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对流大风来袭时,盛泽南抛下我,冒着狂风暴雨,去见他的养妹。
而我被倒下的落地窗砸伤,失去来之不易的孩子。
我这才明白,他和名义上的妹妹早有私情。
她仗着偏爱,对我百般挑衅。
我忍不住嗤笑:“你不会真以为,我看得上盛泽南吧?”
她大概还不知道,需要这段婚姻的人,从来都不是我。
而盛泽南,很快就会一无所有。
我倒要看看,他们上不得台面的真爱,是否经得住考验。
1
半夜,我被风声惊醒时,盛泽南正要起床。
狂风伴随着雷雨,加剧我心底的不安。
“雨这么大,你去哪?”
他动作未停,急切地整理衣领:“我有事要处理,你锁好门窗,乖乖待在家里,等我回来。”
他随口安抚我后,转身就往外走。
黑漆漆的窗户被妖风猛烈拍打,像是被夺命之徒手持巨锤狂敲,巨大的响声震得我心头发颤。
在星江市生活了二十多年,我从未见过这么恶劣的天气。
尽管气象台对这次强对流天气早有预警,我也紧闭门窗,做好了应对措施。
但我还是莫名惶恐。
我赤脚追出去,想要问个究竟。
“有什么事,不能过后再处理吗?”
不知是不是风声太大,他没回答,自顾自地换上鞋,拉开门。
门开的瞬间,强风从走廊灌进来,茶几上的花瓶摇摇欲坠。
我仓惶无措,嗓音几乎歇斯底里:“盛泽南你回来!别……”
……别留我一个人。
余下的话还未说出口,房门砰地关上。
与此同时,我身后的落地窗轰然倒塌。
整扇窗骤然砸下,巨大的重量将我掼倒在地,我下意识护住肚子,来不及做其他任何反应。
碎片哗啦啦落了满地,扎进我裸露在睡衣外的肌肤和头发里。
我顷刻间失去所有力气,五脏六腑传来撕扯般的钝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我强撑着口气,艰难地摸到茶几上的手机,打开通讯录的刹那,我犹豫片刻,指尖略过盛泽南的名字,拨通了闺蜜黎沛沛的电话。
直到失去意识,我也没想通。
到底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能让盛泽南顶着15级的大风,冒着生命危险,抛下妻子,义无反顾地出门。
2
再醒来时是在医院。
沛沛握着我的手,眼眶通红:“医生说了,只是皮外伤,但……幸幸,你别太难过,孩子没了还有机会,只要人没事就好。”
我脑中顿时一片空白,手掌抚上平坦的小腹。
孩子还不足三个月,本就不太显怀。
年轻时我太叛逆,抽烟喝酒,熬夜蹦迪,伤了身体,婚检时,医生就说我不易怀孕。
结婚三年,我终于如愿以偿,等来这个孩子。
原本想给盛泽南一个惊喜。
可惜,我和这个孩子终究是缘浅。
心脏细细密密地泛起疼,我忍住酸涩,哑声问道:“盛泽南呢?”
提到这个,沛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家盛泽南到底怎么回事?把你一个人留在家,电话也打不通,他是被大风刮去外太空了吗?”
我无言以对,心凉了一半。
此刻我只庆幸,命悬一线时,我打的是沛沛的电话。
如果那通电话打给了盛泽南,恐怕现在就是一尸两命了。
沛沛惊讶的呼声打断了我的思绪:“幸幸你看,那是盛泽南和盛佳莹吗?”
我抬眼看去,盛泽南动作亲昵地搂着盛佳莹,在病房外的塑料椅坐下。
两人有说有笑,举止亲密,像极了一对恩爱的小情侣。
可他们,分明是名义上的兄妹。
心底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感。
鬼使神差的,我拦住暴躁的沛沛,做了个嘘的手势,忍着剧痛下床,朝两人的方向走近。
几步之遥,盛泽南侧身背对着我,心疼地抚摸着盛佳莹被绷带缠绕的手腕。
“幸好我及时赶到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盛佳莹抿着唇:“你就这样跑出来,嫂子怎么办?”
她本就长了张清纯的脸,做出这样无辜的表情,越发我见犹怜。
提到我,盛泽南嗓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让她关好门窗了,能有什么事。”
转头看向她时,又满含深情:“经过昨晚我才明白,这辈子,我只想与你同生共死。”
两人紧紧相拥,像极了劫后余生喜悦的恋人。
我手脚冰凉,呼吸都觉得痛,但我还是强行找回理智,紧紧拉住躁动的沛沛,将她拽回房间,关好房门。
沛沛都快气炸了:“幸幸你拦着我干嘛!我要冲过去撕烂这对狗男女的脸!”
“没用的。”我语气平静,“我们没有证据,只要他们矢口否认,这件事就会轻飘飘地揭过去,什么影响也不会留下。”
“要闹,也要等手里有了底牌,往大了闹。”
沛沛呆住了,怔怔地看着我。
连我也被自己出奇的冷静吓了一跳。
或许我骨子里就是个淡漠的人,恬静淡雅的面具戴久了,都快忘记原本的自己。
沛沛静静看了我许久,心疼地抱住我:“难过就哭出来吧,在我面前,你不用硬撑。”
难过吗?其实也说不上。
毕竟,我也没多爱盛泽南。
只不过相处日久,我总以为他是特别的,可以打破我对婚姻的恐惧,让我对未来有所期待。
我差一点就要卸下防备和伪装,心甘情愿为他生儿育女。
没想到,这三年来,他比我更会装。
我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3
我和盛泽南虽然是商业联姻,但我和他,算是指腹为婚,青梅竹马。
我一直以为,我们和别的豪门夫妻不同。
没有那么多迫不得已。
结婚三年,我们还算甜蜜。
在外雷厉风行挥斥方遒的总裁,会系上围裙为我洗手做羹汤,他说亲手喂胖心爱的女人,会让男人很有成就感。
他没让我碰过一点家务,说我的手是用来拿画笔的,不该沾染烟尘。
他记得我所有喜好,家里的花瓶,每天都会空运来最新鲜的白茉莉和香槟玫瑰。
唯一不足的是,他工作很忙,总有应酬,三天两头住在公司,给不了我太多陪伴。
但钱和情绪价值都能到位,我没什么不满意的。
整个星江市都知道,盛家继承人宠妻如命,从没有花边新闻,昂贵奢侈的礼物从未断过,给足了我面子。
圈子里的朋友都很羡慕我,说我嫁了个十佳好老公。
假如不是我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相信,他竟然和他的养妹不清不白。
现实狠狠给了我一巴掌,打碎了我不切实际的幻想,也粉碎了我刚长出来的恋爱脑。
原来爱真的是可以装出来的,温情的背后居然都是谎言。
盛泽南,真是玩的好一手灯下黑。
……
我住院的第二天,盛泽南才赶到医院。
他满眼都是心疼:“都怪我,没有陪在你身边,才害你受伤。”
沛沛站在旁边,白眼都快翻上天。
“哟,你还知道呢,那你倒是说说看,昨天到底去了哪儿啊?”
盛泽南看向我,我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出言维护,而是捧着水杯若无其事地喝水。
他只好悻悻说道:“是我不好,但昨天真的事出有因。”
“我一直在跟的项目数据出了问题,这个项目对我很重要,十万火急,必须立刻处理。”
“之幸,你会理解我的对吗?”
他握紧我的手,眉眼温柔缱绻,看不出半点虚情假意。
我静静看着他的表演,十分配合地点头:“嗯,我相信你。”
喜欢演戏。
那就看谁演得过谁咯。
4
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和盛泽南继续扮演恩爱夫妻。
和从前不同的是,我知道他在演,但他从始至终,都未发觉我也在演。
我对感情向来迟钝,从没察觉到两人的私情,也对盛佳莹没有太多关注。
如今倒是有很多有趣的发现。
我和盛泽南出席商业宴会,手挽着手,接受众人艳羡的目光。
唯独盛佳莹表情黯淡,坐在角落默默饮酒,不甘和嫉妒都写在脸上。
她找准时机,把盛泽南堵在角落,肆无忌惮地吻上去。
“别闹,当心被人看见。”
盛佳莹不管不顾,加深了这个吻。
盛泽南从最开始的抗拒,到最后沉溺于这种刺激,抱着她疯狂回吻,天雷勾地火般热烈。
我站在二楼的阴影里,摇晃着红酒杯,居高临下注视着这一切。
身后响起一道慵懒的嗓音:“弟妹真是好兴致。”
我转头,饶有兴味地看向来人。
盛泽南同父异母的哥哥。
他举起手中的酒杯,向我挑眉:“有没有兴趣,做笔交易?”
在外人的评价里,盛泽彧淡泊名利,不争不抢,对家产并未表现出太多兴趣。
依我看来,是他们太不懂人性。
盛泽彧身为原配长子,这些年却一直被边缘化,怎么可能没有野心。
我了然一笑,与他碰杯:“那么,合作愉快。”
盛泽南一直在跟进的那个项目,的确很重要,只要这次竞标成功拿下,他就能正式接手盛家所有产业。
他对我没有设防,我想拿到最终的竞标数据,不算太难。
作为交换,盛泽彧给了我一沓照片。
一看才知道,从前的我到底有多好糊弄。
我轻易就相信了他所谓的应酬、加班、出差的说辞,即便他几天几夜不归家,也从未有所怀疑。
我以为他忙于工作,实际上,他都陪在盛佳莹身边。
他们像寻常的情侣那样,一起去猫咖约会,她抱着毛茸茸的小猫,他看着她,满眼都是宠溺。
他总说工作太忙,不能陪我,作为补偿,变着花样为我准备惊喜,送我包包首饰。
可他却陪着她到处玩乐,去演唱会,去摘草莓,去海底潜水。
其实我早该注意到,盛泽南对这个养妹与众不同。
我和盛泽南的婚礼,所有人都笑容满面,送上祝福,唯有盛佳莹,哭得梨花带雨。
盛母替她解围,说兄妹俩自小感情好,这是替哥哥高兴,喜极而泣。
我信了,一信就是三年。
说到底,我和盛泽南只是商业联姻,这个婚不是非结不可。
当初婚期将至,不愿意履行婚约的人是我。
盛泽南连着好几个月哄我开心,父亲又用母亲的画威逼利诱,我这才肯松口。
他俩真爱无敌,可千不该万不该,把我夹在中间,当傻子一样欺骗。
我将这些照片保存好,暗地里找了律师,开始起草离婚协议。
5
离婚协议还没拟好,我爸就得到了消息。
他打了十几通电话催我回家,一见到我,就摔了只清朝的茶盏。
“唐之幸,你要是敢离婚,让家族蒙羞,我就打断你的腿!”
家族、蒙羞。来之前我就知道,他无非就是这些说辞。
从小到大,我都听腻了。
我垂着眼,捡起地上的碎瓷片。
“是盛泽南出轨在先,要蒙羞,也是盛家蒙羞。”
我爸一时语塞,半晌又继续指责我:“我说过多少次,让你性子不要那么倔,你打小就脾气古怪,不懂忍让,所以才抓不住男人的心。”
我扯了下嘴角:“男人的心,很稀罕吗?”
“如果不是为了实现妈妈的遗愿,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
我爸气得拍桌:“你还有没有规矩!传出去,让我这张老脸往哪搁!”
我冷眼看着他。
妈妈就是因为所谓的规矩,折腾了大半辈子,到死也没能完成开画廊的心愿。
她那些瑰丽梦幻的油画,都被我爸锁了起来。
当初,是我爸承诺我,让妈妈的画重见天日,我这才同意和盛泽南结婚。
这三年,我带着那些画参加了大大小小数十次画展,让文艺圈熟知了齐茉这个名字,也算得偿所愿。
如今,再没什么能束缚我。
我起身,将捡好的碎瓷放进托盘里。
“晚清民窑的老物件,就您把它当成稀罕物,不也说摔就摔了。”
“您守旧了一辈子,几百年的大家族,到这一代没有丝毫推陈出新,日薄西山,险些退出市场,要靠联姻来维持活力。”
“足以证明,固守陈规毫无意义。”
“您那些老掉牙的规矩,约束得了我妈,约束不了我,21世纪,讲究的是婚姻自由,这婚,我离定了。”
妈妈死后,我没有一天守过唐家的规矩。
我的决定,没人能左右。
我转身走出书房,将父亲气急败坏的怒骂隔绝在门内。
走廊尽头的房间,仍旧上着锁。
我遥遥望去,仿佛看见了十岁那年的唐之幸。
她无助地跪在血泊里,看着失去生息的母亲,除了哭泣,什么也做不了。
那时我年龄太小,不明白母亲脸上为什么总是带着哀愁,为什么她每次捧起画笔都要大哭一场。
后来我才知道,唐家的家规,是不许女人在外抛头露面。
婚前她是年少成名的天才画家,婚后,她逐渐淡出大众视野,成了失去姓名的唐夫人。
她唯一能想到的解脱方式,居然是自杀。
我盯着那扇门看了很久。
诚然,得过且过,假装无事发生,继续维持这段联姻,不失为一种选择。
但如果是母亲,她一定会懂我的。
回到家,盛泽南又不在。
花瓶里换上了新鲜的茉莉花。
我看着它,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盛泽南的场景。
大人们觥筹交错,谈笑风生,我孤零零地站在母亲的遗像前。
有人把那当做生意场,也有人尽情娱乐,似乎只有我记得,这是一场葬礼。
在母亲慈眉善目的遗像注视下,父亲把我当成商品一样,交到盛泽南手里。
盛泽南的父亲也笑着说:“带妹妹出去玩吧,要好好相处。”
十三岁的盛泽南,看起来温柔又真诚。
“之幸妹妹,我会一直照顾你的。”
他把茉莉编成花环,戴在我的手上。
时至今日回想起来,那时的动容不是假的。
他也做到了他所承诺的,对我无微不至,悉心照顾。
我差点就沉溺在那些细节里,以为爱可破解万难。
可是盛泽南呢,他这个温柔的骗子,在费尽心思只为博我一笑时,他心底想着的是我,还是该如何哄好盛佳莹?
于他而言,我才是横亘在他和盛佳莹之间,需要破解的那个难。
6
得知我打算离婚,让盛泽南净身出户,沛沛非常支持。
她约我在酒吧小聚,提前庆祝我,即将成为单身富婆。
沛沛迫不及待:“你打算什么时候和他摊牌?”
我笑笑:“不急,等金融大厦的项目黄了后,我再告诉他。”
雪上加霜,杀人诛心。
这就是他欺骗我的代价。
为了让我玩得尽兴,沛沛叫了两个男模。
酒还没喝过两轮,就被人不长眼地打断。
“之幸姐?”盛佳莹惊讶地叫我,意识到称呼不妥,又连忙改口,“嫂子,你怎么在这里?”
我抬眼看去,果不其然,盛泽南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