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妻的白月光被困魔阵。
她不顾我们三百年的夫妻情分,毫不犹豫将我推进阵中替换。
她说:“阿璟修为不如你,怎么受得住这煎熬的魔阵。反正你是凤凰,又不会死。”
可她不知道,这是会吸食修为的上古魔阵。
我甚至,来不及涅槃。
1
我死时,浩荡的魔渊只有嘶吼怒号的魔兽。
干枯的躯壳轻飘飘落在腥臭的土地上,魔阵的边缘路过三三两两的魔兽,把头一扭,嫌弃地呼哧呼哧。
魔渊的日头那么烈,我想,我大抵是臭了吧。
被吸干修为,尸体又经过暴晒,也许到时候我父母亲身前来,都不一定能认出我。
此时,我的仙妻却满脸甜蜜的依偎在她的白月光怀里。
她充满爱意的眼亮晶晶地盯着眼前风流俊美的孔雀妖,声音是我从来不曾拥有过的温柔。
“阿璟,此次在魔渊竟寻出与你如此契合的机缘,你如今的修为可有提升?”
持续千年之久的神魔大战,其主战场是魔渊。
千年间,魔渊中不仅陨落大量神界的上神和真神,也陨落了不少魔界的魔神。
他们落地成“境”,修为和术法变成传承,并没有立马消散。
有缘人入“境”,用自己的本事通过考验,便能得到其中的传承。
因此,魔渊虽险,如今六界中仍然时不时有人结伴前往。
朝璟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眼眸中亦是浓烈的爱意,“月容为我夺得的机缘,自是帮我甚多。”
他牵起禾月容纤细的手腕,爱怜地轻吻,“月容,我该怎么报答你呢?以身相许?亦或是亲身服侍?”
禾月容娇美的面庞迅速染上两朵粉霞。
“允,允了。反正玄烛被我暂困魔渊,我们可以一起度过一段珍贵的二人世界。”
我眼看两人又拥吻在一起,狭小的空间传出啧啧的口舌交缠的声音。
明明是令人害羞不已的画面,却令我感到无比悲伤。
我才是她的夫君,可我从没有被她如此珍重的对待。
她总拿冷漠的眼觑我,不愿跟我多说。一旦开口,不是冷言讽刺,便是责怪诟骂。
即便是床榻之间,她也是粗鲁不耐烦的。
她享受快乐之后,不管我是什么情况,都会施法将我打下床榻。
禾月容认为我抢了朝璟的位置,于是愈发肆意地践踏我的爱意。
她扔掉我为她精心烹饪的美食,倒掉我为她酿制的美酒,撕去我为她寻得的华丽衣裙。
却会因为朝璟在青禾仙宫随手摘下的一朵小花而开心不已。
她总是对我说:“玄烛,你要得太多,太贪心。你不会以为在这桩你算计来的婚事中,能够得到我的心吧?”
她狠狠地盯着我,好像我是她的仇人,“若不是你,我跟阿璟早就双宿双飞!”
我又想起禾月容推我入阵的当天。
朝璟被困在魔阵中时,她焦急地在阵外踱步,眉宇间满是担忧。
“这阵法太强,以我们二人之力根本破不开,这可怎么办才好?”
我亦步亦趋地跟在禾月容身后,沉默地替她遮去魔渊的烈阳和风沙。
她突然停步,转头期盼问我,“玄烛,我会阵法替换仙术,你去阵中替阿璟好不好?”
我浑身僵直,不敢置信地盯着这个我全身心爱着的女人。
我拒绝,可禾月容不听。
“阿璟修为不如你,怎么受得住这煎熬的魔阵?反正你是凤凰,又不会死。”
说着,便趁我不注意推我入阵,一瞬间,禾月容施法替换,朝璟狼狈地跌坐在她的脚边。
禾月容心疼把他揽在怀里,不停地问他:“阿璟,有没有伤到哪里?疼不疼呀?”
她拿出仙药,细心替他涂抹每一处带血的细小伤痕。
“还好进去得不久,要不然肯定伤得更深。”
朝璟软骨头似的趴在禾月容的身上,“月容,我疼,你替我吹一吹。”
纯净的桃花眼中微微泛红,含着点惹人怜爱湿润的水意。
朝璟仰着头,任由禾月容在他的脸上涂抹。
一滴泪珠自朝璟的眼角划落,滴在禾月容的手背。
隔着魔阵的符文,我看见她瑟缩了一下,好似被烫得厉害。
紧接着,禾月容情不自禁地吻去朝璟将要划落的第二滴眼泪。
“阿璟,别哭,我心疼。”
“都怪我不好,没有察觉这里有阵,害你错踏阵中。”
“等会儿我定仔细感知,不会让你再受伤。”
禾月容抱着朝璟,像抱着一朵娇嫩受不住风雨的花。
可她却一次也没有回头看我。
魔阵的风刃也划伤了我的脸,凤凰的鲜血飘在空中,气味传到她的鼻尖。
她只是皱了皱眉。
我唤禾月容的名字,她却装作听不见。
我告诉她我也疼,她却牵着朝璟的手慢慢站起。
“玄烛,阿璟的妖丹被魔阵压碎,我要先带阿璟先去魔渊东方的‘境’,为他寻得机缘修复妖丹。”
“你先自己顶一顶,破阵太耗时间,等我们从魔渊东方回来。”
说罢,不顾我的呼喊,径直带着朝璟离开。
背影决绝,一如她推我入阵时那般毫不犹豫。
这是魔渊的西方,等他们从东方回来,耗时良久。
朝璟受了一点伤她就心疼死了。
可我呢,禾月容一点也不在乎我被困阵中会不会受伤。
她满心满眼只有她的心上人。
2
我重新跟着禾月容时,她已经助朝璟入“境”,成功取得某位真神的传承。
朝璟妖丹上微不可见的裂痕已然完全闭合。
我以为禾月容真的会返回魔渊东方找我。
可她没有,她带着朝璟直接出了魔渊,全然把我忘在脑后。
“他是凤凰,修为又比我高,自会想办法破阵。”
“那个小阵法,想必不要我们帮助也能破。”
“趁着他不在,我们二人要好好玩乐一番再回仙宫。”
禾月容坐在朝璟腿上,把头搁在朝璟的肩膀,目光看向他的后方。
“阿璟,这点亲近时光真是不易。都怪玄烛,总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我。他以为,我会因为他那点卑微的爱而感动么?”
朝璟轻柔抚摸禾月容的乌发,垂下的眼睫遮住了他眸中暗沉的光。
“是呀,都怪他。那阵看着凶,却不是杀阵,便由它替我们拖一拖时间罢。”
我气愤又心酸地瞪着两人,恨不能直接上手给他们一巴掌。
他们,他们怎么能这么心安理得的把我留在魔阵?!
然后丢下我去计划他们二人的独处时光?
我穿过两人的身体,甚至连一阵风也带不起,只能颓然的看着两人快活的背影。
一路上,没了我在一边碍事,禾月容的眉间没了那抹似有似无的不耐烦。
在和煦的阳光下,她笑得甜美、幸福,像一朵极其艳丽的盛开的花朵。
她肆意的吻她的心上人,同他穿行花海,伏到在他身下,发出娇莺一般的甜蜜歌喉。
禾月容是从不屑于在我面前笑的,她总是冷冷地看着我,眼神如万年寒冰般冷。
更何况是眼前这种无拘无束、亲密无间的场景。
所以即便我同她成了亲,时时刻刻听着她的每一个吩咐,生怕因为自己的松懈使她不快,她也不愿将温情的目光放在我身上。
我是由她母亲安在她身上无形的囚笼,囚笼外,是她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耳边,靡靡之音中间或惨遭着几声清越的鸟啼。
我自嘲地笑,或许这几声鸟叫也比我更得她的喜爱。
毕竟在她心目中,我是一个靠迷情引图谋婚事的小人。
她说过,永远不会爱上我。
朝璟是一只自修成形的孔雀妖。
他没有家族的依附,天赋也不算很好。
本来以他之资,可能一辈子也难修炼成仙,飞升仙界。
某日,禾月容去下界游玩,对他一见倾心,将重伤的孔雀妖破格带入仙界。
她不顾朝璟的冷漠拒绝,替他洗去身上的污秽,亲自为他疗伤,在青禾仙宫安排舒适的住处。
明明她才是青禾仙宫的小主人,可她为朝璟低下高贵的头颅,只为博他一笑。
衣食住行,她都尽量为他准备最好的。
即便是我们成亲之后,她也不曾收回朝璟的房间。
那间整个青禾仙宫离她最近的房间。
眼前,禾月容带着朝璟来到人间的酒楼。
她把所有的招牌菜都点了一遍,而后小心翼翼地问他:“阿璟,你觉得这道菜怎么样?”
但凡朝璟皱眉,她便施法将菜盘放在地上,把进来送菜的小二绊了个踉跄。
朝璟好似被她任性的举动逗笑,亲昵地点了点她精致的鼻尖。
“你呀,调皮。”
我又看见红霞爬至禾月容的脸颊,直至漫延至她秀美的脖颈,仿佛这于她而言是什么天大的奖励。
3
我不由嗤笑出声,可转念想到从前,我会因为她一句语气稍微温和一点的话语开心老半天,脸色不禁变黑。
那时候的我,跟此刻的她,都甘愿在彼此盛大的爱意里卑微如泥。
可她在成亲当晚,用脚尖挑起我的下巴,语气嘲讽又不屑:“玄烛,我才不要你这样卑微龌龊的爱意,令我觉得恶心。”
往事一一浮现,同眼前的画面一起,让我忍不住在心中作呕。
玩了一路,二人终于抵达仙界。
青禾仙宫宫门,有小仙娥问禾月容:“小殿下,怎未见驸马?你们没有一道回来吗?”
一听到我的名字,禾月容立马收了笑,皱眉道:“你如此关心驸马是为何?他出门另行,我怎么知道他去干了什么?说不定过几天就自己回来了。”
小仙娥被她一通呛,恭敬的笑意僵在脸上。
她身后的仙娥扯了扯她的袖子,上前替了她的位置。
等禾月容进了宫殿,我听见两个小仙娥小声交谈
“你这时候问驸马做什么?没看见小殿下正高兴吗?也该寻个合适的时间再问。”
小仙娥憨厚挠头,“仙尊问了好几次他们什么时候从魔渊回来,我,我这不是记着给仙尊回话嘛。”
夜晚,禾月容让朝璟偷偷搬来她的宫殿。
“我们从没有在这里一起睡过觉。”
禾月容躺在朝璟的怀中,声音雀跃。
朝璟被她吻了眉眼,神情却不见高兴。
“我不喜欢这被子,上面有他的味道。”
未明言,两人都心知,“他”指的是谁。
禾月容蹙眉咬着下唇,有些不知所措,“是我思虑不周,这里的被子都是他铺的。”
于是,我便眼睁睁看着她施法毁去了我精心布置的床上用品,用仙术幻化了一套新的。
我怔怔立在宫殿阴暗的角落,呆似木鸡。
为了让禾月容睡得舒适,她的每一套被子我都会烘得暖而蓬松,还要用她喜爱的花香熏上几日,直到被子的每一寸都染上淡雅宜人的花香。
她从不说喜欢我这样做,可每换新被的第一日,她都愿意与我多说几句。
我知道她是喜欢的。
我没有怎么睡过这张宽大柔软的大床,因为禾月容不喜欢。
冰凉的泪自我眼中落下,立马消散在空中。
我想起过去打地铺睡在地上的日子,这是我每天离她最近的时刻,靠着这点点甘甜,我心甘情愿承受白日的冷漠。
如今,眼前的一切将我的甜梦打碎。
原来爱和不爱,对比这么明显呐!
一月过去,前去东海参加论道大会的禾雍仙尊提前归来。
她闯进禾月容的宫殿,阴沉着一张脸,将衣衫不整的朝璟丢出青禾宫。
“禾月容,我问你,玄烛去哪了?我为什么用传声玉牌联系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