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爸妈定制的完美小孩。
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高考能考750分的天才！
可这样的天才，学不会爱……
或者说，我从来就没有爱。
我的爸爸死去，我不会落泪，只是告诉他们。
“死了就死了，为什么要难过？”
从此，我的妈妈恨极了我的冷酷无情。
竟然想要将我丢进熔炉。
可是。
这样的我不是她亲手选择的吗？
1
我的爸妈定制了我。
优质的基因满足了我的爸妈所有要求。
他们要我不能生病，不能抱怨，不能拒绝。
同时要我永远第一！
我符合他们所有虚荣。
唯独一点。
我不会爱。
2
“好久不见，路专家，你这趟来是要？”
“贾专家，我们废话少说，我知道，在你这里可以定制小孩。”我的爸爸路枞荣迫切说道
“我要定制一个一心学习，还不会生病的孩子。”我的妈妈宋雅娟要求道。
爸爸连忙打岔，“不止，还得要听我们的话，不能反驳我们，不能对我们说‘不’！”
而此时的我只是一个容器里的胚胎。
我的创造者不断调试着我的参数。
“所有的完美都需要付出代价，请问你希望你的孩子在哪方面欠缺？”
妈妈和爸爸一听，蹙起了眉头。
“不能是哑巴，也不能是瞎子。”妈妈说着。
爸爸一拍大腿，“也总不能是聋子还是瘸子吧。”
妈妈咬咬牙，“哪方面都行！但一定不能是那种肉眼就能看出来的缺陷！”
这一拍板，我由此诞生。
一个世界上最完美的小孩。
可是他们不知道……我学不会爱。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但从出生的那一刻我就学不会哭泣。
据说，哭泣是新生儿对世界的恐惧。
可我……不会恐惧。
以及，我的爸妈不许我哭泣。
“你们看，这孩子怎么不哭啊，不会是个哑巴吧？”
“怎么会，我儿子是天才！儿子，笑两声给阿姨叔叔们听听。”爸爸逗着我的脸说道。
我的嗓子像是不听使唤一样，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也许这就是自骨子里的服从。
“真是个聪明孩子啊，以后一定能有大出息！”
“那肯定！”
因为这一句出息，我从咿呀学语就开始听诗三百。
握在我手中的第一个东西，不是筷子，而是笔。
从此以后，我的生活只有学习。
“路望龙，你妈摔在地板上你没看见吗？你不懂得去扶一下吗？”
我顺着爸爸的方向看去，妈妈摔倒在地，手撑着腰，估计是扭到了。
可是，我只是微微蹙眉。
为什么摔倒了要去扶？不可以自己站起来吗？
我百思不得其解，因为我的脑中从没有过要去帮助别人这样的想法。
“好的，爸爸。”尽管我不理解，我依旧服从地去扶起了妈妈。
我像被植入了一道程序般，从此我知道了有人摔倒需要扶起他。
直到十六岁那年，我高一，收到了第一封情书。
“望龙，我喜欢你，我们可以在一起吗？”
我看着信封中装着的信，不禁开始回忆起和这个女生的点点滴滴。
我只是和她一起做题，一起吃饭，一起跑步。
这不是普普通通的事情吗？
可是，她为什么会说喜欢我。
可是，什么是喜欢？
但还没等我想清楚，这封信就被妈妈搜了出来。
“路望龙！你居然开始学会搞这些有的没的了是吧？给我好好跪着反省！”
那天大雨，我却跪在了门口，听风声雨落。
雨水打湿了我的脸，但我却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3
“妈妈，我做错了什么，你跟我说。”我不断扣着紧锁的门问着。
许久，妈妈才打开了门，将那封信甩在我的脸上。
我的脸被打得生疼，可我的心里却没有任何感觉。
“路望龙！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读书！考上清北！”
“好的，妈妈。”我应着。
妈妈却狠狠扇了我一巴掌，“我看你就是嘴上说着好，私底下是不是已经跟人家小女生做了什么了！”
我不解地看着她，“妈妈，我只是和她一起做题了，我向她学习，为什么你要打我？”
听着我的话，妈妈一阵冷笑，“怎么，打你让你委屈了是吗？那你就别给我搞这些幺蛾子。”
委屈？
“妈妈，什么是委屈？”我仍旧跪在地上，抬眸和她四目相对，但我却真的不知道妈妈为什么生气。
妈妈听着我的话，眼神几乎怔住了。
她有些愣住地看着我，“你说什么？”
我抿着唇，蹙眉问着，“妈妈，什么是委屈？什么又是喜欢？”
我以为我能得到答案，因为这是我从来没有学过的东西。
书中无数次提到的词，我却从来无法理解它的意思。
妈妈将我拉回了屋里，却没有回应我，只是拿出浴巾帮我擦拭着湿透了的头。
但下一刻，一个电话打破了宁静。
“你好，是宋雅娟女士吗？”
“是，请问你是？”
“这里是安城医院，您的丈夫发生了车祸，正在抢救，需要您签署一份手术知情书。”
妈妈一下子瘫倒在地。
我赶紧去扶她起来。
因为我知道，只要有人摔倒了就要把她扶起了。
“妈妈，你怎么了？”
妈妈却将我紧紧抱在怀中，泪水打湿我的肩膀。
“望龙，你爸爸他，发生意外了……”
“爸爸发生意外了所以流泪？”
我心里不解，为什么发生意外要流泪。
因为我，从来不曾为了什么而流泪过。
我的泪从来只是生理的反应，而不是心灵的触动。
“妈妈，你为什么要哭，让医生救爸爸就可以了。”
妈妈看着冷血的我，眸里尽是难以置信，“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这可是你的爸爸！”
可是我……不懂担心。
我跟在妈妈的身后赶到了医院。
妈妈瘫在了手术室门口。
“妈妈，我扶你起来。”
可妈妈却在开始嗑起了头，“上天啊，求您保佑枞荣一定不要出事。”
“妈妈，我扶你起来。”
我又一遍说着。
“你干什么！”妈妈怒吼着我。
我不解地看着她说道，“妈妈，爸爸说了，有人摔倒就要扶他起来。”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的亲戚陆续赶来。
她们一个一个安慰着妈妈，又来安慰着我。
“小龙啊，你一定不要难过，你爸爸一定会没事的。”
“就是，你爸爸吉人天相，一定没事。”
她们都在劝我，就好像我现在应该是十分难过的模样。
但我却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难过。
我看着她们说道，“可是，死了就死了，为什么要难过？”
4
听着我的话，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妈妈更是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径直走到我的面前。
她狠狠地一巴掌扇在我的脸上。
“路望龙！躺在里面生死未卜的是你的爸爸！不是外面路上的阿猫阿狗！”
我捂着脸，眼泪被痛了掉了一两滴。
妈妈狠狠呵斥着，“现在知道哭有什么用！”
我只能低着头说着，“妈妈，我只是被打痛了所以流泪，下次我一定学着痛了也不要流泪。”
周围的亲戚此时看我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个怪人。
她们从来都只是听说过我是个神童，小小年纪就已经成绩斐然。
要不是我爸妈拦着我，非让我按时高考，我现在应该已经在哪个大学里做少年班的学生。
可如今，我的表现似乎让她们诧异。
一个神童，竟然会觉得自己父亲的死无足轻重？
她们走到妈妈的身边，悄悄说着。
“小龙是不是脑子有点学坏了？”
“对啊，雅娟。等枞荣的事情完了，你们一定要好好带枞荣去看看。”
妈妈此时却只能掩面痛哭，没有一处可以让她依靠。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哭。
“妈妈，你为什么哭？”
我一步一步慢慢踱向妈妈，心里甚至不理解为什么会有哭这样的情绪。
因为我似乎从来没有悲喜。
唯一的事情就是服从。
妈妈将我推到一边，“如果你爸爸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把你丢进熔炉！”
丢进……熔炉？
“好的。”我仍旧是答应着。
但我却不知道，我是要被丢进怎样的熔炉。
手术室的灯在这一刹那灭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他面色凝重。
我在书里读过，这样的表情是出了不好的事情。
他握着妈妈的手，“夫人，请节哀。”
妈妈听到医生的话时，几乎要晕厥过去。
全场都是哗然，有的在哭着爸爸英年早逝，有的在哭着我和妈妈从此无依无靠。
只剩一个不会落泪的我格格不入。
医生走到我的面前，轻轻拍着我的肩膀。
“孩子，难过就哭出来吧，不用硬撑着。”
我转头看向医生，“医生先生，为什么要难过？难过是什么？”
医生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似乎是在看一个怪胎。
“孩子，你的爸爸死了，你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可是，生死不都只是大自然物质循环的一节吗？为什么要为了这么一件事情有感觉。”
医生叹了口气，“因为你是个人啊！是人就应该要有喜怒哀乐！”
我……是个人？
是人就应该要喜怒哀乐？
但为什么我没有？
我的脑子像是被什么锥着般疼痛，疼的我几乎要晕过去。
我拼命摇着已经昏死过去的妈妈，“妈妈，为什么我没有喜怒哀乐，为什么！”
周围的亲戚见状都在喊着造孽。
可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一个关于人的答案。
直到那天晚上，我在妈妈的房间门口，听到了妈妈的对话。
“你好，我要求将我定制的儿子丢入熔炉，重新制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