎么侍候一个小女孩。再说我自己的口都难糊, 怎么能再添一张口。”他迫不及待地说。 “哎,你给我找的事弄得怎么样?”
“唉,难呐,暂时还没有眉目。”
胡不倒见范德贵为难的样子,瘪了一截。
“我倒有个主意。"范德贵望着弃婴突然说。
“什么主意你快说。”胡不倒的眼里出现一丝亮光。
“我看你先把这小女孩养着。你别急,听我说你一个大男人,以前走了一段弯路,现在浪子回头了,还要抚养一个弃婴,生活如此艰难。于是人们伸出同情的手来帮助你,报纸、电视把你一报道,说不定就会有人把钱寄过来了……”
“别开玩笑了,说正经的。”
“这可比你那冒充教师的馊主意强多了。”
“你是说着玩的吧?”胡不倒好像从一个刺窝里陷进另一个刺窝里去了,全身不舒服,“我可不想 ……真的背着孩子上街要饭。”
范德贵道:“那就这样吧, 我再给你二百块钱。你呢,给小孩买点奶粉,再买一杆秤, 弄点小菜卖卖。先混着再说。”
“不行不行,”胡不倒道,“卖小菜要很早上路,从农户手上进菜。起那早,抱着个小孩怎么行。”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有一个亲戚是专门种菜的。我叫他把菜送到镇上,寄放在一家店里。 你到时候去拿就行。本钱呢,你先把菜卖了 ,第二天去拿菜的时候给他留下就行了。我呢, 再给你弄一辆人家不要的三轮车来,拉拉菜方便点。怎么样,先干上再说吧。"
老朋友安排到这种地步,胡不倒也无话可说了。
送走了老朋友,胡不倒的心里有无限的失落,直想哭。看着怀里的小女孩,真恨不得她立刻穿肠烂肚,他这么一想,小孩就哭了起来。
“哭,哭,你再哭我打你了。”胡不倒一肚子窝囊要朝小孩发泄,举起手真要拍两下。那小孩突然笑了。
一笑反把胡不倒笑软了,觉得心灵深处什么东西被拨了一下,一下子仿佛世界都变得灿烂起来,全身酥融融的。
他把小女孩紧紧抱在怀里,脸贴在小孩的脸上好了一下。好香,好甜蜜,好幸福,真从来没有过的。 他突然产生一股强烈的念头, 要把这孩子养大。
过了一天,范德贵把三轮车给他拉来了,并交待他第二天到建国路75号食品店找一个姓王的大妈拿菜,马上就可以开张了。
交了范德贵这么一个朋友,真是没说的。热情,侠义。
“你放心,”范德贵道,“我跟我那亲戚说过了,叫他们便宜点给你,好脱手的菜给你,不会叫你亏本的。”
范德贵一走,胡不倒便忙起来。 明天要上街卖菜了,孩子不能丢在家里,暂时还是让她在篮子里躺一段时间吧。只是篮子要整理得舒服一点,于是他开始装备篮子。
第二天一早,胡不倒便驮着小女孩上街了。他先到菜市场找个摊位,将小孩托付给相邻的一位大婶,然后去建国路75号把菜拉来。
大家一看胡不倒也来卖菜了,而且还带着个小女孩,都感到你奇。有人笑道,"胡不倒你也会养小孩,怎么不像你?”
另一个道:“胡不倒,养小孩,不出三天就完蛋。”
胡不倒气得大声叫道:“我胡不倒不把这孩子养大,不姓胡!”
大家看他说得挺庄重,挺激动的,轰然一笑。说归说,一看他的菜蛮不错,捡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于是这个买一点,那个买一点,两筐菜一下子就卖光了。胡不倒忍着气卖完了菜,点了点,除了本钱净赚了二十三元五角。
握着这二十三元五角钞票, 胡不倒心里有点激动了,很久他没有拥有过属于自己的钱了,而且这不是靠人家施舍或者赌博赢来的,切切实实是自己卖菜挣来的,他似乎增加了自信。
这样干下去,养活孩子不成问题。他在众人面前发了誓,他要实现自己的诺言。这钱不能乱用了。他看见人家的小孩都躺在一个漂亮的推车里,他已想好,等赚够了钱,先给孩子买一辆那样的车,也要让孩子生活得美美的。
对了,孩子还没有取名,得给她取个名字。就叫“希望”吧,胡希望。不对,人家一听还以为“无希望”,不吉利。这胡字和“无”字音近,名字还真不好取。“无”字和褒义字搭配都不行,应该和贬义字搭配,什么穷呀,病呀。对了,叫琼希,胡琼希。无穷无尽的希望,就叫胡琼希。
胡不倒毕竟是个高中毕业生, 取个名字还带点墨水。
自从有了小女琼希,胡不倒果然野马收缰,活得像个人样了。他把全部心思都倾注在琼希身上,赚点钱首先想到给女儿买点什么。他还注重智力开发,买些参考书,科学地教养琼希。
就这样,拉菜卖菜, 上街回家,胡不倒带着琼希风里雨里来回转,虽然经常为些尿片、屙床的事头痛烦恼, 竟也让他咬着牙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转眼过了一年,小琼希跌跌摇摇会走几步了。范德贵照旧经常来看望胡不倒父女俩, 只是没再提找工作的事。
胡不倒看老朋友也确实有难处,就不好再开口,反正眼下卖卖菜还过得去, 说不定有了工作还没有这么多时间来陪女儿。现在他是上午卖菜, 下午带女儿玩,生活挺充实的。
有一天,小琼希突然开口叫了声“爸爸”。胡不倒高兴得差点没晕过去。“乖女儿”、“乖宝贝”地叫个不停。此时的胡不倒真是把个女儿当作心肝宝贝,形影不离地带在身边。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世界上的事真是很难预料。这天,胡不倒和往常一样带着小琼希去卖菜, 照常他将女儿搁下,自己去拉菜。到了半路,忽然下起雨来。胡不倒立马掉转车头赶回来。第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琼希淋雨。可是等他赶回来,琼希和推车都不见了。因是突然来的雨,大家都忙着收摊, 谁也没有照顾到小琼希。胡不倒傻了眼。
“琼希,琼希……”胡不倒急着大叫,但找遍了整个市场,也不见琼希。会不会被人贩子给拐走了?胡不倒突然全身发毛 ,马上给范德贵打电话求援。
范德贵一听琼希不见了,急忙赶过来,一边询问经过,一边安慰胡不倒别急。两个人一个店铺一个店铺找过去,一条街一条街查过来。怪了,整个小镇没见琼希的踪影。
胡不倒像个失了魂魄的瘟鸡。
范德贵问:“会不会有人把小琼希送回家去了?”
胡不倒瞪着眼:“这,不大可能吧。”
“讲不来的,这种事。”范德贵道。“或许有好心人看到下雨,你又不见人影,就把孩子送回家去了。快回去看看。 ”
于是二人抱着希望往家里赶,真是老天保佑,果然老远就看见手推车在门口。胡不倒飞奔过去,琼希正坐在推车里玩积木。胡不倒一把抱过女儿,"心肝宝贝”叫个不停。禁不住眼里泪水也滚了下来。
范德贵看胡不倒爱女爱得如此深切,禁不住一番感叹。
“好了,好了,琼希回来就好了。一个大男人流什么眼泪!”
呆了会儿,范德贵又道:“我看你还是找个女人吧。一个人带着个孩子多不容易。结了婚,琼希有人照顾,你也可以安心做生意。你总不想一辈子就卖这么点小莱过日子吧。将来琼希长大了还要上学,还要上大学,你靠卖点小菜负担得起吗?”
女人,胡不倒也曾想过 。 可不知为什么,总是执不起那份兴致,他心里总留着翠花的影子。
“这样吧,”范德贵道,“我给你留意留意,看有没有合适的给你介绍一个。你先别急着说不,看了再说。你认为满意再谈那事,好不好?行了,我要走了,被你这么一搅,我自己的事也耽搁下来了,就这么说定了。"范德贵走了。
过了一个星期,范德贵突然过来对胡不倒说:“待会我带人来,你卖完菜早点回家。衣服换干净一点,准备几个好菜,别怠慢了客人。"说完便走。
胡不倒心里七上八下,并没什么热情。 他卖完菜,不像往常那样急着回去,反而逗着琼希慢慢地往回走。
回到家,一看,胡不倒呆住了。 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完全变了样。是谁来帮他收拾的房子呢?
正在疑惑,里面走出一个人来。胡不倒一看,站在那里动弹不得,脸上的表情一会惊,一会喜,一会痴,一会忧。
翠花,翠花回来了。
怎么会这么巧,早不来迟不来,赶在今天来。偏偏范德贵今天带人来相亲,待会两人相遇,这……
正当胡不倒痴呆在那里不知如何的时候, 门外传来了叫声:“胡不倒,胡不倒,快来帮助拿东西。”
胡不倒一听是范德贵的声音,赶忙跑了出去。他要将范德贵和那姑娘拦住。翠花已经回来了,还看什么姑娘,他怕那姑娘一 进门,翠花又要走了。
“不看了,不看了。 ”胡不倒一边拦着范德贵,一边急急忙忙说。
“为什么不看?”范德贵从车上卸下个大包,直往屋里闯。
“我说不看了就不看了。”
范德贵一脚踏进门, 指着翠花道:“看都看过了,为什么还说不看。”
胡不倒傻了:“你说的人,就是她。”
“不是她还是谁?”
“这……”胡不倒僵住了。
“你这个傻瓜!告诉你吧, 翠花是我爱人的同学,你的情况翠花早就告诉我们了。总想找个机会修理修理你。当年的朋友,变成这个样子,我当然不能袖手旁观。公路上那次是巧遇。这养小孩,卖小菜都是翠花出的主意。那菜也是翠花自己种出来的。 你以为谁会这么好,又便宜又把菜弄得整整齐齐的卖给你, 让你赚钱?你想得美。"
“噢,噢”胡不倒恍若梦中。
“事已挑明,你今天说个实话, 翠花你喜欢不喜欢?喜欢的话翠花就留下;不喜欢的话,我就带走了。明天正式把离婚手续办了。”
“喜欢,喜欢。”胡不倒忙道,“当然喜欢,只是不知翠花还喜不喜欢我。”
翠花道;“喜不喜欢我说不上来,不过我的这一番苦心你应该明白。”
“是,是,我明白,我明白。可是多了个琼希你会喜欢吗。”
“傻瓜,那是我自己的孩子,会不喜欢吗。”翠花笑道。
“什么,你的女儿?"胡不倒蒙了。
“是我的女儿,也是你的女儿。是我们的女儿。 ”
“啊,”惊得胡不倒喘不过气来。“这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呢?"
翠花道:“我离开你的时候已经怀着女儿了。我怕跟着你天天受气,对胎儿生长不利,于是狠狠心,离开了你,等生了孩子再说。想不到你毫无回头之心,越来越不争气!”
“咳 ……"胡不倒一脸愧色。
“生了孩子后,我找到范大哥,告了你一状。范大哥说一定要让你改邪归正,重新做人。于是就有了琼希,有了你卖菜的故事。你能有今天,多亏了范大哥,你得好好谢谢人家。”
“是,是,老同学,谢谢你啦。 ”
“谢我什么,你要谢的是翠花。你小子,娶了翠花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以后要好好珍惜,别再做对不起翠花的事了!”
“是,是。"胡不倒唯有点头称是。
“好了,既然你们都没意见,今天就破镜重圆吧。来来来。去车上把东西搬下来。"范德贵前头走,胡不倒紧跟着过去。
原来翠花早就作好准备,把棉被、衣服,一应要用的物品都带来了。通过这一年对胡不倒的考察,翠花认为胡不倒确实是浪子回头了,加上对女儿的思念,于是就有了回家之心。范德贵便想了个找对象的理由,一来再考验一下胡不倒,二来给他一个惊喜。
当晚夫妻二人自有说不尽的恩爱缠绵。事后,胡不倒问翠花:“你不是说公鸡不生蛋你不回来的吗?”翠花道:“是啊,还有后半句是什么?”
胡不倒说道:“公鸡生蛋,男人养孩。"
“就是,你不是养了个孩子了吗。”
“啊,原来你早就算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