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省临汾市尧都区有一个村子叫“坟上村”。村内道路两旁散落着为数众多的石像生,有瞪着眼珠子的石翁仲,有呲牙咧嘴的各种石兽。不熟悉这个村子的外人夜间行走于这个村庄,一会看见个石人,一会又撞见个石兽,再联想到村子的名称,绝对会冷汗直冒。
坟上村路旁的石像生
中国传统文化十分忌讳与“死亡”有关的词汇,为何这个村子要以此为名,与本当安置在墓园的石像生为伴,让人一见就不禁要和鬼怪联系起来呢?正所谓“只有起错的名,没有叫错的号”,坟上村正式名称为晋王坟村,与一座明代的王陵——晋定王墓相伴而生,村子建在当年的晋定王坟园之中,村民多为晋定王守墓人的后裔。
所谓晋定王,指明朝第二代晋王朱济熺。晋藩的藩地为太原,绝大多数晋王去世后安葬于太原城周边,为何朱济熺会被葬在太原数百里开外的临汾呢?
祖父的千里驹朱济熺,生于洪武八年(1375年)四月十九日,为晋恭王朱棡的嫡长子,明太祖朱元璋的次孙,生母晋恭王元妃谢氏。在堂兄弟中排行仅次于太子朱标的嫡长子朱雄英,可朱雄英早夭,并未计入伦序,故他是事实上的皇长孙。
洪武九年五月谢氏因病去世,随即朱棡奉命前往凤阳练兵,刚满一岁的朱济熺被留在了老朱的身边。两年后,朱棡之国。生母已逝,父亲续弦继妃谢氏的时间未详,年仅4岁的朱济熺是否随行不得而知。
不过我们可以肯定的是他的青少年时期是在南京度过的。明太祖对儿孙的教育十分重视,随着孙辈的成长,他召集诸王年长的儿子前往应天学习,为他们聘请名士任教。同窗多年,他与朱允炆、朱高炽、朱尚炳等堂兄弟私交不错。
“(洪武二十三年正月)辛巳,降翰林院学士刘三吾为国子监博士,侍讲学士葛钧为国子监助教。时三吾等受命授晋王世子经,吏部侍郎侯庸劾奏三吾等在职怠惰,宜黜降别用。上曰:‘儒者不任剧事。’俱令教国子。未几,俱复职。”(《明太祖实录》)
朱济熺在此期间被册立为晋世子。长期生活在南京的他,连婚都是在祖父见证下完成。洪武二十四年(1391年)十二月,颍国公傅友德之女傅氏被册封为晋世子妃。
明太祖剧照
可以说,作为事实上的皇长孙,在祖父的看护下,朱济熺很受尊崇。然而这一切在洪武二十五年悄悄发生了变化。
当年四月,皇太子朱标薨逝,老朱在综合考量之后立长房长孙朱允炆为皇太孙,确立其继承人地位。为确保权力顺利交接,于次年二月发动蓝玉案,清洗为朱标准备的太子系武将集团。当是时,晋王朱棡是老朱清洗篮党的一柄利刃。
威望卓绝的老大去世,二哥秦王朱樉又是个废物点心,伦序第三,实力与能力冠绝诸王,于蓝玉案中又得到充实的朱棡,逐渐产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为此老朱要求他接回朱济熺,以示敲打。结果朱棡硬顶着不干,让朱济熺赖在南京不走。
明太祖勃然大怒:小三子你什么意思,留着世子在京以便随时探听朝廷动向吗?遂于洪武二十六年四月降旨,对朱棡发出“今秋凉,若不取世子归,直贬你到云南”这等严厉警告。朱济熺就此被赶回太原。
晋藩的风波并未就此结束。朱棡的岳父永平侯谢成、朱济熺的岳父颖国公傅友德,都是开国名将,军中大佬,傅友德的地位仅次于宋国公冯胜。一旦老朱驾崩,三方联手,新皇朱允炆绝不是对手。故而谢成与傅友德不幸被蓝玉案余波扫到,在洪武二十七年被赐死。
作为最早一批之国的藩王,长期负责北方安全,直面蒙古兵锋的晋王朱棡与燕王朱棣,是洪武末期实力最强大的两大强藩,巧的是双方存在矛盾,为此煞费苦心的在双方之间构建起一个斗而不破的恐怖平衡。皇太孙继位后,若是一方有异动,另一方可以整合其他塞王给予致命一击。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朱棡竟先老爹一步而去。洪武三十一年(1398年)三月十二日,朱棡薨逝,年仅41岁。他的离世对老朱而言,又是一个重大打击,闻讯哀恸不已。
晋恭王朱棡剧照
当年四月,老朱匆匆册立晋世子朱济熺为晋王,将自己维持均势的希望,放在了从小就养在身边“钟爱尤笃”的大孙子身上。当年五月,老朱给大孙子去了一封密信,信中大谈五代时期晋王李存勖灭梁的故事,末了还借此盛赞朱济熺的才能。
“……晋王命周德威、李嗣源分兵为二道,填堑烧寨,鼓噪而入。梁兵大溃,南走,失亡将士以万计,弃委资械山积。梁王闻夹寨不守,大惊。既而叹曰:生子当如李亚子,克用为不亡矣。至如吾儿,豚犬耳。”(《太祖皇帝钦录》)
李存勖是嗣晋王,朱济熺也是嗣晋王,晋梁是死敌,晋燕之间虽然没到这个地步,却也不睦。最关键的是李存勖嗣封晋王后,曾设计诛杀叔父李克宁,诸王之中对晋藩威胁最大的燕王朱棣这个四叔就在朱济熺身侧。所以老朱专门给他讲李存勖的故事,并以此勉力他,有什么意图您细品。
朱济熺弱冠前长期在祖父身边,老朱对他的品性、能力必然有所了解,能给予如许愿景,说一句视其为吾家千里驹也不为过。事实上这并不是老朱第一次信用于他,据《太祖皇帝钦录》记载,蓝玉案时朱济熺曾奉命在祖父与父王之间居间传递信息。
四叔的眼中钉建文元年(1399年)七月初四,燕王朱棣设计擒杀建文帝派来监视他的张昺、谢贵,抢占北平城,宣布起兵靖难。朱济熺并没有如祖父期望的那般兴兵讨逆,不知老朱泉下有知是何感想。
建文四年(1402年)六月,经过四年干戈,靖难军以弱胜强兵临南京城下。十三日,奉命守城的谷王朱橞、曹国公李景隆这两个二五仔反水,发动金川门之变,开门迎朱棣入城。十七日,在祭过孝陵后,朱棣踏着余烬在南京紫禁城君临天下。
明孝陵
对明成祖这位通过武力暴力上位的新君而言,获得内外共尊才是第一要务,藩王的承认是至关重要的一环。相对于同为王二代的秦王朱尚炳,朱济熺要识时务得多。洪武三十五年(即建文四年)八月十二日,他便抵达南京朝觐新君,是在藩诸王中第二个正式朝觐朱棣的藩王。
明成祖对此很是满意,当即赐书奖谕,于书信中回顾了一番与朱棡的兄弟情深,赞扬朱济熺镇守西北有功,表示愿与其共享富贵。
“癸亥,晋王济熺来朝。赐书谕曰:‘吾与尔父皆皇考妣所生,自少友爱深厚。尔为皇考妣长孙,钟爱尤笃。今尔父虽逝,吾岂不知体皇考妣之心为心乎?正图与尔共享富贵。且西北重镇资尔控驭,尔居国年久,令誉已著,抚安藩屏方有望焉!’”(《明太宗实录》)
如此看来,明成祖已对这位主动靠过来的大侄子捐弃前嫌,且很是器重。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他说这番话的前提是:当时李景隆屡屡在其面前打朱济熺的小报告,朱济熺听说后惧怕不已,唯恐自家四叔借题发挥公报私仇。
实录对李景隆为何要中伤朱济熺的解释是:“景隆昭德王济熿妃父云”。也即他是为了能让女婿取而代之,才故意诬陷晋王。可朱济熿是晋恭王朱棡的庶三子,上面还有个高平王朱济烨压着,即便搞倒了朱济熺,朱济熿也捞不到多少好处。是故他如此行事与女婿关系不大。
朱棣登基后,心中对晋藩这个多年来与自己不对付的大明最强亲藩忌惮不已,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所以即便朱济熺主动示好,依然欲除之而后快。对大侄子表面笑嘻嘻,只不过是他在朝局未稳之时,不得已对实力强大的晋藩采取的怀柔手段。分化和打压晋藩,是才他的现实操作。
这不共享富贵的余音未了,朱棣就于八月二十一日下旨,让朱济熿离开晋王封地太原,出居平阳(今山西临汾),为此特意改封其为平阳王。实录未提及高平王朱济烨,不过从后续发展来看,让他一道前往平阳的诏书,应当是同时发出的。随朱济烨、朱济熿兄弟一同去前往平阳的,还有四千太原护卫马步官军。
明成祖剧照
要知道朱济熺直到九月初三才辞陛归国,也就是说这一决定是在其朝觐期间作出的,如此不要脸面的行为也是没谁了。
永乐元年(1403年)三月二十二日,明成祖又以庆成王朱济炫“长成未谙政务”,强迫朱济熺同意其出居潞州(今山西长治)。郡王别称而居,少不得要配备护卫人马,于是乎太原三护卫再次被分薄。
明制,一卫统兵士五千六百人,也就是说在四叔的强迫下,经过两次分藩,朱济熺生生被分薄了一护卫兵力。出手削弱朱济熺实力的同时,针对他本人的打击也跌重而来。
永乐元年四月,刑科都给事中周璟、监察御史刘从政等,上书弹劾驸马都尉胡观,称其乘坐晋王所赐朱漆棕轿,踰礼僣分。认为晋王、驸马及晋王长史都有罪,都当问罪。对此,明成祖抬抬手表示不予追究,只是去信对朱济熺提出严厉批评,算是展现了自己的宽大为怀。
当年十月,朝廷收到密报,称晋藩私下与西番有所往来。明成祖以晋藩王府长史龙镡有负圣恩的名义,对其进行了严厉的斥责。次年九月,又借口龙镡既不能“不能以礼处己”,又不能“不能以道事王”,还“故纵群下侵夺百姓”,以至于连累朱济熺令名有损,将其罢黜,改派刑部郎中艾少岳、礼科给事中何仕让为晋藩左、右长史。
王府长史是藩王的首席辅臣,对府内的一切事物都可过问。因此若长史与藩王相善,那么藩王的小日子将非常好过,若不与藩王一条心,那将处处受到其掣肘,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此举明显是要借长史之手来牵制朱济熺,达到进一步削弱晋藩实力的目的。
朱济熺对此心知肚明,以退为进主动上书请求上缴太原三护卫。你不是要收权吗,那好我主动交权,就不知你敢不敢接。打着恢复“洪武旧制”旗号,有刚站稳脚跟的朱棣当然不敢接,只得悻悻然地表示:“夫护卫,昔尔父受之皇考,其何可辞?”
永乐六年(1408年)八月,朱棣预备次年巡狩北京。天子巡狩是大事,需要“颁诏中外”,按常理,这种诏书需要召集地方官员,齐聚王府开读。但对四叔步步紧逼心怀恨意的朱济熺,表示这道诏书是给山西三司的,无需入王府,直接去布政司开读即可。
明代圣旨
明成祖对大侄子“推拒再三,不出迎接”的行为火冒三丈,下令将出面处理此事的王府纪善古绍先械送进京。吓了一跳的朱济熺,恐惧之余火速进京,打算亲自向四叔进行解释,却被明成祖以“非诸王朝觐之时”,不奉召进京为由,赶了回去。
随即,明成祖又以朱济熺私自赐给乌思藏阐化王礼物,随手给扣了顶大帽子:“以国王行天子之事”降旨训斥。
次年九月,以讨伐蒙古大汗本雅失里为借口(第一次北伐),从几大塞王手中抽调护卫,命驻守山西的江阴侯吴高从山西都司及晋藩护卫中抽调一万五千精锐步骑赴京。班师之后,明成祖顺势给了江阴侯吴高节制太原三护卫的权力。
永乐十年七月,命因犯错被召回太原的庆成王朱济炫再次出居汾州(今山西汾阳市),永和王朱济烺也随同迁居,兄弟俩又带走了不少太原护卫军士。
三弟的阶下囚打压晋王的同时,明成祖还在分化离间晋王兄弟,从中培养代理人。与团结对外的秦藩二代们不同,在四叔的蛊惑下晋王兄弟斗成了一锅粥,老三平阳王朱济熿更是成为四叔的头号打手。
经过十多年持续多轮的打压,朱济熺无论是声望,还是实力都大跌。眼见时机成熟,明成祖开始收网,首先跳出来打前锋的正是朱济熿。
永乐十二年(1414年)正月,朱济熿联合庆成王朱济炫、永和王朱济烺及太原护卫部分将校发动攻势,实名举报晋王朱济熺“心怀忿恨,图为不轨”。
对此明成祖表现的非常伟光正,表示晋王是亲侄子,不可能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你们不要乱说。可反手却又因此下旨斥责朱济熺,这无疑是一个信号。次月,朱济熿等人再次联合上奏,宣称朱济熺“怙恶弗悛,奸谋日甚”。
这么多人一起告你,一次可能是诬告,接二连三就需要好好说道说道了。是故到了这一步,明成祖也不再客气,下诏命朱济熺立即面圣,当面解释清楚。
张家口鸡鸣山
恰逢明成祖对北元发起第二次御驾亲征,朱济熺遂向北而行,于二十三日赶到鸡鸣山(在今河北张家口)大营见驾。被四叔以“平阳王等屡言晋王造谋不轨”为名,将其软禁于宣府,宣布待班师之后再做处置。
八月初一,明成祖班师回京,随即着手处理朱济熺。九月初一晋封平阳王朱济熿为晋王,废黜朱济熺的信号已经非常明显,两王共存犹如二日并升不可长久,废旧存新是必然的结果。
当年十一月十一日,下诏废朱济熺为庶人,与一同被废的原晋世子朱美圭共同看守晋恭王坟园,悔过自新。
“庚戌,降晋王济熺为庶人。俾与长子美圭同守晋恭王坟园。仍赐敕谕曰:‘尔谋为不轨,自绝于天,自绝于祖宗。论尔之罪,有不容诛,重念恭王手足之义,特全尔生。令守恭园,其闭门念念咎,杜绝外交,改过迁善,以保令终。慎之哉!’”(《明太宗实录》)
朱济熿成为晋王后大搞清洗,打击报复王府中非自己一系的有关人等,曾服侍父兄的宫中旧人,多被折磨至死。
兄弟中的老五宁化王朱济焕,因为没有党附于他,立即遭到报复,借口他是朱济熺的同党,将其拘禁于冀宁道待罪。永乐十二年到永乐十六年,整整四年里拿不到一分岁禄,母子二人全靠典卖家产才勉强过活。
在朱济熿这位新晋晋王的操弄下,连周边人员都没好日子过,朱济熺这位前晋王自然更没好果子吃。此时凤阳高墙尚未建立,看守先王墓园思过,已属于重罚。可朱济熿依然不肯放过,将他们父子幽闭于空室之中长达十年,每天“仅给粝食,蔬卜不充”。
王府中的旧人受尽新主子的折磨,迫于朱济熿的权势,一个个敢怒不敢言。最终还是一个侍候朱棡的老嬷嬷,实在看不过眼,偷偷上京告御状,才使朱济熿欺兄压侄之事大白于天下。
明成祖因此释放被秘密羁押的晋府故承奉左微,命他前往太原释放召朱济熺父子前来见驾。奉旨而来的左微,在阖府震惊中,当着朱济熿之面,将朱济熺父子释放。时隔十年,这对君臣相见不禁相拥痛哭。
张家口沙城
时值朱棣第四次御驾亲征漠北,于是乎朱济熺父子赶到沙城(今河北张家口沙城镇)大营见陛。与上次不同,明成祖对他们父子很是关心,当即封朱美圭为郡王。给出的封号却相当耐人寻味——平阳王,没错就是现任晋王朱济熿之前的爵号。至于朱济熺复爵一事则只字不提,也就是说他仍然是一介庶人。
对此,朱济熿即便一千个一万个不乐意,迫于皇帝的威严,也只得服从,但内心必然是欲除之而后快的。而对朱济熺父子来说,诬告者没有受到任何惩罚,依然稳坐晋王之位,多年积累地仇恨,加上因大小宗易位带来的落差,必然会极度不甘。朱棣的这一手挑起群众斗群众,玩的可谓是相当漂亮。
堂侄的碍事包永乐二十二年(1424年)七月十八日,明成祖在第五次亲征漠北回师途中病死于榆木川(今内蒙古多伦西北),随即皇太子朱高炽即位,是为明仁宗。
相较于乃父,明仁宗为人比较宽厚,年少时又与朱济熺有着一段同窗之情,故对这位堂兄还算照顾。限于先帝的成命,恢复其爵位自然是不可能,却恢复了其宗室冠带,并给予每年三千石的禄米。
“赐晋济熺书曰:‘皇帝致书兄王。念昔与兄朝夕同侍皇祖,同学讲习,又同饮食起,处兄弟之怀,夙夜惓惓。兹特送翼善冠二,金相玳瑁带一,龙文袍服,纻丝纱罗衣材九龙,白金三百两,钞六千锭,纻丝二十表里,锦九匹,罗二十表里,纱二十匹,胡椒苏木各三千斤,厩马二十疋(匹),及令户部岁给米三千石,用展亲亲之情赐。’”(《明仁宗实录》)
惜乎明仁宗在位不常,很快“小太宗”明宣宗上线。这位由祖父亲手培养的皇帝,对宗室的态度如出一辙,消灭晋藩成为其一大心愿。
明宣宗剧照
理论上皇帝可以乾纲独断,可实际上这项权力会受制约,无法为所欲为,否者会受到反噬,建文帝就是这么把自己玩完的。所以明成祖祖孙虽然恨不得把晋藩搞掉,却也需要有过得去的正当理由。这点与晋藩同处尴尬地位的秦藩就要聪明得多,虽然也与朝廷相抗争,但尺度把握的相当到位,让皇帝找不到废掉自己的借口。
而通过坑害大哥上位的新任晋王朱济熿,却没有吸取其中的教训夹紧尾巴低调做人,反而得志便猖狂,报复王府旧人,欺压弟弟,囚禁兄侄不说,还毒杀嫡母恭王妃谢氏。待四叔释放兄长,封大侄子为郡王后,更是连皇帝都恨上了,明成祖、明仁宗驾崩之时,他以不服丧,不哭临相报复。
“……未几,太宗皇帝上宾。济熿虽设几筵,不丧服,不哭临,但遣内使代著缞麻独拜于上,使人遥望为己也。仁宗皇帝上宾亦如之。”(《明宣宗实录》)
朱济熿也知道自己的行为以让皇帝很是不满,一个不好便会步大哥的覆辙,于是选择和当年南京读书时的同窗、新皇帝的头号心腹之患——汉王朱高煦搅和到了一起。
宣德元年(1426年)八月初一,朱高煦在封国山东乐安州起兵造反。初十,明宣宗御驾亲征。二十一日,汉王及其党羽被捕,造反失败。收拾完亲二叔,明宣宗腾出手来收拾晋王朱济熿这个堂叔。
事实上早在明宣宗即位后,深受朱济熿迫害的晋藩宗室已看出风向不对,对这位嚣张跋扈的晋王发起一波又一波的攻势。其中就包括朱济熺这位遭其陷害的前晋王。
洪熙元年(1425年)八月,朱济熺给上疏控诉弟弟朱济熿的恶行。他上来就亮明自己的身份:晋恭王嫡长子,由太祖高皇帝、孝慈高皇后抚养长大,一心报国。同时为四叔挽尊,称“太宗皇帝明圣曲意含容”,可在朱济熿等人的肆意攻击下被蒙蔽,即便这样依然给予包容,只是安置于恭王坟园,事后又给予平反,将自己被废定性为冤假错案。如此一来,朱济熿此前对自己百般污蔑,属于对太祖高皇帝、太宗文皇帝的大不敬。同时曝光朱济熿毒杀嫡母之事。提出希望皇帝能准许他入朝“面陈其说”。不过当时,明宣宗正忙于对付二叔,暂时没空处理晋藩,所以拒绝了他赴京的请求。
“得奏复书曰:‘伯王前事,在皇祖太宗皇帝时具已明白,洞见幽隐。皇考仁宗皇帝德隆亲亲,宸章昭明。大公至正,其孰敢异议?更不烦至辩也。今宗支图一,从睿意报来。所谕欲面谕其事,姑且含容,未宜轻出。’”(《明宣宗实录》)
明皇陵
宣德二年(1427年)四月初六,明宣宗对朱济熿做出数罪并罚,直接废为庶人,发配凤阳看守皇陵的处置。晋藩三护卫也被借机一并削去。
晋王之位空置,在倒朱济熿一事中出过力,又被明仁宗、明宣宗父子两代以“兄王”、“伯王”相称的朱济熺开始肖想起晋王爵位。毕竟按正常操作,朱济熺这一脉属于晋藩大宗,他本人当年又是无罪被废,王位出缺,理应让其复爵。可一等经年,都不见朝廷有任何动静。
既然山不就我,只能我来就山。宣德三年(1428年)八月,朱济熺上疏明宣宗,提出赴太原府祭扫晋恭王坟园的请求。
明宣宗看懂了这位“伯王”的心思,自己好不容易才消除晋藩的威胁,自然不愿让朱济熺重新复位,但“孝”是根本大道,晋藩大宗出缺,作为长房,前去祭扫无人可拒。是故皇帝对此只能耍花枪。
“上复书曰:‘恭园祭扫,此伯王孝心,亦礼所当然。今亲诣之后,来岁可令平阳王兄弟代行。盖虑伯王春秋高,道途跋涉非易也。’”(《明宣宗实录》)
意思很明白,祭扫是人伦,不可绝,但你们一家子只能呆在平阳,复爵那就别想了。
可希望就在眼前,朱济熺又如何肯放弃。宣德四年,朱济熺再次上疏,这次不玩虚的了,直接提出要回太原,理由为“奉晋恭王祀”。“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现在晋王被废,理应主持祭祀事宜的长支远在平阳,太原的晋藩宗庙由谁来祭祀?这理由充分吧。可一旦让他回了太原,晋王之位就不能在这么拖着不给了吧!
太原拱极门
奈何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明宣宗当即表示这事好办,“伯王”你看啊,大明的太庙本在南京,太宗迁都北京之后,又在北京重新修建了太庙,所以晋藩宗庙可以照单拿药,在平阳重修一座便可。此计完美吧。
“……往者济熿弃忠背孝,得罪祖宗,黜其爵位。是时,恭王之灵必依伯王父子,此必然之理。故得恭王遗像,即令送平阳伯王父子当作家庙以奉祀,不意迨今尚未有庙。如必以旧庙为神灵所栖,昔皇祖既建都北京,亦作太庙于北京,此考古礼而为之,天理人心之正也。伯王今宜就平阳作家庙以祀恭王。若恭园享堂损坏,亦当修葺,以尽孝子顺孙之道。”(《明宣宗实录》)
一心求复爵的朱济熺就这么被堂侄摆了一道。他内心明白至少在大侄子在位期间,太原是回不去了,王爵也要不回了。
阿越说宣德十年(1435年)正月初三,明宣宗驾崩,随即年仅九岁的皇太子朱祁镇即位,由太皇太后张氏实际摄政。主少国疑,稳定人心成为第一要务,加之经过削藩,藩王对朝廷的威胁被消除,故绝封凡八年的晋藩得以复封。然而继承爵位的并非朱济熺这个无罪被废的前晋王,而是其子前晋世子、现任平阳王朱美圭。当年二月初八,朝廷正式传制册封朱美圭为晋王。
实录没有记载朱济熺的去世时间。按照常理,朝廷复封晋王之时,若他尚在人世,理当由他复爵,而不应当由朱美圭继任,故有人猜测此时他已经去世,网上这一说法很是流行。不过出土于平阳晋定王墓的一方圹志,为我们揭示了另一种真相。
“皇上临御之初,封平阳王为晋王,复居太原。诏使在道,王以疾薨,不及闻,时宣德十年二月十二日也。有司以闻,诏复晋王爵,赐谥曰定,丧礼一视亲王,春秋六十有一。”(《晋定王圹志》)
晋定王墓冢
也就是说,朝廷册封朱美圭为晋王时,朱济熺依然在世。儿子由郡王晋封亲王,当老子的朱济熺至死却依然只是一介庶人,如此操作可见朝廷对晋藩的戒心依然没有完全消除。好在去世之后总算是恢复了他的亲王身份,不过给的谥号却又有点似褒实贬的意味,“定”本是一个美谥,可配上“追补前过”这条判词,意义就大相径庭了。
由于去世于平阳,虽然长子已经成为晋王,马上就可以返回太原,但朱济熺这位二代晋王依然被安葬于平阳的九峰山之原,也就是现在的晋王坟村。
这又带来一个问题,新任晋王朱美圭返回太原之后,远在平阳的晋定王坟园由谁来看守?好在朱济熺子嗣众多。经过一番商议,朱美圭带着相对年幼的老五朱美垣、老六朱美塎、老七朱美堣和老八朱美堛回太原,留下年长的老二朱美垸、老三朱美垙和老四朱美埻三支在平阳守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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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定王朱融燧:两次爆发过百人规模的宗室群体事件,因何而起?
朱元璋其实也挺可怜的,少年丧服,中年丧妻,老年丧子!(而且三个嫡子都走在前面,朱棣是不是存疑!)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最后晋藩大宗一脉还不是回到朱济禧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