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盟用冻结的俄罗斯3000亿欧元资产援乌，在法律上可行吗？ 直接冻结这些资产并将其用于援助乌克兰，在法律上存在巨大障碍，目前被认为是非法的。但是，欧盟和美国正在极力寻找一条“合法”的途径来实现这一目标，目前的核心思路是“利用这些资产的收益”而非资产本身。 一、 法律上的主要障碍 1. 主权豁免原则 · 这是国际法的核心原则之一，即一个国家的财产在另一个国家的法院享有免于被没收和执行的豁免权。俄罗斯的中央银行资产（占这3000亿欧元的大部分）受到此原则的强力保护。 · 直接没收这些资产会被视为对国际法基本准则的严重破坏，可能开创一个危险的先例，导致其他国家在未来以牙还牙，没收欧盟或美国的海外资产，从而动摇整个国际金融体系的稳定性。 2. 欧盟成员国的国内法 · 冻结（Freezing）资产和没收（Seizure/Confiscation）资产在法律上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 冻结：只是暂时禁止资产的所有者（俄罗斯央行或相关实体）动用这些资产。欧盟依据其制裁法案已经做到了这一点。这是一个临时性的、预防性的措施。 · 没收：意味着永久性地剥夺所有权，并将资产转移到另一方（如乌克兰）。这需要极高的法律门槛，通常需要经过司法程序，证明这些资产是犯罪的收益或用于犯罪目的。目前，欧盟的国内法律体系普遍缺乏对另一个主权国家的合法资产进行“定罪”并没收的直接法律依据。 3. 财产权保护 · 欧盟自身的法律基石，如《欧盟基本权利宪章》，明确规定保护财产权。任意剥夺财产权（即使是敌国的财产）与欧盟自身的法治精神相悖，会在欧洲法院面临挑战。 二、 欧盟正在推进的“曲线救国”方案 由于直接没收在法律上几乎行不通，欧盟（以比利时为代表）和美国主导的G7集团想出了一个变通方案：利用被冻结资产的“额外利润”或“收入”来援助乌克兰。 这个方案主要针对存放在欧洲清算银行（Euroclear，位于比利时）的约1900亿欧元的俄罗斯央行资产。 具体操作路径： 1. 产生利润：这些被冻结的俄罗斯资产并非躺在保险柜里，而是以现金和证券的形式存在。欧洲清算银行会对其进行管理和再投资，从而产生巨额的利润。据估计，这些利润每年可达30亿至50亿欧元。 2. 征税或扣押利润：欧盟的计划不是没收本金，而是针对这些新产生的利润征收特别税（例如，暴利税），或者直接将这些利润分离出来。 3. 资金转移：将征收的税款或分离出的利润，通过欧盟的基金或其它机制，转移到乌克兰，用于军事援助和重建。 为什么这个方案被认为“更合法”？ · 不触动本金：它没有永久性地剥夺俄罗斯的资产所有权，理论上战争结束后，本金（尽管可能因通货膨胀而贬值）可以归还。这在一定程度上绕过了“主权豁免”中最核心的部分。 · 基于国家管辖权：支持者认为，欧盟有权对其管辖范围内的实体（如欧洲清算银行）产生的利润进行征税，这是国家主权的体现。 三、 面临的挑战与风险 即便是在这个“曲线救国”的方案下，依然存在巨大的争议和风险： 1. 法律挑战依然存在：俄罗斯肯定会就此在欧洲法院和国际法院提起诉讼。他们认为，这些利润是主权资产的衍生物，同样享有豁免权。征收特别税的行为，本质上仍然是未经正当程序变相夺取财产。诉讼过程将漫长且结果不确定。 2. 破坏金融中心信誉：比利时、卢森堡等欧洲金融中心长期以来以其稳定和法治环境著称。如果政府可以随意对存放在此的外国资产“动手脚”，会严重打击全球投资者和各国央行的信心，担心自己的资产在未来也可能因政治原因被针对。这可能导致资本外流。 3. 俄罗斯的报复：俄罗斯已经发出警告，称此举是“盗窃”，并会采取对等的法律和“非对称”措施进行报复。这可能包括没收仍在俄罗斯的西方企业资产，加剧经济战。 4. 欧盟内部的分歧：一些成员国，如匈牙利，已经明确表示反对。其他一些国家虽然支持，但对法律风险和长期后果心存疑虑。 · 直接冻结3000亿欧元资产用于援乌，在当前法律框架下是行不通的，会被视为非法。 · 欧盟目前可行的路径是“用收益援乌”，即利用被冻结俄罗斯资产所产生的巨额利润。 欧盟已于2024年5月正式通过了相关法律框架，计划从2024年7月起开始拨付第一批资金。 · 但这依然是一条法律上的“灰色地带”，充满了争议和风险。它是在政治紧迫性（急需资金援乌）与维护国际法治原则之间的一种妥协和冒险。 最终，无论采取哪种方式，这都将成为一个影响深远的先例，可能永久性地改变国际金融和国家间资产安全的规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