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严凤英趁丈夫熟睡之际，悄悄走到床头柜前，将早已备好的100片安眠药一口吞下，次日清晨，丈夫发现她留下的遗书，顿时惊慌失措，连忙拨打救护电话。 她一直不太说话，近几个月更是话少了。王兆乾记得，有几次半夜醒来，看见严凤英坐在灯下抄写旧戏谱，抄完还会用火柴一点点烧掉废纸，说是怕被人查到。 王兆乾知道她是在拼命地留下点什么，那些老腔调、旧台本，她心里记得一清二楚，她怕这些老艺人的手艺断在她手里。 王兆乾不是不劝过，1966年开始，黄梅戏被打成“毒草”，《天仙配》《女驸马》被禁止上演，剧团也解散了。严凤英的名字出现在“黑名单”上，批斗会上被点名，不让申辩。 再往前些年，1955年，《天仙配》搬上银幕。那年她拍戏拍到吐血住院，医生说她是太累。她醒来第一句问的是：“那个镜头重拍了吗？” 王少舫演董永，她演七仙女，两人唱腔配合得天衣无缝。那时她才25岁，是安徽省黄梅戏剧团最亮的招牌。 在更早的1952年，黄梅戏刚从农村草台班子搬进剧场，安徽省文化厅筹建黄梅戏剧团，她是第一批入团演员。 她记得那时没戏服，用旧床单缝。王兆乾当时还没入团，她就拉他进了剧团学琴，说：“你琢磨琢磨这段调，挺灵的。” 他后来成了她的琴师，也是她晚年的伴侣。 “我唱了一辈子干净的戏，不想最后连这点干净都保不住。”这句遗书上的话他一看就懂。1967年她最心爱的那套七仙女戏服被当众烧毁，王兆乾回家时，她跪在地上捧着一截焦黑的绸缎，手直抖。 她的嗓子从那天开始变得沙哑，说话也低了。 她没有演出时的神采了，也不再练功。偶尔有人来求她教戏，她还会教一两句，但看得出她是怕了。她怕唱一句，就要被扣帽子；怕徒弟也被牵连；怕戏还没教完，自己就先“出事”。 她还是不死心。她想把黄梅戏的“老腔”抄下来，打算等过几年风头过去了，再从头教。可时间不给她等的机会，日子一天天沉重。 她也听说过别的戏曲同行的结局，有的疯了，有的跳了楼。 严凤英去世前几天还对王兆乾说，等有机会，她要去潜山、太湖那些地方找老艺人，她知道有些唱段在他们那里还活着。她说要重新排《天仙配》，不求演出，只要录下来就好。 她不求再当“红角儿”，只求黄梅戏别丢。 遗书旁边压着那支笔，是她从1950年代一直用到1960年代末的，笔杆都磨得发亮。戏词改了又改，她坚持不许把“冯素珍”改成“革命女兵”，她说这是骗观众，是毁戏。 医生来时已经太晚了。王兆乾陪着她进了急救室，直到心跳停止。 那年她38岁。 几年后，王兆乾把她的手稿装订成册，封面写着：“黄梅旧腔辑录”。没人出版，他就自己印了几份，送给愿意唱戏的人。他知道严凤英死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戏。 她一生从未离开戏台，可死后多年，人们才真正懂得她那句“我唱了一辈子干净的戏”。 她走后，黄梅戏仍流传。老人唱着“树上的鸟儿成双对”，小孩学着“为救李郎离家园”。但那种细腻的身段、透亮的嗓音，只留在了老电影胶片里，再无人能仿。 黄梅戏活下来了，可失去严凤英，是永远的遗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