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为父亲苦寻公道数十年，出庭那日。

丈夫作为顶尖律师，不顾母亲的惶恐在开庭前毅然离去。

只为赴和前女友的五年之约。

我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他救我母亲一次。

他却不耐烦的踹开我：「你妈又不是没败诉过，一个破案子，我就不信败诉他还能死不成！滚！」

后来，败诉的这天，我母亲在家中绝望自杀。

我彻底死心。

他却疯了一样跪在我面前，泪流满面的说他错了。

1

寂静的灵堂，我双眼猩红的跪在我母亲灵位前。

脊背逐渐弯了下来，额头重重磕在地板，身体微微颤抖。

就在前一晚，和我相依为命的最后一个亲人也走了。

满地鲜血，我妈躺在血泊里，绝望的拉着我的手。

「妍妍，我对不起你爸，我没用，我只能看着害他的人逍遥法外，我没用啊……」

直到最后，我妈也死不瞑目。

那一句句仿佛回荡在我耳边。

我维持这个姿势许久。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

铃声在偌大的灵堂显得尤为刺耳。

「喂。」

「林娜妍，思语衣服脏了，你按你的身材比例买一套新的衣服送到云溪酒店，快点！」

江离衔甚至不等我说话径直挂断电话。

一如既往命令的语气，似乎料定了我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我垂眸看着聊天页上昨晚发来的图片。

白思语穿着性感比基尼，小鸟依人的靠在江离衔肩膀，脖颈处若隐若现的吻痕。

我低低的笑出声，笑声里满是凄凉。

我闭了闭双眼，握着手机的手指骨泛白，心底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白思语，他心中不容亵渎的前女友。

为了她，江离衔可以不顾将他视作亲儿子，又苦寻公道数十年的我妈。

开庭前的五分钟，所有一切都万事俱备。

这场官司由于时间跨度太大，难度系数高，没有几个律师保证能打赢。

但却正是江离衔专攻领域，这么多年他从未有过败绩。

而他却宁愿赴一次约会，也不管我妈的绝望和哀求。

我放下所有尊严，跪在法院门口，抱着他大腿，低声下气哀求他。

「求你了离衔，这场官司输我妈不死也会疯的，真的，只要你打完这场官司，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他不耐的挣扎几下，没挣扎开。

我依旧清晰的记得，他恼羞成怒的用皮鞋的鞋尖跟一下下怼在我胸口，怒骂。

「给我滚开！你可真是无耻到没有底线！」

「这么多年你妈又不是没败诉过，一个破案子，她就能死？有本事你就让她死啊，滚！」

我像只狗一样，不顾胸口的疼，狼狈的一次次爬起抱住他，眼眶泛红。

「你看在我妈这么多年拿你当亲儿子的份儿上，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好吗？我妈真的会受不了的……」

他恼火的拿着公文包砸向我脑袋，冲着四周看热闹的人大喊。

「你们看，这个女人竟然为了拦着我，诅咒自己母亲去死，真是畜生不如。」

四周人闻言气愤的对着我指指点点，一声声垃圾，畜生砸在我身上。

江离衔趁机冲出人群。

「离衔，离衔……」

我绝望的趴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他朝我露出得意的笑，无声的张了张嘴。

我读懂了他的唇语。

「垃圾。」

我木然的趴在那里，没有怒骂，没有痛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头也不回的消失在我视线中，眼泪无声无息的从我脸上滑落，眸光死寂。

毋庸置疑，官司输了。

我妈平静的让我害怕，即使我再警惕，她还是趁着我出去买菜时自杀了。

她太绝望，十年的公道之路耗尽了她所有的希望和力气。

江离衔的离去，成了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2

进来的一条信息拉回了我的思绪。

「半个小时内你要赶不过来，后果自负。」

我冷笑一声，压下心底的酸涩。

我于他而言，不过是一条听话，任他摆布的狗而已。

但凡我离他规定时间晚一秒，最轻是一巴掌，更甚一次，冬天直接将我推进湖里。

那次我足足高烧四天。

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飞到国外替白思语去过生日。

一股疲惫和无力感弥漫全身。

全心全意的六年，就差挫骨扬灰和万劫不复了。

放过他，也想放过自己。

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离婚协议赶往酒店。

在抬手要敲门时，两人讥笑的声音一字不差的落入我耳朵。

「你舍得让林娜妍过来送衣服？不怕她受刺激，一气之下和你离婚？」

江离衔笑的散漫：「六年，我早就玩腻了，不管我做什么，她都不敢和我提离婚。」

「她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狗，离不开我这个主人的。」

我紧攥的拳头咯咯作响，心里像针扎一样疼。

虽然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还是忍不住心痛。

里面响起一阵唾液交替声，我脸色发青，手上青筋暴起，胸腔里翻腾倒海。

片刻，房门被人拉开。

白思语半搂着江离衔，说说笑笑的声音戛然而止。

看到我，白思语急忙收回手，又抬手擦了擦嘴，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似乎生怕我注意不到。

「抱歉娜妍，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就是好久没见……」

江离衔冷哼一声：「和她解释干什么？」

他上下打量我，不悦的皱了皱眉：「衣服呢？你是猪脑子吗？这点事都办不明白。」

「签字吧。」

我面无表情的将离婚协议递到他面前。

他不耐的瞥了一眼，脸色猛然一变。

他一把夺过离婚协议，连看都没看便撕的粉碎，狠狠摔在我脸上，声音尖锐。

「你敢和我离婚？你怎么配和我提离婚？我能看上你，是你这辈子修来的福气！」

「别妄想用这种办法找存在感！」

我平静的看着他怒吼。

是啊，他是律师界展露头脚的新贵。

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设计师。

从前他看不上我，现在更看不上我。

他骄傲的尊严又怎么允许我这只狗向他提出离婚呢？

「那你把离婚协议签好字发我。」

我扔下这句话毫不犹疑转身离开。

我只想好聚好散。

江离衔气急败坏的怒吼声在身后响起。

「林娜妍！你真以为我非你不可是吗！」

「你别后悔！别给脸不要脸！离了我你什么也不是！」

白思语迟疑道：「你要不去追追她吧。」

他十分笃定的冷笑一声：「 有什么好追的，她大张旗鼓做这一套，不就是为了引起我注意吗？过几天他自己就会乖乖的跪着求我回去。」

我自嘲的笑了笑，攥紧拳头，加快步伐走向电梯。

回到家，我收拾好了自己所有的物品。

这栋房子是江离衔买的，他嫌弃以前的房子太小，我就和他住到了这里。

既然已经分开，我也没理由再继续赖在这里。

我从衣柜里拿出精心藏在最底层的那套西装。

这是我花费一年设计出来的西装，每个细节都藏着我的情意。

可惜，送不出去了。

我转手将它塞进垃圾袋。

毕竟，留着也是碍眼。

余光瞥片到角落里的保险柜。

他的保险箱里不是卷宗，房产地契，而是一张张画满了思念的人像，宣泄着他压抑汹涌的爱恋。

我偶然间才知道。

说来也可笑。

谁能想到一个收入几千万的帅哥律师，手腕上却常年戴着一串陈旧的红绳呢。

那是白思语送他的。

结婚那天，我只是无意弄断了他手腕上的红绳，他就毫不犹疑当着众人面给了我一巴掌。

敛下所有回忆，我摘下中指的戒指，放在桌上。

我带着少得可怜，只放了小半个行李箱的行李一步步走下楼。

离开了这个装载我很多回忆的房子。

3

那个晚上，不知道是不是压抑了太久的情绪。

我拐进一家酒吧，一杯又一杯酒，麻木的灌自己。

突然，一个小男生撞进我怀里。

「救我，救救我……」

他抬头的一瞬间，我脑袋“嗡”的一下。

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当初被变态尾随，意外撞到我江离衔。

等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抄起桌上的酒瓶，双眼猩红的朝着面前男人的脑袋砸过去。

一瓶又一瓶，每一下都下了死手。

直到手边再没酒瓶。

「滚！」

比我高了足足一个头的男人，捂着满是血的脑袋惊恐的扔下一句“疯子”落荒而逃。

我喘着粗气，紧绷神经的渐渐松懈下来，回头看向男孩。

「我叫林……」

他眼眸灼灼的盯着我，突然一个深鞠躬：「谢谢你林老师。」

我愣住。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叫我。

我认识他，但他可能不知道我。

许沐言。

江离衔今年刚招进来的助理，江离衔曾给我看过他的照片，指着照片中的他骂蠢货，傻子。

我倒是发现这个小男孩不仅不蠢，反而处处透着狡黠。

只是生性单纯了点。

比如，就因为我救了他，他竟然就跟着我回了家。

我无奈的挡在门口：「大晚上你一个小男生不回家，跟着我做什么？」

「我无家可归，林老师可以收留我一下吗？」

他双手合十，轻眨了下狗狗眼，眼眸氤氲着雾气，吸了吸鼻子。

我突然想起之前被我捡到的那只小狗。

很可爱，很像他。

可惜，江离衔有鼻炎。

为此，我还把烟戒了，也不让朋友在他面前抽。

唯一一次，就是将那只快冻僵的小流浪狗捡回家。

江离衔看到后气得直接扇了我一巴掌，怒斥我是不是想让他死。

我连连道歉解释后只能将小狗交给朋友养。

我不禁心软，侧身让他进来。

得到我的应允后，他钻进厨房。

看着桌上短短的半个小时就多出来的三菜一汤。

我难掩讶异，试探的尝了一小口，便一发不可收拾。

很多年，我都没吃到家里菜了。

江离衔几乎不在家吃饭，我饿了就点外卖对付一口。

我习惯的起身去拿酒，手里却被塞了一杯热牛奶。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我：「我刚刚看桌上有很多胃药，要不，你试试喝牛奶怎么样？」

他眼底的关心让我不禁愣住。

原来可以看到啊。

我还一度以为自己放的不够明显。

我突然为自己之前的小心思感到可笑。

我缓缓握紧杯子，仿佛握住这么多年仅有的一句关心。

「嗯。」

见我点头，他眼睛弯的像月牙，一对小酒窝若隐若现，迫不及待的给我碗里夹满菜。

「林老师快尝尝，这就当我的住宿费咯。」

我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笑意。

压抑的情绪似乎也好转许多。

4

和江离衔的冷傲不同，许沐言喜欢笑。

他嘴角一翘，眼睛也弯起来，整个人脸一抬，像一只邀宠的猫儿，骄傲又傻气。

却总在不经意间治愈我。

所以，我毫不避讳的告诉他我离婚了，离婚对象还是他的上司江离衔。

他“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眼底满是震惊，表情复杂的看着我。

我面上一片平静，握着勺子的手却微微发紧。

突然，桌子被他砰的用力拍了一下，手里的勺吓得掉在碗里。

「离衔哥怎么舍得？要是我，恨不得把这么好的林老师藏家里，不让其它男人发现。」

「离衔哥错过了你，是他最大的损失！」

我诧异的抬眸看他，他愤愤不平的鼓起脸颊。

我失笑，声音发紧：「我这么好？」

江离衔从来没这么说过我。

他嘴里说的最多的是：「废物，这辈子娶你是我最后悔的决定。」

可他忘了，当年是我用钱和人脉替他开出了律师的路。

许沐言直视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尽是认真。

「林老师，你真的特别好！」

他突然抓过我的手，将一串平安符手串戴在我手腕。

「这是从小跟着我的手串，很灵的，我希望林老师不仅要平安顺遂还要开开心心。」

我心尖不受控的颤了一下。

他嘴角的笑几乎将我皮肤下剧烈跳动的心脏都灼伤。

我一眨不眨盯着他眼睛。

澄澈，干净。

眼睛很难说谎。

我在他眼里看到了我的倒影，满满当当，都是我。

或者，终于有束光照进我满是裂缝的躯体。

我情不自禁的朝他靠近。

他含羞带怯的娇嗔我一眼，眼底却蕴满了笑意。

这个吻浅尝辄止。

「林老师，我愿意给你的一个名分。」

我刚要笑着打趣他。

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踹开。

「林娜妍！你胆子肥了，敢把我电话拉黑躲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