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转自网络,如有侵权联系即删作者:枝裕
我和嫡姐双双重生。
上一世,我嫁一五品文官庶子,她嫁永昌侯府世子,人人都说她嫁得好。
婚后三月,夫君爱我,婆母护我。
而嫡姐,却因为斗不过世子的爱妾,小产而死。
再睁眼,嫡姐率先抢下了文官庶子,让我做那侯府世子夫人。
也是。
嫡姐娇弱,我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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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母亲,我愿意嫁给陆公子,我心悦他,世子夫人那样的位置,就留给棠儿吧!」
听到这话时,我就知道,嫡姐和我都重生了。
母亲一脸讶异地盯着嫡姐,一瞬脱口而出:「婳儿,你简直就是糊涂!
「你可是京中才女,如何下嫁于一个庶出子弟?」
姐姐低着头不敢言语,一盏热茶落地,瓷片飞溅,几滴茶水落在我的手背。
母亲一转视线,怒喝道:
「方棠,你个好高骛远的东西,居然敢撺掇你姐姐让着你,你看看你那一身粗鄙的模样,如何比得过你姐姐?」
比得过吗?
那自然是比不过的。
我自小养在乡野,直到八岁一场高热差点夺去我的性命,照顾我的嬷嬷生恐我死在庄子上,坏了主家的名声,丢了自个儿的命,才将我的病耗传到了府中。
那时我父亲正因帮圣上解决南城大旱,正是京城中的香饽饽。
自此,我便从永安伯爵府养在乡下没爹娘疼的二小姐,成了回府也没爹娘疼的二小姐。
生在这高门大户,一只看门狗都知道跟着谁才有带肉的骨头吃。
世态炎凉,趋炎附势。
我便成了谁都能踩上一脚的二小姐。
可我不明白,我与母亲长得这般像,为何就是不爱我呢?
嫡姐自小被母亲养在身边,才情兼备,性子温软,最是听母亲的话。
这时俨然不敢再说什么,便低着头将这屎盆子扣在我头上。
母亲狠狠地剜了我一眼,看向嫡姐的眼里露着心疼,扶起跪在地上的她:
「罢了,罢了,既然婳儿选了陆家,那就便宜你了!
「若是你在侯府丢了方家的脸面,我要你好看!」
我将头低了下来,淡淡地应了一句:
「是,女儿知晓,多谢母亲和长姐。」
可是嫡姐不知,上一世之所以陆公子能够疼我,敬我,那是因为我能为他排忧解难,若非有我,他只能做一辈子的五品芝麻小官。
婆母宠我,那是因为我能为家中,为他儿子带来利益。
而侯府则不一样了。
高门大户所出的女儿,怎会跟一个妾室相争呢?
权势和财富,不比男人更加诱人?
2
我和嫡姐的婚事订在了七夕。
这是京城难得一见的场面,高门大户同时出嫁两个女儿。
我以为母亲会在众人面前做足样子,可谁知晓,我与嫡姐的嫁妆差了一半。
出门子时,母亲在我耳边轻语:
「方棠,这是你姐姐应得的,你不要觉着方家欠了你什么,能嫁进侯府,已然是你天大的富贵。」
我未答,加快了脚步,上了喜轿。
大婚当夜,我并未和李成捷圆房。
和上一世所言,他的爱妾柳茹在沐浴时脚滑,不小心落了红。
只掀开我的盖头,碰了个面,便被门外婢女的哭喊声叫出了门,行色匆匆,满脸慌张。
留我一人在这偌大的婚房中,大快朵颐。
红烧肘子、清蒸鲈鱼、时鲜蔬菜、鲜美菌汤,好不快活。
至于明日如何,那就看婆母如何说了。
李成捷的母亲,是当今圣上的胞妹,长公主。
圣上身弱,可这长公主是个硬茬子,曾率兵抗击倭人,打得对方屁滚尿流,十几年未犯。
次日一早,梳洗一番,我便随李成捷到婆母院中敬茶。
他耳下星星点点的红印,无不表明了那柳茹对我这刚入门的正室的挑衅,甚至到此时,他都未曾为昨晚之事与我致歉。
还未跨入院门,一声接一声的惨叫接踵而至:
「是奴婢错了,奴婢不该脚滑。
「我肚子里还有世子的孩子,求求您了,别再打了!」
李成捷加快了脚步,将我甩在了后头。
我进门时,就看到了郎情妾意的一番景象。
李成捷将跪在地上,发丝凌乱,一脸红痕的柳茹抱在怀中:
「母亲这是做什么?茹儿肚子里还有您的孙儿,您不是一直想要儿子成家吗?为何对茹儿如此狠心?」
他连连质问坐在上头的婆母,惹得其眉头一皱。
那张有着岁月痕迹但不难看出美貌的脸,朱唇轻启:「孙儿?只有正室所出,明媒正娶的儿媳妇所生,才配是我的孙儿。
「你带回来这小贱人,仗着肚子里有货,居然挑衅你的妻子,你要晓得,她还不是这李家的人!」
话毕,她慈爱地朝我招了招手:
「过来,孩子,让母亲好好看看。」
她握住我的手:
「真是让你受了委屈,即日起,家中事务都交由你管。
「你看我这儿子,也是拎不清的,这贱人救过我儿性命,可奈何是勾栏瓦舍出身,母亲已经教训过她,你莫与捷儿离了心。」
我接过掌管中馈的钥匙,恬然道:「自是不会,多谢母亲爱戴。」
心中却不免冷笑。
这一家子,母亲为了儿子,儿子为了妾室。
嫡姐那样的,如何争得过?
3
婚后半月,李成捷从未踏足我的院中。
我也顾不得搭理他,忙着处理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务。
老侯爷病逝得早,这偌大的侯府就只有长公主一人操劳,李成捷除了有一身武功和一颗恋爱脑外,帮不上什么忙。
柳茹怀着身孕,听府中下人说,她身子极弱,每月用来稳住胎儿和滋补身体的药物花费,堪比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还不算上衣食以及外出采买的费用。
可我刚管家,以及婆母的态度,还不能用她开刀,可谁知,她却先动手了。
下个月便是长公主的寿辰,往年都是公主自己操办,李成捷蹭个孝顺的名头,而今年则不一样了。
这管家的事务交在我手中,正是考验我的时候。
夏日炎热,我喜食冰酪,便命厨房每日做好,送到院中来。
我在乡野活了数年,身子比养在闺中的自然硬朗许多。
起初,连着食了几日都未有不适,偏偏今日呕吐不止。
当夜,李成捷便踏入了我的院中。
他手中拿着京城最有名的酒楼的招牌点心,脸上带着担忧。
这是我嫁入侯府以来,他第一次这般相待:
「夫人,听母亲说你近日入暑后身子不适,我专门去天香楼给你买了开胃的小食,你且吃上一些,也能缓解不适。」
他说着便打开了食盒,亲自用筷子将一块极小的糖渍山楂喂到我嘴边。
我含入口中,用帕子掩面温声道:「多谢夫君关怀,我身子已然好多了。」
见我吃了东西,他眉间舒展,笑道:
「夫人,大婚当日是我考虑不周全,待你身子痊愈,我们便为家中再添上子嗣,为母亲尽孝。」
我脸颊微红,眼中倾慕:「夫君说的是何话,夫妇本就是一体,既然茹妹妹是夫君的救命恩人,那自然是上客,夫君重情重义,棠儿敬佩。」
见我如此,李成捷满脸净是得意。
甚至忽略了「上客」二字:
「夫人说的极是,既如此,你便好好歇上几日,母亲寿宴事务便交由茹儿打理,待你身子好了,再交还你手中可行?」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
我愣了一瞬,面上喜然:「多谢夫君,茹妹妹真肯为妾身分担?」
李成捷欣然道:「那是自然,母亲那边由我去说,你好好养身子吧。」
随后便出了我的院门。
长公主寿宴,皇亲贵胄必然会登临府上,李成捷是想借此机会,让柳茹上了明面,好给她一个身份。
可他们俩,一个是蠢货,一个心中只有蠢货。
我将筷子往嘴里一戳,恶心得将那山楂吐了出来。
婢女清竹将食盒收了起来,噘着嘴道:「明知夫人只能食些清淡的,竟然还给夫人吃酸食,如烟阁那位的喜好怎又全知?真不要脸!」
是,确实不要脸。
4
这些天忙得脚不沾地,手头的事情交了出去,闭上眼睡了个昏天黑地。
没事便逮着青竹下下棋,研究研究吃食。
横竖这李家和方家的脸面,都不是我的脸面。
李成捷因朝中事务繁忙,早出晚归。
至于婆母,嘴上虽说柳茹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可实际上,还是在意她肚子里的孩子,掩耳不闻窗外事。
于是,这侯府,就成了柳茹的囊中之物。
她借此机会,将府中倾向于我的人手一一换掉。
她接管中馈这一月来,凡事全凭自己心思。不免挡了贪婪之人捞油水的路,以及,人的生路。
天气燥热,睡不着我便会在府中转转。
碰上了一个欲投井且脸上有道长疤小丫鬟,连忙救下。
经询问才知,其人叫做兰芝。
兰芝曾是李成捷院里的人,小丫头生得明媚皓齿,身段极好,成了他的通房丫头。
李成捷行军回府,兰芝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做个姨娘,多拿些例钱接济母亲和痴傻的弟弟。
可柳茹,硬生生断了她这条路。
「我都是为你好,如今捷哥哥心中只有我一人,你留在这院中也是蹉跎了年岁,你破了身子,定然是没人敢要你的。」
柳茹从发髻上拿下流苏金钗,摁着兰芝的脸,生生划破了血肉。
「我都是为了你好,你要感谢我肚子里的孩子,若不是他,你这条命,都不见得留得住。」
兰芝便在厨房做起了洗盘子的活,府中的人惯会踩高捧低,便变着法地欺负她。
可留在侯府比在外谋生来的月例更多些,她省吃俭用,也能给弟弟买些好吃的。
近日柳茹接管事务,便将身边人都安排进了这肥缺之值。
特别是柳茹身边的小丫鬟秋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便将自己的母亲林嬷嬷安排进了厨房。
有的人年轻是坏人,老了也是坏人。
林嬷嬷知晓柳茹和兰芝的龃龉,便趁此打压,讨主子欢心。
这个月例钱刚发下来,兰芝给自己留了一点儿,剩下的都准备递回家中。
可这林嬷嬷,和几个老姐妹硬生生从兰芝手里将钱抢走了。
并说:「你在这里做事,就得孝敬我们。」
兰芝哭声戚戚,令人心疼:
「夫人,奴婢是贱命一条,可我的母亲和弟弟,实在可怜。」
我让清竹给了她几两银子,以及上好的祛疤膏给她,再将她换到了院子里洒扫。
这是我现如今,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5
婆母寿宴那天,侯府宾客络绎不绝。
我着一身软蓝云锦裙,同李成捷一同迎客,柳茹则穿了一身红色云烟裙跟在身后。
圣上身子抱恙,便让最宠爱的小女儿幼宁公主送了厚礼入府,谢恩过后,我欲让人将东西搬进院中,柳茹开口道:
「这天儿实在热得紧,公主不妨移步到后厅,府上已做好了解暑的甜食。」
幼宁公主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向李成捷:「早就听闻表弟有一爱妾,原来就是这位,我可没听说过,有主母刚入府就给妾室管家的道理。」
她不屑地看着柳茹衣服上绽开的朵朵芍药,狠狠一巴掌就落在了柳茹脸上,打得其踉跄后退:
「你倒是聪明,在正红的衣衫上绣芍药的样式,可那又怎样?姑母仁慈,我可不!」
李成捷已然挂不住脸,像他这样的男人,是丢不得脸的。
最重要的是,李成捷年少时则对幼宁公主这位表姐,生过情愫,这也是我上一世从嫡姐口中知晓的。
他脸上的耐烦显而易见,转头对着秋然道:「还不去把这衣服换了?吃着府中的饭,居然不知道规劝主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秋然听言,连忙扶起柳茹匆忙去了后院。
人一走,幼宁公主亲昵地挽住了我的手臂:
「弟媳妇,我听闻你可是在乡野长了许多年,定然是见过许多我未曾见过的,待你忙完了,且同我好好说说,我先去看看姑母。」
我连忙行礼目送。
「棠儿!」
是嫡姐方婳。
她站在陆明身侧,眼里都是幸福的模样,另一侧,则是母亲。
待宾客都进了宴厅,母亲还站在我身侧,那双温暖的手还握着我的手心。
我原本以为她看到方才那幕,会同我说些体己话,没承想一开口,便让我心下微颤:
「方棠,还好是你嫁了进来,若是你姐姐,定然是受不得这番委屈的,幸好那日我应了你姐姐,否则母亲不知该多后悔。
「你和你姐姐不同,她是吃不得半点苦的,今后那妾室再这般对你,你也多忍耐一些,毕竟世子宠爱她,你作为妻子,得体贴丈夫,切勿耍小性子。
「你姐夫待你姐姐极好,虽然官职不高,可也安稳。」
我愣了一瞬,继而清醒了过来。
笑道:「母亲说的是,我应同母亲体谅父亲那般体谅夫君。」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随即狠狠地甩开我的手,独自往宴厅走去。
我跟在身后,脚步沉重。
不一会儿便听到了宴厅传来的高呼声。
「快请太医,老夫人晕过去了。」
婆母身边的嬷嬷焦急地大喊,场面混乱至极。
已经换了一身浅绿色衣衫的柳茹跪在地上捂着肚子,哭得梨花带雨:「捷哥哥,茹儿也是第一次操办事务,怎知那猪下水是食不得的,茹儿在遇到你之前,能吃上猪下水,已经是极好的了。」
李成捷听着柳茹的话,软和了脸色,但看着幼宁公主和在场的宾客,为了保住她的命,只能狠下心。
他深吸一口气:「将柳氏拉入柴房,掌嘴三十!」
猪下水最是便宜,以往我在庄子上时,照顾我的嬷嬷为了捞些油水,经常买回来做给我吃,若是做得好了,味道也不差。
可这是婆母寿宴,她竟然如此作为。
她怎会不知其中利害,只不过是知晓李成捷无论如何都会护着她。
可一个女人,真的能靠一个男人活一世吗?
6
婆母病倒了,气急攻心,高热不断,连带着将年轻时旧伤也开始发作。
我守在床边照顾了三天三夜,总算是睁开了眼睛。
一旁的嬷嬷起身去请太医,她摇摇头,命人退了下去。
屋内只剩我与婆母两人,顿时她便红了眼眶,她拉着我的手,看着我:
「好孩子,是侯府对不住你,若我百年后归于黄土,这侯府,便是你的。
「至于捷儿,就当我,管教不当!
「柳氏腹中孩儿,无论男女,生下后都会过继到你的名下。」
听到此话,我心怦怦直跳。
「寿宴当日,你母亲对你所言,我皆已知晓,父母乃是人生过客,六亲缘浅,唯有自渡,你若不嫌弃,将我视为亲母。」
我跪立在地,重重一礼,声音哽咽:
「是,母亲。」
人生十余载,我坚韧向上,风吹雨打,无人关怀。
只此一次,泪流满面。
柳茹消停了几日,便闹起了绝食,还试图自杀。
忙得顾不得看望婆母的李成捷,为柳茹急匆匆赶回府中。
听清竹说,柳茹见到李成捷时,又哭成了一个泪人。
两人从柴房出来时,柳茹肩头还盖着他的外袍。
这个节骨眼上,柳茹为了巩固自己在李成捷心中的位置,以胎象不稳一说,如胶似漆。
我罔若未闻,开始整顿侯府。
7
婆母病倒,柳茹被罚,府中谋利的人自然是趁此机会,多捞一些油水。
我翻看府里的账目,发现这月厨房的采买单子,居然比上个月多出一倍之多。
但采买数量,除了柳茹要吃的燕窝对得上账,其余的都不对。
狗仗人势的东西!
我让婆母支给我的肖嬷嬷和清竹,将外出采买的几个嬷嬷,丫鬟小厮,压到了我跟前。
柳茹身旁秋然的母亲,林嬷嬷,就在其一。
她甩开清竹的手,拍了拍衣袖,那张肥圆的脸掐着嗓子:「别碰老身,你这小蹄子,下手这般重,你是娘养的吗?」
清竹娘死得早,顿时气急。
我眼神示意,肖嬷嬷便一巴掌就将人甩得偏过头去:
「见到主母不跪,还满嘴喷粪!」
林嬷嬷吃痛,只好跪下。
捂着脸道:「主母恕罪,可老奴在府中尽心尽力,不知做错了什么,惹了您不快!」
清竹将账目本子甩到林嬷嬷跟前,她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接着便咬死不认:
「主母是怀疑老奴?我省吃俭用,近日老夫人身子不适,我还断了荤腥,为老夫人祈福!」
她编得绘声绘色,声泪俱下,倒是仆随主子。
直到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被押了上来,此人是天香酒楼的掌柜林大,也是林嬷嬷的堂哥。
林嬷嬷自知瞒不住,便想撞柱而死,被闯进来的秋然拦住了。
秋然抱住林嬷嬷,泪珠成线,她抬起头道:
「主母,您不能事情败露,就对我们一家赶尽杀绝啊,是您安排我在柳氏身旁监视她的一举一动的啊,还让我母亲在府中捞油水替您补贴!」
李成捷和柳茹紧随其后,听到了这番话。
柳茹连忙接话,故作生气:「秋然,你竟如此!亏我还想为你谋个好人家!」
又拽着李成捷的手臂摇晃:「捷哥哥,姐姐定然不是故意的,你也别怪姐姐。」
李成捷拍了拍她的手,看着我,语气淡漠:
「方棠,你入府以来,我与你相敬如宾,即使你出嫁时嫁妆只有你姐姐一半,我都未曾多言,你若手头紧,直接从府上走账即可,用这下三滥的手段,难道光彩吗?果真是放养的山鸡!」
柳茹都愣了,不敢相信李成捷居然会对我说出这样的重话。
「主母方棠,心术不正,撺掇下人,勾结外人从侯府谋利,禁足三月,罚抄女戒千遍!」
话落,熟悉的声音传来,正是兰芝。
她脸上的疤还有些许痕迹,脸上也圆润了许多,看来离了林嬷嬷,日子好过了些:
「世子明鉴,秋然所说全都为假!
「林嬷嬷是秋然安排进厨房的,她不仅从中谋利,还欺负奴婢,抢走奴婢的月钱!」
秋然急了,上去就扯兰芝的头发:
「你胡说,分明是……」
李成捷一脚踹在秋然身上,人挣扎了三五下,就没了生息。
他转头看向柳茹,质问道:「你不是说,兰芝已出府寻了好人家嫁了吗?为何脸上有疤痕!竟然还被人抢走月钱?」
兰芝泪眼蒙眬,哽咽道:「世子,柳氏划破了奴婢的脸,若是奴婢不肯,她便要杀了奴婢!奴婢不想死,死了便见不到世子了!」
李成捷摇摇头,声音悲戚:
「你出身可怜,又救我一命,待我真心,所以爱你,你为何不能拘于自己的一方天地,变着法出来恶心别人!
「秋然和林嬷嬷,杖杀!由柳姨娘监刑,不死不休!」
柳茹慌了神,李成捷命人将她带了下去。
扶起兰芝,摸了摸她脸上的疤痕。
李成捷虽愚钝,可心性不坏,从不苛待下人。
兰芝是他第一个女人,柳茹低估了她的地位。
而我无意的善举,让我扳回一局。
8
兰芝被抬为了姨娘,我由衷为她高兴。
做主子总是比伺候人好的,至少拿的月例更多,能让家里人过得更好些。
李成捷知道那日对我说了狠话,命人送了许多珍玩珠宝到我院里,连着送了三日,第三日晚便留在我院中用饭。
我当作无事发生,伺候他用饭,看到他嘴边的饭粒,伸手为他拭去。
他握着我的手,温声道:「棠儿,是我愚钝,辜负了你,让你在府中受尽委屈,今后我们夫妻二人,做对戏水鸳鸯可好!」
我害羞地点点头,欲拒还迎:
「好,都听夫君的。」
这一夜,李成捷宿在了我院中。
柳茹被秋然和林嬷嬷的死吓急了,胎象不稳,差人来院中请李成捷,被他一口回绝。
待他走后,我洗了三遍澡,才从浴桶出来。
一月后,我有了身孕。
女子立于世,特别嫁入高门,有一孩子傍身也是好的。
母凭子贵,有一定的道理。
婆母大喜,又差了身旁的老人来照看我。
柳茹已经八个多月,身子重,李成捷虽不像从前那般对她,可偶尔也会去陪她用饭。
听闻我有了身孕,和李成捷大吵一架,抓破了他的脸。
这一来,两人的心,离得更远了。
自我有了身孕,李成捷宿在兰芝那边的次数便多了,她知道审时度势,虽得宠但不招人嫌。
所以时不时给她一些珍玩首饰,还为她弟弟寻了一个好大夫。
她手艺巧,还为我腹中的孩儿做了几件小衣裳。
9
柳茹生产那日,是个雨夜。
圣上自小体弱,正逢天命之年,又临储君决断之际,已经未上早朝多日。
这几日病得狠了,李成捷这个亲侄子和几位皇子,都守在宫里,生怕变故。
太医院的太医也都在宫中待命,柳茹发作的时候,我正喝完安胎药睡下。
雷声阵阵,大雨瓢泼。
「主母,主母,柳氏要生了,已经破水了!」
前来呼救的是柳氏身边一个很老实的小丫鬟,看着约莫十一二岁,我记得,她曾被柳氏心情不好时迁怒过,一巴掌被打聋了一只耳朵。
长空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侯府。
我暗自叹了一口气,让清竹为我穿上衣裳,跟着那丫鬟去了如烟阁。
此时如烟阁灯火通明,对于柳茹生产这件事,是无人敢怠慢的,毕竟这是府上的第一个孩子。
早已经备好的稳婆已经在屋里协助柳茹生产,丫鬟、仆妇进进出出,端着血水和用过的布条。
我听到了她的喊叫声,在这夜里显得格外无助。
约莫一刻钟后,屋里人的声音越来越小,稳婆急急忙忙跑了出来,神色慌张:
「不好了,世子夫人,姨娘胎位不正,一时半会定然是生不下来的,得去找宫里的妇科圣手徐太医,否则大人和孩子都保不住啊!」
闻言,我顾不得其他,以婆母身子抱恙拿着牌子进了宫,才将那徐太医请到了侯府。
李成捷听闻我连夜冒雨进宫为婆母求医,在这孝字当头的年代,他毅然从宫里匆匆赶回。
可他没想到,不是婆母病重,而是柳茹生产。
我原以为他会生气,可他没有。
他看着我,眼神温柔,带着些许责备:「女人生孩子都是走一趟鬼门关,要是她自己熬不过这个坎,只能说她没有福气,哪能让你在这湿滑雨天进宫冒险,伤了身子怎么办?」
我全身战栗,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真是恶心又可怖。
我摇摇头,笑道:「值得的,这是夫君的第一个孩子,自然也是我的孩子。」
雨声渐停,徐太医从屋里出来,对着李成捷行了一礼:
「世子,老臣已经为其扎过针,胎位已正,可姨娘失血过多,这大人和孩子,只能保其一!」
李成捷闻言,没有一丝犹豫。
「保小,孩子是最重要的,那可是本世子的血脉!」
徐太医眼中闪过惊愕:「是,臣尽力而为。」
10
夜色褪去,天边泛起亮光,婴儿的哭啼声响起,李成捷有了他的长子。
徐太医说柳茹失血过多,可能活不过来,可谁知她居然撑过了过来。
李成捷大喜,终于将她抬作了姨娘,换做以前,她定是要到我跟前炫耀一番的。
但她自产后,便待在如烟阁闭门不出,就连李成捷去看她,也几次三番地触了霉头,一来二去,索性只去如烟阁看望孩子。
直到孩子满月,我和兰芝带了许多东西前去,原以为她会闭门不见,我本要放下东西就离开。
雨夜那晚前来的小丫鬟喊住了我:「主母,姨娘让您进门一坐。」
如烟阁内,陈设极好,有些东西甚至我都曾见过。
柳茹坐在摇篮旁,轻轻地摇晃,眼里都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柔软。
她笑道:「你看看,这孩子长得多像捷哥哥。」
我凑过去瞧了一眼,的确和李成捷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下一瞬,她便跪在了地上,头埋得很低,声音哽咽:
「方棠,多谢你救我一命,我那般害你,算计你,你居然还救我。」
我赶紧扶她起来,笑道:
「你还未满月子,身子本来就虚,这地上凉,快些起来。
「人命关天的事,无论是谁,我都会救的。
「你算计我,只不过是因为你爱世子,人都是自私的,不愿将那最珍贵的东西,与他人分享。」
她笑了,自讽道:
「珍贵?可我珍贵之人,不觉得我珍贵,那夜,我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险些丧命,他要放弃我。
「是我愚钝,我八岁被抄家,入青楼,也曾是个清白人家的嫡出女,我原以为,我的真心,可以换来真心。」
我摇头:「并非,因为人心万变,特别是男人,柳茹,如今你有了孩子,便好好在这侯府活着,只要我在一日,你便衣食无忧,你的孩子,也会健康长大。」
她苦笑:「到头来,护着我的,居然是你,真是可笑。」
11
圣上病重,南边倭寇来犯,李成捷作为长公主之子,被卷入皇子之争,只能带兵奔赴前线。
这时我已经六月有余,整晚睡不着觉。
偶尔会梦到在战前的李成捷,他手持长戟,长剑手起刀落,将那些迫害家国之人斩首落地。
说来也奇怪,我对他并没有感情,甚至厌恶。
可能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所以才有了羁绊。
嫡姐前来拜访那日,我正在院中晒太阳。
她看着我的肚子,看着我的脸:
「棠儿,你可知母亲为何不喜你吗?」
我摇摇头:「不知,或许是人心总有参差,可说实话,我并不想知道。」
「母亲是京城出了名儿的美人,但在怀你那一年,身材走样,脸上长斑,爹爹因此厌恶她,在外养了人,连你出生那日,都未曾赶回。
「她迁怒于你,觉得是你,毁了她与爹爹。」
我嗤笑:「就这般,难道是我让他们睡在一张床上生下我的?
「还有你,姐姐,你以为重选了就能过得好吗?」
她瞪大双眼:「棠儿,难道你……」
「没错,就当是还你在我回府时,对我照看有加,今后,也不必做样子,装姐妹情深了,我与方家,再无瓜葛。」
婆母说的对,我方棠这一生,六亲缘浅,唯有自渡。
12
李成捷战死那日的消息传入京中时,婆母并不讶异,也不悲伤。
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
我生怕她只是强撑,伤了身子,每日都去同她说说话,她抚慰我:
「就在他出兵那日,我就已经知晓他是回不来的。
「圣上疑心重,对我更是有所忌惮,捷儿若是不死,侯府上下都难以苟活。」
她将一封信塞到我手中:「这是捷儿走前留给你的信件,你自个儿打开看看,今后我们一家,好生过日子。」
我将信攥在手中,回了院中,关上门,拆开了信。
【棠儿,此去一战,便是永别。
对你不起,来世再偿。
记得告诉我们的孩儿,他的爹爹,是个上阵杀敌的大英雄。
照顾好母亲,同你自己。】
短短几行,我已泪流满面,他虽然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宠妾灭妻,可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李成捷,婆母与孩子,我都会照看好。
13
京中大雪落下,我诞下一对龙凤。
女儿长得像我,儿子像李成捷。
婆母高兴得紧,好好操办了一番满月宴。
柳茹也早已释怀,带着孩子同兰芝我们在府中玩乐。
春去冬来,年复一年。
我也算是有自己的家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