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国站在村口的水泥路上，望着远处连绵的青山。这是他第三次回老家，每一次回来，都能感受到村里翻天覆地的变化。
"建国啊，你可算回来了！"二叔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迎上来，"你表侄下个月结婚，你可一定要来啊，给二叔一个面子，在亲戚面前露个脸，！"
李建国笑着点头，目光扫过二叔身后那一排崭新的小楼。记得去年回来时，这里还是一片低矮的土坯房。如今，家家户户都盖起了楼房，外墙贴着亮闪闪的瓷砖，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局长回来啦！"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原本安静的村子突然热闹起来。李建国看到许多熟悉的面孔从各个方向涌来，有拄着拐杖的老人，有抱着孩子的妇女，还有几个半大的孩子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
"建国，晚上来家里吃饭吧，你婶子特意杀了只老母鸡。"
"建国哥，明天我儿子满月，你一定要来啊！"
"建国叔，我闺女考上大学了，下周末办升学宴，请你来露个脸，鼓励鼓励孩子......"
此起彼伏的邀请声让李建国有些应接不暇。他一一应下，心里却明白，这些邀请中，真正重要的没几个。大多数亲戚，不过是借着他的名头，在村里长长脸面罢了。
果然，当天晚上，二叔家的宴席上，李建国刚坐下，就听见二叔在跟邻桌的亲戚炫耀："看见没，这可是咱们县教育局的局长！我亲侄子！"
李建国低头抿了一口酒，辛辣的味道在舌尖蔓延。他想起去年表弟结婚时，自己因为要参加一个重要会议没能到场。后来听说，表弟在酒桌上喝醉了，指着二叔的鼻子骂："你不是说局长一定会来吗？现在人呢？我看你就是吹牛！"
那之后，二叔整整半年没跟他联系。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李建国看了一眼，是局里的紧急通知。他站起身，歉意地对二叔说："局里有点事，我得先走了。"
"这......"二叔的脸色瞬间变了，"菜都还没上齐呢......"
李建国顾不上解释，匆匆离开。他知道，明天村里肯定又会传出各种闲话。有人说他摆架子，有人说他看不起穷亲戚，还有人说他早就不是局长了。
这些流言蜚语，在他退居二线后达到了顶峰。
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李建国退居二线的文件刚刚下发，就接到三姑的电话："建国啊，你表妹的工作......"
"三姑，我已经退二线了，这事恐怕......"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声冷笑："我就知道，你从来就没把我们这些穷亲戚放在眼里。"
李建国握着手机，久久说不出话来。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他想起去年表妹结婚时，自己特意请了半天假去参加婚礼。那天，三姑笑得合不拢嘴，逢人就说："看见没，这可是咱们县教育局的局长！"
如今，同样的称呼，却让他感到一阵刺痛。
退居二线的日子并不好过。李建国发现，曾经络绎不绝的访客突然消失了，连亲戚家的红白喜事也很少通知他。偶尔参加宴席，他也不再是众人瞩目的焦点，而是被安排在角落里，和几个退休的老人坐在一起。
直到有一天，县里突然通知他退二线干部要组成督查组，督查全县工作情况。原来，新上任的县长抓工作力度很大，专门成立督查组，让督查组手拿尚方宝剑，督促工作落实。根据工作需要和个人实际，李建国任教育系统督查组组长。
李建国重新穿上那件深蓝色的西装，镜子里的自己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他刚走进办公室，拿起县里下发的督查组任务和职责的文件，手机就响了起来。
"建国啊，你表侄下个月结婚，你给个面子，在亲戚面前露个脸......"是二叔的声音。
李建国握着手机，看着文件，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看向窗外，自言自语地苦笑道：我李建国有什么面子，是任职的文件有面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