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才发工资，车间就有两个焊工离职，原因就是因为老板开会的时候说现在订单少，厂里

今天才发工资，车间就有两个焊工离职，原因就是因为老板开会的时候说现在订单少，厂里面开支太大，为了维持工厂运转，要给车间所有员工降工资。我手里攥着刚到手的工资条，上面的数字比上个月少了整整八百。旁边的老张把烟盒捏得变形，嘴里骂骂咧咧：“这日子没法过了，隔壁厂开的工资比咱们降薪前还高，要不是我家小子马上要交学费，我今天就跟他们一起走。” 车间的吊扇转得有气无力，铁腥味混着焊花的焦糊味扑在脸上——今天是发工资的日子，本该有点声响的车间，却静得像停了电。 我捏着工资条的边角，纸被手心的汗浸得发皱，那个红色的数字比上个月少了整整八百。不是模糊的“少了些”，是明晃晃的、用打印机打出来的“-800”，像在纸上剜了个洞。 “操！”老张的烟盒“啪”地砸在铁皮工具箱上，红塔山的烟盒被捏成了团，烟丝从裂缝里漏出来，混着他骂骂咧咧的气声：“隔壁厂招焊工，人家保底都比咱们现在这数高，要不是我家小子下月就得交学费，我今天就跟那俩后生一起卷铺盖！” 我没接话，只是把工资条又折了两折，塞进裤兜最里层——那里还揣着昨天超市的购物小票，上面有孩子要的牛奶，老婆念叨了半个月的降压药，还有老娘说想吃的软糕。八百块，够买三箱牛奶，两盒降压药，再给老娘称两斤软糕，说不定还能余下点给小子买支新钢笔。 车间门口的公告栏还贴着上周的通知，“订单量同比下降30%”的黑体字被风吹得边角卷起，老板昨天开会时的声音突然钻进来：“不是想降薪，是厂里账户上的钱，只够发这个数了。”那时我还觉得是借口，可今早路过财务室，好像真听见会计在打电话，说“贷款还得再等等”。 老张蹲下去捡烟盒，手指抖着把漏出来的烟丝拢回盒子里，又摸出打火机，“咔哒”打了三下才点燃。烟圈飘到我脸上，他忽然低了声：“你说，咱们这代人，是不是就活该被日子推着走？年轻时候为了娶媳妇进厂，后来为了孩子学费不敢走，到老了……”他没说下去，只是狠狠吸了口烟，烟蒂烫到手指才猛地甩掉。 我摸出裤兜里的工资条，又展开看了眼那个“-800”。这八百块，到底是压垮人的最后一根稻草，还是让我们不得不低头的现实？隔壁厂的招工启事其实昨天就贴在街角电线杆上，红底黑字写着“月薪保底八千”，比我们降薪前还多五百。 可我能走吗？老婆的降压药得定点买，老娘的软糕要去巷尾那家老店才新鲜，小子的钢笔尖上周摔歪了，他说“爸爸你什么时候有空带我去买支新的”。这些事，好像都比“隔壁厂工资高”更具体，更沉。 老张把烟盒扔进垃圾桶，拍了拍我肩膀：“干活吧，下午还有批活儿得赶。”他转身走向焊接工位的背影，比平时佝偻了些，工装裤的膝盖处磨得发亮——那是他蹲在地上焊了十年留下的印子。 我把工资条重新折好，塞进裤兜，那里的购物小票硌着腿。车间的吊扇还在转，铁腥味和焦糊味又涌上来，只是这一次，好像没那么呛人了。也许日子就是这样，你以为它要塌了，可低头看看手里攥着的东西，又不得不把腰直起来，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