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二十四年(736年)冬,长安大明宫含元殿前,七十岁的李祎卸下甲胄,缓步走向退休诏书。这位曾让吐蕃闻风丧胆的宗室名将,最终以太子少师之衔黯然离场。在他身后,是拓地千里的赫赫战功,也是盛唐宗室将领最后的绝唱。
武德三年的玄武门血案后,太宗第三子李恪成为最肖父的皇子。贞观十三年,太宗一句"吴王类我"的赞叹,为这个家族埋下祸根。永徽四年(653年),长孙无忌罗织"房遗爱谋反案",李恪被逼自缢,四个儿子流放岭南。
三十年后,当李恪之子李琨在岭南招抚獠乱时,其长子李祎正在淄州苦读兵书。这个少年每日鸡鸣即起,既要侍奉寡母,又要教导幼弟,却始终未忘祖父临终血书:"但存忠孝,勿复王念。"先天元年(712年),李祎将袭承的吴王爵位让予弟弟,中宗感慨:"宗室有谦德者,当以信安郡酬之。"
开元十五年(727年)深冬,朔方军大帐内炭火噼啪。刚接任节度使的李祎,面对沙盘上标注的石堡城陷入沉思。这座吐蕃"铁刃城"扼守陇右要冲,唐军五次强攻皆殒命冰崖。
"兵贵神速,岂在众寡!"李祎力排众议,亲率轻骑顶着暴雪翻越积石山。当吐蕃守军发现唐军如神兵天降时,城门已被炸药轰开。此战不仅缴获军粮三十万斛,更将唐军防线西推千里。长安捷报至日,玄宗对着陇右地图惊叹:"朕之卫霍,竟在宗室!"
开元二十年(732年),契丹枭雄可突干联合突厥南下。幽州门户松漠都督府危在旦夕,前线唐军却在枹白山遭伏击。危急时刻,六旬老将李祎率三千陌刀队星夜驰援。
史载那日黄沙蔽日,李祎白髯飞扬,陌刀所向"人马俱碎"。契丹狼骑从未见过如此凶悍的战法,阵型顷刻瓦解。此役斩首万余,却成了李祎最后的辉煌——凯旋宴上,宰相张九龄的贺表被李林甫扣下,战功簿上的数字悄然缩水。
当李祎在滑州整治漕运时,长安正上演着牛仙客与李林甫的权斗。这个曾让吐蕃称臣、契丹丧胆的老将,最终在怀州刺史任上收到一纸致仕诏书。天宝三载(744年),八十三岁的李祎在洛阳私第溘然长逝,灵前唯有玄宗所赐犀角带见证往昔荣光。
从吴王府的血书到枹白山的陌刀,李祎一生仿佛盛唐的缩影:既有气吞万里如虎的豪迈,也难逃庙堂倾轧的宿命。当安禄山的鼙鼓震动渔阳时,不知可有人想起,若这位宗室战神仍在,范阳铁骑能否踏破潼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