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李教授家的保姆，尽心尽力照顾李教授十二年，和他情同父女。

李教授老伴走得早，膝下无子无女。他留下遗嘱，要把房子送给我。

他去世后，我为他披麻戴孝，操持丧事。

回到家，却发现房子被换了锁。

「你一个保姆，哪来的逼脸夺我爸的房子？」

1

推开我的女人是个生脸，我从来没见到过她。

她双手环抱胸前，趾高气扬地挡在门口。

「这是我爸的房子，他不在了，那这里就是我的。」

我很震惊。

这么多年相处，我很了解李教授的家庭情况。他的老伴在十年前就去世了，两个人压根就没有生育子女。

哪来女儿？

怕不是遇到骗子了？

我镇定下来，先叫锁匠停手。

「这位女士，你说你是李教授的女儿，有什么证据吗？」

没想到女人很不客气，指着我的鼻子骂骂咧咧。

「你只不过是我爸雇的保姆，哪有脸来质问我？」

好声好气跟她商量，反而几次三番被讥讽。我有点生气。

「不管我是谁，至少李教授刚去世没多久。这里曾经是他的家，你得给他起码的尊重。」

「尊重？」

女人好像听到了一个笑话，大笑起来。

「你个保姆跟我谈尊重，真是好笑。你可不是这儿的主人，没资格跟我谈规矩。我今天来就是收回这套房子的。」

她命令锁匠继续换锁。

「至于你，我知道你在这里生活了好多年。这样吧，给你一个下午时间，把属于你的那些破烂记得一并带走，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

防盗门开了个大洞，上头属于李教授的印记正在消失。

女人抬脚就要往里头走。

我心里不太舒服。

李教授临终前说要把房子留给我，我可以不收，但必须得替他守住。绝对不能让乱七八糟的人占了去。

我伸手挡在门前。

「你无凭无据的上门换锁，这种行为是私闯民宅。再不停手，我打电话报警了。」

女人态度依旧嚣张，眼皮都不抬一下。

「好啊，你报警，看看警察站在哪一头。」

这女人言之凿凿，坚定自己是李教授的女儿，也知道我保姆的身份。

我有些动摇，是人都有秘密。李教授该不会真的在外头有私生女吧。

犹豫间，女人已经走进了屋子。她看起来很了解房子结构，直奔书房，抽出几个抽屉。

「空的……」

女人突然转头质问我：「里面的东西是不是都被你拿了？」

书桌里留下的都是李教授的照片集和这么多年学生们写的信。

他过世后，我按照他的遗愿，把那些东西仔细地收拢起来，送去专门的店里包塑封膜，防止纸张发黄。

我淡淡瞥了眼：「是我拿了又怎么样？」

女人眼睛一瞪，伸手抓住我的衣襟。

「好啊，你把值钱的都偷走了，我要报警抓你！」

我对这个女人的忍耐已经到了极点，拍开她的手退到门外。

「不用着急，警察已经到了。」

她进门的时候，我已经报了警。

心里打定主意，这个人就算真的是李教授的亲生女儿，我也不会把教授留下的家业交到她手里。

两个警察上门。

我指着这个闯进家门的不速之客，控诉道：「这个女人冒充教授的女儿，突然闯进家里强行换锁。」

女人大笑起来。

「真是好笑，一个保姆，在主人死了以后鸠占鹊巢，现在还恶人先告状。」

她扭动着腰肢走上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

「警察叔叔，我是不是这个房子的主人，你们看了这个就知道。」

2

尴尬的人换成了我。

这个女人叫李美虹，她出示了一张盖着公章的收养证明。

上头字迹发黄，但依稀还能看清楚，养父一栏，写的真的是李教授的名字。

警察简单验证完以后，看向我。

「证明是合法有效的。按照法律规定，子女是第一顺位继承人。这户人家的情况我大致了解了下，原户主只有一个养女的话，房子确实是她的。」

李美虹翘起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得意洋洋。

「怎么样，小保姆你听清楚了吗？你在这里住得再久又如何？老头子一死，房子自动就归了我。」

她有了警察的话撑腰，说话更加不客气。

「现在，麻烦你快点收拾好自己那些破烂东西，从我家……不对，滚出去之前，把我爸留下来的宝贝都还回来！」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抓住我，往我身上乱摸。

「我爸原来放抽屉里那些东西呢？你个小偷，都还给我。」

在旁边看着的民警走上来拉开她，皱着眉警告。

「就算房子是你的，你也不能用暴力行为对他人随意搜身。」

李美虹怏怏：「那我爸的宝贝被她偷了，难不成就没办法了？」

「是什么东西，价值多少？如果价值超过3000，可以按照盗窃罪立案侦查。」

李美虹一愣：「我，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她指着我，态度强硬。

「你们把她抓起来，问她，这个人是我爸的保姆，她肯定很清楚。」

警察眉头皱得更紧。

「你是做女儿的，不知道父亲具体留下了什么遗产？反而要去问一个保姆？」

我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十多年来，李教授从来没有说起过曾经收养过女儿的事，我也没有见过这个李美虹。

哪怕是李教授缠绵病榻，虚弱到吃不下饭，上厕所也只能在床上解决的时候，也没有接到过李美虹的任何电话。

完全没有往来的养女，她又怎么会知道李教授留下了什么。

有收养手续，但李美虹压根没尽到过身为子女的责任。现在凭什么舔着大脸来争财产？

我下定决心跟她争上一争，转头对着两位民警。

「我有李教授留下的遗产具体清单，也可以提供给你们，请你们帮我做个见证。」

李美虹一拍手，笑意满满。

「早就说嘛，警察叔叔来了，这保姆就老实了。赶紧的，我们仔细对一对。」

清单是李教授生前自己写的。

他中风被抢救回来以后，落下了手抖的毛病，很难控制住笔。原本遒劲有力的字迹变得潦草轻飘，辨认起来困难很多。

好在我照顾他时间久，很了解他的写字习惯，大概能看清楚些。

只是想到他当时勉强写字时候的样子，鼻子发酸。

「老头子还教授呢，这字写得跟狗爬一样，真踏马难认。」

李美虹眯着眼睛，恨不得凑到纸前，不停碎碎念。

「喂，你有没有故意认错，这是珍藏明代古籍孤本八册吗？我怎么看着写的是十八册？」

我冷下脸。

「书都放在柜子里，你要是不信，自己去清点。」

李美虹不依不饶：「你凶个屁啊，不管八本还是十八本，反正都是我的……你还敢瞪我，信不信我……」

「砰」一声，民警把手铐拍在桌上。

「要么跟我们去派出所里算清楚？」

3

李美虹住了嘴。

我忍着怒气一项项读完了清单。

「就这么多了，李教授生前两袖清风，一心都扑在了科研和学生们身上，没留下什么特别贵重的财产。最值钱的，应该就是这套房子了。」

李美虹双手叉腰。

「不可能，他明明说过放在抽屉里的东西是最值钱的，你刚才怎么没提？」

李教授还是跟以前一样，把学生们的合影和信件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

可惜，他这个养女完全不懂，心掉到了钱眼子里。

我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打开手机让她看了眼。

「里面原先放的，是和学生们的信件照片，现在在店里塑封，这些你要吗？」

李美虹倒退半步，连连摆手。

「晦气东西，不要了。那，那些你自己看着办吧，烧点还是留着都随便你。」

她还不甘心，绕着书柜转了半天。

「敢情除了这套老破小，老头子就只剩下这堆破书了？存款一点都没有？」

我点点头。

李教授资助了十二个偏远山区的学生，每个学期都会为他们打过去学费和生活费。

他还在自己曾经任教的大学设立了个人助学金项目。这些年的存款、津贴和退休金，几乎全部都用在了学生们身上。

李美虹不住叹气。

「老头子确实是迂腐，一天到晚就知道资助那些个穷学生，钱都不花在自家人身上。算了，先把大头算清楚，剩下在你手里那些，慢慢还给我。」

李美虹收起清单，顺手抄进口袋。

「按照这个上面的来，一样都不许少，否则我就去告你。」

警察完成任务，转头也想离开。

我叫住了他们。

「麻烦等一下，见证还没完呢。」

我打开书柜，从一本古籍里抽出一叠纸，递给了警察。

「遗赠扶养协议，麻烦查验一下。」

李美虹从沙发上弹起来。

「什么东西？」

李教授老伴走了以后身体越来越差。他没有子女，担心生活无人照顾。又觉得跟我投缘，索性跟我签了遗赠扶养协议。

他把我认作了干女儿，我负责照顾他的日常生活，替他养老送终。他在去世后，愿意将名下所有财产遗赠给我。

这就是遗赠扶养协议的全部内容。

警察看了半天，点点头。

「你们当时已经去公证处公证过，留下了影音资料，也有公证人的签字盖章。这份协议的流程和内容都是合法有效的。」

李美虹越听越紧张，整个人恨不得粘在警察身上。

警察不动声色地伸手挡了挡，继续说道：

「按照协议内容，刚才清单里的所有财产，将由这位杨柯女士继承。」

李美虹气得直接打翻水杯。

「几个意思？你一个保姆，凭什么跃过我这个做女儿的，夺我爸的财产？」

我喝口茶，慢条斯理地跟她科普了下法律知识。

「李美虹，建议你读一下《民法典》，遗赠扶养协议的效力，是高于法定继承的。只要协议有效，那我，就应该是房子的主人。」

「所以，现在麻烦你滚出我家。」

李美虹的眼睛里喷出火，要不是两个警察还在，我毫不怀疑她会冲过来掐死我。

可现在再生气，在两个警察注视下，她也只能忍气吞声站起身。

「等一下。」

我叫住她，打开了手机收款页面。

「你私闯民宅这件事，看在李教授的面子上，我暂时不跟你计较。」

「可是破坏我家的锁，必须得赔钱。麻烦把我之后要换锁的钱转过来！」

李美虹气得浑身发抖，没有了刚才的伶牙俐齿。

「你……」

我寸步不让。

「再不付钱，我就要追究你的刑事责任了！」

钱到账，李美虹的脸比锅底还黑。

跟我擦肩而过的时候，狠狠瞪我一眼。

「杨柯是吧，这事儿没完，你等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