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儿子有什么用？”邻居昨天气呼呼的跟我说，女儿给她和老公一人各买了几件衣服，其中有两件不合适想退货，可儿子左说右说不愿意办这个事情。收货地址是儿子的工厂，退货当然也得从这里走，儿子说车间吵他上班了听不见快递员的电话，儿子说的也没错，关键是让他拿到快递站去他也不去，就是抱着个手机躺沙发上不挪窝。 昨天傍晚在楼道碰见张姨，她手里攥着个塑料袋，里面两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毛衣，袖口磨得起了点球——那是她女儿上周刚寄来的，说给她和老伴一人一件，粉的给她，灰的给老伴。 “粉的太艳，灰的领口紧，想退了。”张姨说话时，塑料袋被她捏得有点皱，“可收货地址写的是小伟工厂，退货也得从那儿走。” 小伟是她儿子，三十五了，在城郊的机械厂上班。我知道那地方，车间里机床声吵得人说话得凑到耳边喊，快递员打电话确实容易听不见。 “那你让他下班捎到快递站呗？”我问这话时，张姨叹了口气，声音低了点：“说了，他就抱着个手机躺沙发上，眼皮都没抬。” 我想起小伟家的沙发，深蓝色的，靠垫边角磨白了，每次去总能看见他窝在那儿，手机屏幕亮着，要么刷视频，要么回工作群消息。 “养儿子有什么用？”张姨突然提高声音，又赶紧压低，像怕楼上楼下听见，“小时候他爸出差，他半夜发烧，我背着他走三站地去医院，那会儿他小手攥着我脖子，说‘妈妈别怕’。” 她顿了顿，塑料袋里的毛衣窸窣响了一声。 “现在倒好，让他跑个腿，比登天还难。” 可真的是不愿意吗？我想起上个月撞见小伟下班，他穿着沾了机油的工装，眼镜片上有块灰，走路有点瘸，说是前几天搬零件扭了脚踝。 张姨不知道这些吗？或许知道，只是看见他抱着手机时，那些“不容易”就被“不心疼”盖过去了。 小伟大概也觉得委屈，车间里机器转一天，耳朵嗡嗡响，回家就想清静会儿，他可能没意识到，母亲攥着那两件毛衣站在沙发前时，等的不是退货，是那句“妈，我帮你弄”。 后来张姨自己去了快递站，坐公交倒了两趟车，回来时天已经黑透了。她跟我说：“退了，快递员说三天到账。” 脸上没什么表情，手里却把退货运单折得方方正正，塞进了钱包夹层。 今天早上我又碰见小伟，他手里提着个保温桶，说是给张姨买的豆浆油条。他挠挠头：“昨天我妈是不是跟你念叨我了？其实我……” 话没说完，张姨从楼道那头走过来，看见他手里的保温桶，脚步顿了一下，没说话，却伸手把他卫衣帽子上的线头揪掉了。 原来有时候，我们都把“有用”看得太重，忘了那些没说出口的惦记——就像张姨攥了一路的毛衣，小伟悄悄买的豆浆，其实都在说：我在意你啊。 只是我们总习惯用“你怎么不”开头，却忘了问一句“你是不是也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