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虽然是说梁山108位好汉的故事,但是,书中开篇出场的第一个好汉,后来却没有上梁山,而是投军了,他就是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也就是后来史进的师父。
王进的故事,算是一个引子,引出了高俅,引出了真正的梁山好汉。
起初,王进父亲打伤高俅,高俅记恨在心,那时候他只是个破落户,因此只能忍气吞声。后来,高俅发迹,一路做到太尉,位高权重,相当威风。得知王进做教头后,高俅上任第一天,就找茬,要报复王进。
多亏了王进朋友多,因此避免了被高俅打一顿。但是,王进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今日发迹,得做殿帅府太尉,正待要报仇,我不想正属他管。自古道:不怕官,只怕管。俺如何与他争得!
回家跟母亲商量后,母子二人决定:逃离这里,到老种经略相公那里去,只要不归高俅管,那就可以避免被报复的厄运。
于是,弃家逃亡的计划就这样决定了。后面,便是王进的一系列操作,如何支开张牌、李牌,如何快速逃走等等。
这里面有一个细节,那就是,王进弃家逃亡时,还锁着前后门,原文是这么说的:
王进自去备了马,牵出后槽,将料袋袱驼搭上,把索子拴缚牢了,牵在后门外,扶娘上了马。家中粗重都弃了,锁上前后门,挑了担儿,跟在马后。趁五更天色未明,乘势出了西华门,取路望延安府来。
王进此行是逃亡,家肯定是不要了。既然家都不要了,他为什么还要把前后门锁着呢?分析完这个问题你会发现,王进心思实在是细腻,作者构思也很巧妙。
王进要锁着门,其实原因只有一点,那就是拖延时间。
前面,王进母亲说过,“只恐门前两个牌军,是殿帅府拨来伏侍你的”,意思就是张牌和李牌,是过来监视王进的。
如何逃过这两人的监视,成功逃脱呢?这是个很关键的问题。王进不仅成功摆脱了两人的监视,还大大拖延了被发现的时间,为逃亡争取到了胜利。他拖延时间的秘诀,就是锁着前后门。
一般而言,如果某件东西不要了,人们就会丢弃,并不感觉心疼,也就不会再考虑很多。
比如我有一件旧书包要丢掉,既然要丢了,可能会直接丢在垃圾桶里,也可能会丢在旧衣物回收箱里。无论哪一种,我都不会把旧书包修补、洗干净,因为对我来说,它已经没价值了,不必再花心思处理。
对房子也是如此。
如果对于住的地方,自己以后不会再来,那么它是废弃也罢,是倒塌也罢,正常人都不会再管了。反之,如果还要回去住,那么这房子就得要处理,至少得锁了门,防止小偷、乞丐等人进去。
按照正常人的逻辑,王进如果要跑,房子就不会再去锁着。一旦房子是锁着的状态,那就说明他可能去当值了,有可能去上别人家了,反正不会是逃跑。
王进就是用这一招,骗过了监视他的李牌和张牌。
起初,王进以祭拜东岳庙为理由,支开了李牌和张牌。但是,两人到了东岳庙之后,左等右等,等不来王进,于是就回来找王进。
结果,这一找就是一晚上。
李牌心焦,走回到家中寻时,见锁了门。两头无路,寻了半日,并无有人曾见。看看待晚,岳庙里张牌疑忌,一直奔回家来,又和李牌寻了一黄昏。看看黑了,两个见他当夜不归,又不见了他老娘。
这里,作者再一次提到,李牌看到王进家锁了门后,只是继续找他,而没有怀疑王进逃跑。等张牌回来,两人还是继续找,一晚上都没找到。
那么,到了第二天呢?两人什么反应?原著说“次日,两个牌军又去他亲戚之家访问,亦无寻处。”,说明,两人又找了一天。
到这时候,两人才反应过来,王进和母亲可能逃跑了,于是才去殿帅府首告。而那会儿,王进母子已经逃走一天一夜了。王进之所以能躲过高俅的通缉、追杀,多亏了这段黄金逃亡时间。
为什么张牌和李牌,那么晚才反应过来呢?
因为他们看到了王进家锁着前后门,于是想当然地认为,王进母子是出门了,还没回来。第二天,他们也还是认为,王进母子没有逃,只是去亲戚那里了。因为正常人逃跑,不会再去在乎锁门这种细节了。
看到了吗?这便是水浒的细节。就一个锁门,足以看得出王进细心,他能逃亡成功,也就理所当然了。作者前面点到锁门,后面又提到锁门,前后照应,读者如果细心,也能看出来个中的奇妙。
如此构思,既符合人物的性格,也能体现出作者的文笔。
其实,这里还有一个细节,就是王进母子为何只骑一匹马呢?这主要是为了体现王进的孝顺。
王进带着老母,如果坐车的话,走不快;如果都骑马,老母赶不上,因为古代女子不会骑马,何况王进母亲年纪大,还有病在身。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母亲骑马,王进步行跟随,这样速度快一些,还能照顾母亲。
这一点,也能看出来王进心细。
同样逃亡的鲁达,其实和王进一样心细。
鲁达打死镇关西后,回家匆忙拿了东西就走,但也还是没忘记锁门的事。
鲁提辖回到下处,急急卷了些衣服、盘缠、细软、银两,但是旧衣粗重,都弃了。提了一条齐眉短棒,奔出南门,一道烟走了。
这里没说鲁达锁门,但王观察去捉拿他时,是让房主人开的门。
只见房主人道:“却才拕了些包裹,提了短棒出去了。小人只道奉着差使,又不敢问他。”王观察听了,教打开他房门看时,只有些旧衣旧裳,和些被卧在里面。
既然要房主人开门,显然说明鲁达也锁了门。王观察进屋后,看了一下又赶紧出去找,确定鲁达逃跑后,才回去跟知府说“鲁提辖惧罪在逃,不知去向”。
就这样,鲁达也成功躲避了追捕。
同样的逃亡,同样的锁门,同样的躲避追捕,有不同的写法。对于王进,作者是明着写,是直接写;对于鲁达,则是间接写,是暗着写,这样就避免了重复和累赘。从这一点来看,也足以看得出作者的文笔与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