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来借钱了，一进门就说要借三千。她说听人讲我有一万块养老金，说她没收入，身体不

大姐来借钱了，一进门就说要借三千。她说听人讲我有一万块养老金，说她没收入，身体不好总吃药，家里困难。 我正坐在沙发上择菜，手指沾着泥土，篮子里的菠菜还带着露水，看见她拎着个布袋子走进来，脸色蜡黄，咳嗽着直喘。 赶紧让她坐下，倒了杯热水递过去，杯壁上很快凝了层水珠。 她捧着杯子没喝，搓着手说“妹子，跟你开口真不好意思”，眼睛瞟着茶几上我刚蒸好的红薯，热气腾腾的。 我没接话，心里先想起二十年前的事——那年我男人走得突然，留下两个没成年的娃，是她把家里唯一的老母鸡杀了，连汤带肉给我送来，自己家孩子馋得直哭。 “钱我有，”我擦了擦手往卧室走，铁盒子放在衣柜最下面，垫着块旧围巾，“但三千够不够？我听邻居说你家小子最近住院，是不是药费还差着？” 她猛地抬头，眼睛红了，布袋子“咚”一声掉地上，滚出几个苹果，上面还带着果园的泥土。 “你咋知道的？”她慌忙捡苹果，手直抖，“我没跟人说啊，怕你操心，那孩子……那孩子肾病刚稳定，医生说还得巩固治疗。” 原来她先前说自己吃药是幌子，怕我不肯借，又抹不开面子提孙子的病。 我数了五千块出来，塞进她手里，纸币边缘有点毛边，是我一张一张捋平的。 “拿着，多的当我给孩子买营养品，”我拍了拍她手背，“当年你帮我的时候，可没算过这些。” 她嘴唇哆嗦着，话没说出来，先掉了眼泪，砸在我手背上，热乎乎的。 晚上儿子打电话，我照样说了这事，他没急，反倒笑：“妈你做得对，大姨那人就是死要面子，当年要不是她帮衬，我和妹妹哪能顺利读完高中。” 过了半个月，大姐没来还钱，倒是托人捎来一篮子鸡蛋，说自己养的鸡下的，黄澄澄的，看着就新鲜。 又过了一个月，我去公园遛弯，碰见她在给人缝补衣服，小马扎支在树荫下，脚边放着个针线笸箩，顶针在太阳底下闪着光。 “你咋干这个？”我走过去，看见她手指上缠着胶布，有个针眼还在渗血。 “闲不住，”她低头穿针，线在舌尖抿了抿，“给孩子挣点营养费，总不能一直靠你。” 我说不过她，蹲下来帮她理线头，五颜六色的线团滚了一地，像小时候玩的玻璃弹珠。 那天傍晚她非要请我吃饭，在巷口的小面馆，要了两碗牛肉面，多加香菜。 “这钱我慢慢还，”她往我碗里夹牛肉，“每月还五百，年底准清。” 我没拦着，看着她吃面吃得香，额头上渗着细汗，比上次见面气色好多了。 三个月后，她果然每月准时送钱来，有时是零钱凑的，用皮筋扎得整整齐齐；有时是刚发的工资，崭新的票子。 最后一次还钱那天，她带了块布料来，藏蓝色的，摸着厚实。 “给你做件罩衣吧，”她比划着我的尺寸，“你总在厨房转，这料子耐脏。” 现在那件罩衣我天天穿，领口磨出点毛边，我用同色线缝了朵小梅花，看着就暖和。 前几天在菜市场碰见她，推着个小车卖自家种的青菜，绿油油的透着水灵。 “妹子，来把这把韭菜拿回去，刚割的！”她嗓门亮，引得旁边摊主都看过来。 我笑着接过来，韭菜叶子上还挂着水珠，沾了我一手湿凉。 亲兄弟明算账，可亲情要是算得太清楚，会不会就生分了？ 其实啊，钱这东西，借的是情分，还的是人心。 你心里有我，我就敢把养老钱掏出来；你懂得感恩，这钱就不算白借。 现在铁盒子里的钱又攒到一万二了，我数钱的时候总想起大姐缝衣服的样子，顶针在布上“咚咚”地敲，像在给日子钉纽扣，一颗一颗，都扎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