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酒二十首》:越喝越清醒的陶渊明

不立翁啊 2023-02-21 15:59:04

"苦孩子"有大志向

陶渊明(365-427),又名陶潜,字元亮,柴桑(今江西省九江市柴桑区)人。门第高贵,曾祖父为东晋开国元勋陶侃,都督八州军事,相当于省部级干部加战区司令;祖父陶茂做过武昌太守,相当于现在武汉市一把手;父亲陶逸,人如其名,喜欢游山玩水,放荡不羁地爱着自由,家里的事管的少,家境衰落也就在所难免。陶渊明八岁时,父亲去世了,家境就此变成贫困,他自此成了一个"苦孩子"。

陶渊明故居

但这个"苦孩子"抱负甚高,猛志所向,超越四海,有如大鹏展翅,志在高飞远举;同时在那个老庄盛行的年代,也受到了道家思想的熏陶,"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尤其喜欢弹琴、读书,打开书卷,心有所得,便高兴得连饭也忘记吃了。长大后的陶渊明聪颖洒脱,卓尔不群,任性率真,清高自负。

二十岁时,受困顿生活的驱使,陶渊明开始了他的"打工"生涯。前路漫漫,没有尽头,也没有希望。他的终极目标是谋一个吃饭的差使,却难以达成心愿。

"三进三出",找不到归宿

陶渊明形象

太元十八年(393),28岁的陶渊明找到一个江州祭酒的工作,这是一个举足轻重的职位,掌管江州兵戎、治安、田租、户口、祭祀、农桑、水利、兵器。但陶渊明思想单纯,性格刚直,见识稀少,没有逢迎取巧的技能,真不是个当官的材料。刚踏上社会时,他认为这样也可以"混"下去,但时光渐渐逝去,逢迎取巧那一套仍然十分生疏,难以融入社会。他认为自己再这样下去,必然会留下祸患,所以担任州祭酒不久,就辞官回家了。

东晋权臣桓玄曾经是陶渊明小时候很好的玩伴,桓家和陶家又是关系不错的世交。隆安二年(398),桓玄给陶渊明写了封亲笔信,聘他到自己幕府任职。此时陶渊明正为找工作的事发愁,于是欣然接受,来到了桓玄军中。三年之后,母亲去世了,陶渊明回乡丁忧,离开了桓玄。桓玄一直谋逆篡位,元兴二年(403)废掉晋安帝,自立为帝,国号楚。可惜好景不长,三个月后桓玄就被刘裕灭掉。不知是不是母亲在冥冥之中的佑护,陶渊明因为早早离开桓玄,幸免于难。

桓玄篡晋建楚

到元兴三年(404),陶渊明又在家里呆了四年,眼看即将年满四十,却寂寂无闻,渴望取得功名的意愿又占了上风,于是来到了大将刘裕麾下,当了一名参军。此时,陶渊明的心情是矛盾的。他既想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又想转向仕途之外的村居生活,寻求精神上的愉悦。

不为五斗米向小人折腰

义熙元年(405)三月,在一次朋友的聚会上,陶渊明说:"我打算当一个小县的县令,过隐居的生活。"魏晋时期,名士风气非常重,你越是与众不同,特立独行,人家越是看重你。刘裕听说后,就调他任彭泽(今江西省彭泽县)县令,还给了他一百亩公田。一百亩地可以让全家过上自给自足的生活,陶渊明却让人都种高粱酿酒,说:"我只要能喝醉酒就够了。"他的妻子和儿子当然不同意,经过反复斗争,他才同意改成五十亩种高粱,五十亩种粮食。

彭泽县风光

这年冬,陶渊明当上彭泽县令的第83天,寻阳郡守派督邮到彭泽县来督察。这位粗俗、傲慢的督邮一到彭泽,就差县吏叫陶渊明来见他。陶渊明心里不痛快,但上司发号施令,他不得不去,于是吩咐县吏马上动身。不料县吏却说:"大人,参见督邮要穿官服,并且束上大带。"这下,陶渊明忍无可忍了,长叹一声,说:"我岂能为五斗米向小人折腰!"东晋实行年薪制,年底一次性给付米五斗或八斗。年关将近,马上就可以领米了,陶渊明却取出官印,把它封好,扬长而去。那五斗米我不要了!

饮酒消烦恼,越醉越清醒

陶渊明饮酒图

几度出仕,又几度失败,陶渊明内心充满了烦恼。每当烦恼的时候,就喝点酒。酒喝到一定程度就诗兴大发,胡乱扯出一张草纸,书写感慨,等到第二天清醒以后,再加以修改润色。写好的诗稿越积越厚,他就让老朋友帮忙整理抄录,一共整理出来20首诗,题为《饮酒二十首》。这二十首诗以酒为题,以酒寄意,表达了他坚持躬耕自资的生活态度,表现了他对田园生活的喜爱,抒写了他对上层社会和豪门士族的蔑视。其中第五首最具代表性: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

他说,我把房子盖在人世间,却听不见车马的喧闹。为什么呢?因为我既然远离尘俗,心就像在偏远之地一样清净。从大自然里领会到的人生真谛,我想分辨一下却已经忘了是什么了。这是一种极高的境界,只有思想真正远离官场,心远地偏,才能在采菊见山之际,景与意会,兴致悠然。

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

陶渊明抚琴图

陶渊明不懂音律,却有一把跟随了他五十年的七弦琴,弦都断完了。有一次,他坐在门前那棵柳树下,手在无弦琴上拂过,悠扬的琴声在他的心里又一次响起。恍惚之中,听见一个声音在跟他说:"人无法长生不老,所以应该有酒就喝。"另一个声音说:"既然人无法长生不老,为什么不给后世留下美名呢?"

忽然,又一个声音响起来:可笑啊,可笑!我问你们:三皇大圣人,如今又在哪里?就是活到八百岁的彭祖,你现在能留得住他吗?喝酒没有用!留名没有用!你们记着: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

陶渊明恍然顿悟,不再为兴衰荣辱烦恼,而是随心所欲,做一个完全的自己。每次喝酒喝到酣畅的时假,他都拿出他的无弦琴,做出一副弹琴的样子,为客人们表演一番;对来前来拜访的人,他不论贵贱,只要有酒,就和客人一起喝酒。喝醉了,就跟客人说:"我喝醉了,要睡觉,你们可以走了。"

陶渊明饮酒图

元嘉四年(427),陶渊明病了,江州刺史檀道济前去探望他。当檀道济走进那个残败颓圮的院子时,看见陶渊明正躺在昏暗的破茅草屋里,就说:"贤人处世,如果朝廷无道就隐居,如果政治开明就出来做官,你欣逢盛世,为何如此作践自己呢?"陶渊明答道:"我怎敢冒充贤人,我哪有他们的志向?"檀道济送给他粮食和肉,他却挥手叫檀道济离开。不久,陶渊明在寻阳去世,享年62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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