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媳妇还有两个月就要生孩子了，今天中午跟我说，让我拿出3万块钱给她去订月子中心。我当时手里正择着菜，听见这话手都顿了一下。不是舍不得钱，是心里头突然冒出好些念头。3万块不是小数目，我和老伴儿退休金加起来一个月才几千，攒点钱本是想给孩子应急，或是等孙子出生了买些金银首饰留个纪念。 菜篮子里的青椒还剩三个，我正把第二个的籽挖出来，儿媳的声音从厨房门口飘进来，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调子。 “妈，跟你说个事儿。” 我抬头看她，孕晚期的肚子已经很显了，她扶着腰站在门框边，阳光从她身后的窗户斜切进来，在地板上投出个毛茸茸的影子。还有两个月，这影子里就要多一个小的了。 “说吧，我听着呢。”手里的青椒蒂上还挂着水珠，滴在案板上，洇出一小片深色。 “我想订个月子中心，问了几家，差不多要三万块……你看，能不能先帮我垫一下？” 手里的青椒“啪嗒”掉回菜盆里。不是舍不得——真不是，我和老伴儿攒这点钱，本来就是盼着家里添丁进口的，可这钱攥在手里快十年了，是我每天买菜挑最便宜的时令菜、老伴儿把烟从二十块降到十块攒下来的，原想着等孙子落地，打对银镯子银锁片，再留着万一有个头疼脑热能应急。 我蹲下去捡青椒，手指碰到冰凉的瓷盆沿，突然想起上个月半夜，听见儿媳在客厅打电话，跟她妈说“妈你别来了，我婆婆年纪大了，我再让她伺候月子，怕她累着”。那会儿我以为她是客气，现在倒觉得，或许她是真怕我熬不住——我这膝盖，阴雨天上下楼都得扶着栏杆，真要一天三顿炖汤、夜里起来换尿布，怕是撑不过半个月。 可月子中心那地方，真就比家里请个月嫂强？我心里嘀咕着，却没问出口。她摸了摸肚子，轻声说：“我问过了，那家有医生驻场，还有产后修复，我想着……你和爸也能轻松点，不用天天围着我转。” 轻松点。这三个字让我鼻子突然有点酸。我这辈子没享过什么福，嫁给老伴儿那年，他工资三十块，我在纺织厂三班倒，儿子出生时，我是自己咬着牙坐的月子，婆婆那会儿在乡下，寄来一篮鸡蛋就算尽了心。现在的孩子金贵，可金贵的不是钱，是这份心——她没说“你必须给”，没说“别人家都这样”，只是“能不能帮我垫一下”，连商量都带着体谅。 我把青椒洗干净，放在案板上，拿起菜刀。刀刃在阳光下闪了闪，我突然想起存折藏在衣柜最底层的铁盒子里，密码是孙子的预产期。本来是想等他出生那天，当着全家的面打开，现在看来，早点开也一样——银镯子以后能买，应急钱以后能攒，可儿媳这月子坐不好，落下病根，那才是真的亏了。 “行。”我听见自己说，声音比想象中平静，“下午我跟你爸去银行取，你把月子中心的地址发我手机上，咱们明天就去订。” 她愣了一下，眼睛亮起来，扶着肚子往我这边走了两步，想说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伸手，轻轻捏了捏我择菜捏得发皱的手背。 菜刀切在青椒上，发出“咔嚓”一声脆响。我突然觉得，这三万块钱，花得比打任何银器都值当——毕竟，我要迎接的不只是个孙子，还有个愿意跟我好好过日子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