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二字前可以有很多定语。在行将进入“十五五”的时刻，最耐人寻味的一个新定语，应该是“质效”。
12月10日至11日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对2026年经济工作作出系统部署。继几天前的中央政治局会议后，中央重申，明年经济工作要坚持“稳中求进、提质增效”，发挥存量政策和增量政策集成效应，加大逆周期和跨周期调节力度，提升宏观经济治理效能。
就在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召开同时，世界银行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双双上调对中国经济的增速预期：世行发布的最新一期中国经济简报，相较上期简报，对2025年中国经济增速预期上调0.4个百分点；IMF则预计2025年中国经济增速将达5%，较今年10月发布的《世界经济展望报告》上调0.2个百分点。
全球经济仍处阴云，中国何以让人乐观？诸如超大市场规模、人口红利、政策刺激等传统因素已不足以解释。在一度经历“强刺激”之后，今天的中国经济正在质量和效益上深层发力，展现韧劲。
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道出的一组全新认识和体会，很能说明问题：必须充分挖掘经济潜能，必须坚持政策支持和改革创新并举，必须做到既“放得活”又“管得好”，必须坚持投资于物和投资于人紧密结合……这些都指向了最后一句话：“必须以苦练内功来应对外部挑战”。
真正的内功，不仅在规模、速度，更在“提质增效”——“质效中国”，显然将是理解2026年、理解“十五五”乃至理解更长周期中国经济的一个关键。细品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精神，可以读到一些重要的取向——
在务实用力中重构动力
把今年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同去年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同不久前的二十届四中全会、乃至同去年“9·26”以来的历次政治局会议结合起来看，能看出显著的连续性，亦能读到持续深化的信号。
一方面，宏观政策的积极信号一以贯之，同时，更强调精准匹配、精准投放——财政政策上“加强财政科学管理，优化财政支出结构，规范税收优惠、财政补贴政策”，货币政策上“引导金融机构加力支持扩大内需、科技创新、中小微企业等重点领域”等，都在传递这个信号。
不断“调焦”“聚焦”，是理解一年多来经济政策的重要维度。去年以来的“刺激政策”让中国经济迅速回升向好，但中国的“刺激”并不是大水漫灌，不是简单打强心针，而是强调结构、强调绩效、强调可持续的刺激；包括一些积压风险的化解，也应精准施策，避免盲目的“硬着陆”。
比如万众瞩目的房地产，“因城施策控增量、去库存、优供给”，明显传递务实求稳信号。措施务求精准、刺激必须见效，不能漫无边际——“提质增效”，首先就在于此。
另一方面，政策的持续聚焦，亦要推动战略的聚焦、产业的聚焦，最终实现新旧动能的顺畅转换。
坚持创新驱动，加紧培育壮大新动能，是明年八大重点任务之一；围绕发展新质生产力，推动科技创新和产业创新深度融合，亦是重要取向——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的这些要求都在意料之中，而从具体落实角度，尤为关键的是会上的四个字：“积极务实”。
积极，自然是聚焦科技和产业变革前沿、聚焦培育新质生产力，把握新风口、占领新赛道。需要强调的是“务实”——对于前沿浪潮的捕捉，尤其是在新技术、新模式上的努力，应当着眼于现实的发展需求，致力于解决真实问题，形成实实在在的增长点，而不是一阵风。
不久前的四中全会上强调夯实实体经济根基、强调构建以先进制造业为骨干的现代化产业体系等，与之异曲同工。只有真正对经济增长和社会福祉产生支撑作用的，才是务实有效的生产力。
换句话说，培育新质生产力，绝不是一哄而上赶时髦，更不容许制造新的泡沫。否则，“质效”无从谈起。
在协同发力中形成合力
谈到新质生产力，中央有一个要求三令五申：因地制宜。
这是对地方政府说的，也可以认为，是对各类企业特别是国有企业说的。所针对的，正是部分领域存在的一哄而上、盲目跟风乃至“内卷”。
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的明年八大任务，第一条坚持内需主导，第二条坚持创新驱动，第三条坚持改革攻坚，突出强调的就是“反内卷”。始于去年年中的这个词，如今已是决定中国经济走向的关键。并且，“内卷”程度的高低，直接决定经济发展的“能耗”——在财政、资源、人口包括很多领域的时间窗口均面临紧约束的条件下，今天要提质增效，显然需要最大程度压减非必要的消耗、杜绝无畏消耗。
从产业论，内卷背后是发展路径和规则的问题。中央强调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此番明确将制定全国统一大市场建设条例，即要解决这个问题。从区域论，广义的内卷式竞争，包括战略定位的模糊不清、招商引资中的“补贴竞赛”甚至哄抢，背后是政绩观问题。
对此，中央显然也将有明确措施——中央经济工作会议重申“树立和践行正确政绩观”，并强调“自觉按规律办事，完善差异化考核评价体系”，已给出清晰方向。
反内卷，指向的是协同发力、优势互补、形成合力。顺畅的国内经济循环，亦基于高度的协同。
“十四五”初期提出新发展格局时，中央就曾强调，“国内大循环”绝不是各自为阵的“小循环”。此后的一系列经验也表明，分工合作、优势互补，更有助于捏指成拳，共同形成抗风险屏障；反之，各自为阵带来的合成谬误，往往导致自乱阵脚。
与前两年一样，此番会议，中央依然强调“政策取向一致性和有效性”，要求健全预期管理机制；还强调发挥存量政策和增量政策的集成效应，并共同纳入一致性评估。
从创新链、产业链的协同构筑，到不同区域间基于不同资源禀赋的分工协作，再到政策间的取向一致、上下间的步调一致，这是成功之道，也是质效之本。
还有，内耗越少，各方面的心气也就越顺，社会的信心也就越足。
在释放活力中释放潜力
还有一个重要问题是潜力。
都说中国经济潜力十足。从消费到投资，从“物”到“人”，有很多潜力是需要挖掘的，还有很多潜力，是需要“释放”的。
潜力的背后是市场活力、社会活力。庞大的中国市场和智慧的中国人民已经用几十年的改革开放史证明，只要活力充分释放，就一定会释放丰富的潜力、展现磅礴的创造力。这里，“释放”一词，很是耐人寻味。
比起做加法，现在更迫切、也更具长远意义的是做减法；比起单纯的行政力量投入，更有助于提质增效、并且能够切实降低行政成本和社会成本的，是市场和社会层面的“放得活”。“放得活”当然要“管得好”，而“管得好”是为了“放得活”。
关于被列为明年八大任务之首的扩内需、促消费，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专门强调，“清理消费领域不合理限制措施，释放服务消费潜力”。而从全国层面的节假日安排、各地的房地产新政到一些地方对“步行街”“外摆位”“夜市”等样态的包容探索，大大小小的一系列举措，都指向破除障碍、“放”出活力和潜力。
明年还有一系列重大改革任务，比如完善民营经济促进法配套法规政策，比如拓展要素市场化改革试点，比如有序扩大服务领域自主开放等等，都指向市场准入的进一步放开、市场机制的进一步理顺；调动各层级的创新活力，特别是基层的活力，亦需切实减轻负担、扫除屏障。
没有了不必要的束缚，也就会有更高的“能效”。对各地各部门来说，明年做每一件事前，或许都要问自己一个问题：那些不必要的限制，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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