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题为饮茶品水的文学痕迹,原因有二:
其一,自古而今,关于茶与水的说词实在太多,却从来都只是文学上的表述,没有逻辑上的分析。与茶道一样,只可意味,很难定性;其二,按照茶界泰斗陈椽前辈的说法,茶人重视选择泡茶用水,水的研究日益深入,这种情况自然要用文字表达出来,进而发展成为品水文学。文学是以语言文字为工具,形象化地反映客观现实、表现作家心灵世界的艺术。
显然,饮茶品水文学属于艺术范畴。艺术,是有情怀之茶人观照的对象。我们不妨跟随陈椽老人所整理的文献资料,感受一下历代茶人们饮茶品水的文学痕迹。或许,日后我们因茶而游历时,偶遇山水名泉,不至于措手不及,平白错过分享历代茶人们孜孜以求的喜悦。
俗话说水为茶之母,茶汤香味与水的清净有密切关系。陈椽前辈在他的《茶业通史》之“饮茶与品水文学”篇中写道:“茶所特有的色、香、味,如遇不净混水立即变化。如水中含有铁质,泡茶则产生沉淀而汤色暗浊。如井水,尤其是矿泉,多含石灰或其他金属的活水,虽不生沉淀,也大多使茶变味”。
在没有现代化净化水技术的古代,茶人饮茶必先考虑水的来源。“扬子江中水,蒙山顶上茶”,“龙井茶,虎跑水”,都是历来称赞茶水相得的谚语。谚语之后,最早论及茶与水关系的,还是茶圣陆羽,他不仅是茶学的始祖,也是检查饮水卫生的始创者。唐代茶人都认为南泠水为长江的上等水,泡茶最好。
用瓶盛煎茶的好水,寄赠远方好友,为陆羽以来的普通习惯。但到了宋时,有人以银瓶盛中泠水赠欧阳修,修认为水味已尽,为无益浪费而不受,自是以活水为佳。这一认知,其实与陆翁是契合的。陆羽《茶经·五之煮》:“其水,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其山水
,拣乳泉,石池慢流者上,其瀑涌湍漱,勿食之。”意思是:煮茶的水,用山水最好,其次是江水,井水最差。山水,最好选钟乳石滴下的水,铺满碎石的水池中慢流的水,从瀑布下来的飞奔的激流,冲荡岩石的水,不要泡茶喝。道理也很清晰,漫流的山水乃出地面之前为地下水,经地层反复过滤,涌出地面时,水质清澈透明,有泉水之称,沿溪涧流淌。传说陆雨曾将全国宜茶山水,共分20等。
庐山康王谷水帘水第一;
无锡县惠山寺石泉水第二;
蕲州兰溪石下水第三;
峡州扇子山下有石突然,泄水独清冷,状如龟形,俗云虾蟆口水第四;
苏州虎丘寺石泉水第五;
庐山招贤寺下方桥潭水第六;
扬子江南零水第七;
洪州西山西东瀑布水第八;
唐州桐柏县淮水源第九,淮水亦佳;
庐州龙池山岭水第十;
丹阳县观音寺水第十一;
扬州大明寺水第十二;
汉江金州上游中零水第十三,水苦;
归州玉虚洞下香溪水第十四;
商州武关西洛水第十五;未尝泥。
吴松江水第十六;
天台山西南峰千丈瀑布水第十七;
郴州圆泉水第十八;
桐庐严陵滩水第十九;
雪水第二十,用雪不可太冷。
老实说,第一次读到这些文字,惊讶之余,有些许质疑。但很快,只剩下由衷敬佩的情绪了。毕竟,肯如此为茶游历,又有如此高感知能力的茶人,亘古至今,唯陆雨,无来者!
陆翁之后,研究宜茶的水,更加深入。不仅茶业专著都有论述,而且有茶癖者也多记述。如苏东坡《汲江煎茶》:“活水还须活火煮,自临钓石取深清”;《试茶》说:“茶性必发于水,八分之茶,遇水十分,茶亦十分矣。八分之水,试茶十分,茶只八分耳。”;《长物志》论天泉:“秋水为上,梅水次之。秋水白而冽,梅水白而甘。春冬二水,春胜于冬,盖以和风雨故。夏月暴雨不宜,或因风雷蛟龙所致,最足伤人,雪为五谷之精,取以煎茶,最为幽况”;《长物志》论地泉:“乳泉漫流,如惠山泉为最胜。次取清寒者,泉不难于清,而难于寒。土多沙腻泥凝者,必不清寒矣。”《茶录·品泉》:“山顶泉清而轻,山下泉清而重,石中泉清而甘,砂中泉清而冽,土中泉淡而白”
水乃生命之源,陈椽老人说得好:“水是人生重要饮料,但鉴定饮水好坏,不如茶饮普及,而容易确实”。茶能使水中溶解的重金属沉淀,如水中含有铁质,泡茶则产生沉淀而汤色暗浊。如井水,尤其是矿泉,多含石灰或其他金属的活水,虽不生沉淀,大多使茶变味。茶所特有的色、香、味,如遇不净混水立即变化。饮茶的普及,有助于人类味觉的发达。或许,对于现代茶道而言,古代这些关于宜茶之水的执着,早已升华为一种闲情逸致的格调,一种唯美之恋的情趣。于是乎,曼纱婀娜也好,皈依山水也罢。茶在,寻水之心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