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6600,买了老爸9幅画,没有吃亏便宜,就是想让他手术前高兴高兴。 这价钱搁市面上能买个不错的手机,但我觉着挺值当。你想啊,九十岁的老爷子,眼睛都快看不清了,还惦记着要把五米长的《夜巡》临摹完,这种劲儿头哪是用钱能衡量的? 他当年学画才七十三,退休大夫突然抓起画笔,这一抹颜料就甩了十七年。邻居都说他魔怔了,谁家大半夜还亮着画室的灯?可老爷子就认准这条道了,跟春蚕吐丝似的,非得把最后一滴心血耗在画在画布上不可。那幅巨型《夜巡》是他给自己备的寿礼,三层楼高的画布摊开,三十多个人物的眉眼都得描出神采。本来三年工期,偏赶上老太太前年中风,他白天端药喂饭,夜里接着调色。有回我去看他,发现调色盘上的钴蓝和赭石混成了泥灰色原来老爷子边搅颜料边打盹儿呢。 要说白内障手术,其实成功率九成九成九。但老头从前在医院上班都是看别人躺手术台,轮到自己终究发怵。上周见他反复擦拭老花镜,我就知道该做点啥了。直接塞红包?太俗。夸他画他画得好?不够劲。最后瞄见墙角那摞风景画,忽然灵光一闪:不如当个收藏家! 那些小幅风景都是他抽空临的莫奈睡莲、莲、梵高麦田,去年在网上被抢购一空。今年新画的三十多幅还堆在画室里,松节油的味儿熏得人眼晕。我挨个举着手机拍照,老头在旁边扶画框,框,手指头上的老年斑跟画布上的肌理差不多密。挑完八张风景再加一张人物习作,计算器按出来六千六,他接过钞票时眼角褶子都笑深了两了两毫米。 你可能纳闷为啥不直接要画。哎,我家向来这样老太太当年教钢琴,亲孙女来上课照样按时计费。费。不是说缺这点钱,是讲究个界限感。就像老爷子现在病房里念叨的:“术后恢复期得三个月,那幅《夜巡》的天空云层还得改......”您说他这心思全在画上,我要白拿作品,反倒辱没了他的执着。 其实这笔账怎么算都不对等。他送我童年时的手工风筝值多少?我陪他查房熬的通宵又值多少?现在他揣着手术前赚的“巨款”乐呵呵,我看着护士给他滴眼药水时哼小曲的模样,心里比收到九十九朵玫瑰还熨帖。 你们家里也有这种算不清的温情账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