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说林风眠爱我至深，愿意为我付出性命。
可只有我知道，她爱的不过是我这张酷似哥哥的脸。
原以为我们会这样一直纠缠下去。
直到，她有了新的替身，比我更像，更年轻。
我知道，我该退场了。
留下一张绝症诊断书后，我离开了。
可林风眠却满世界找我，对所有人说最爱的人是我。
01
林风眠大我三岁，人人羡慕我们这对「姐弟恋」谈了五年还这么甜蜜。
去年京市发生地震，我被困在震源地，林风眠不顾危险赶来救我。
身家过亿的女总裁一头扎进地震灾区里，徒手搬运钢筋水泥块，整整两天，两只手都伤得鲜血淋淋。
直到将我救出来，才肯停歇。
林风眠满手鲜血将我拢在怀里，往日凌厉的丹凤眼却噙着泪。
捧着我的脸，深情吻在我的眼皮上，「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也活不下去了。」
这一幕被记者拍下，这张照片被网友广为赞叹。
他们说这是生死相随的爱。
我也一度以为我们会携手余生，白头偕老。
可是在我筹备求婚时，我却频频感到肌肉无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拿到渐冻症确诊书时，我愣了好久。
顶着医生怜悯的目光，我意识恍惚地走出了医院。
我得了绝症，我快要死了。
我该怎么跟林风眠说呢，她会很难过的吧。
年初体检的时候我的身体被查大大小小好多毛病，林风眠知道后生了一场气。
我温声细语哄了很久，她才红着眼埋进我怀里。
平日里雷厉风行的人像个受委屈的小女孩，向我表明心迹。
「言琛，我只有你了，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
滚烫的泪珠沁湿我的衣服，让我心脏酸胀。
我向她承诺：「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我不会离开你的。」
可是，我要食言了。
我失神地看着这几张薄薄的诊断书，短短几行字，却给我判下死刑。
强忍心酸，我走出了医院，不料余光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风眠搀扶着一个年轻男人走进内科大楼。
她脸上是我熟悉的表情，无奈又纵容。
林风眠在数落他：「明明自己胃不好，还非要吃这么多辣的东西，痛死你得了！」
他脸上挂着有持无恐的傲娇：「风眠姐，别骂啦别骂啦，我知道错了，我就是嘴馋了……」
望着他们的背影，我心里有些发寒。
忽然，那男人转头往我这看了一眼，眼神带着得意和挑衅。
看清楚男人面容的一瞬间，我的心如落冰窖。
他长得很像我。
不对，准确地说，我们有一张相像的面容。
像极了林风眠早逝的白月光——
我的哥哥裴言礼。
在林风眠长久的偏爱下，被我刻意遗忘的是：
林风眠爱的，其实是我这张酷似哥哥的脸。
而她如今，有了比我更像、更年轻的替身。
02
凌晨两点，林风眠还没回家。
我们的对话框停留在我七点时询问她：【今晚回来吃饭吗？】
她没有回复。
我又发：【今晚可以早点回来吗？我有事要跟你说。】
她还是没有回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聊天记录变成大片的绿色对话框夹杂着少许白色。
林风眠很少回复我的信息，不然就是回复我「嗯。」「哦。」「好。」
明明她是个分享欲很强的人，从前一天能给我发几百条信息。
出现这种情况，大概是她分享的对象换了人。
「咔擦——」
门被打开，我的思绪被打断。
一个男人搀扶着一身酒气的林风眠走进来。
是我在医院看到的那个。
回来之后我去查了他。
他叫季泽，是林风眠公司新来的实习秘书，据说是林风眠亲自在校园里招的。
季泽一边将林风眠放在沙发上，一边微笑着道歉：「不好意思啊，我今天胃痛，风眠姐心疼我，才帮我挡了酒。」
我看到他微笑中带着的挑衅，火气冲上脑门，冷笑着反问他：「既然这么没用，那还当什么秘书？不如回家当巨婴好了。」
闻言，季泽眉毛轻挑，眉眼间漾着得意：「那可不行，风眠姐很喜欢我的，非要我陪在她身边。」
看着眼前洋洋得意的小人，我攥紧了拳头，最后又松开了。
季泽走后，林风眠仰躺在沙发上哼哼唧唧喊「头疼」。
活该，明明自己酒量也没多好，还非要替别人挡酒。
可看着林风眠脸色苍白，眉头紧皱，我到底是心软了。
我到厨房去给林风眠煮解酒汤，然后将她扶到浴室，耐心帮她洗漱，换下充满酒气的衣服，穿上舒适的真丝睡衣。
酒鬼可不好伺候，当林风眠舒舒服服躺在床上时，我自己反而出了一身汗，衣服也被她捣乱弄湿了。
担心林风眠第二天宿醉头痛疼，我又到厨房端来已经放凉的解酒汤。
可我走到卧室门口时，却听到本该醉酒昏睡的林风眠站在阳台打电话。
她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清醒，没有一丝醉意。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林风眠娇笑着回答：「知道了，你这个醋王，我不会和他做什么的，我最喜欢的人是你啊。」
「……」
「乖，别闹，他怎么和你比啊？他都快三十岁了。」
「……」
「谁说我要跟他结婚，要结婚早就结了，谈了这么久，我都腻了……」
03
怎么可能呢？
这些话怎么会是深爱我的林风眠说出口的呢？
就算林风眠一开始将我看作是哥哥的替身，可我们在一起这么久，她分明说过会放下对哥哥的感情，把一颗心完完整整地交给我。
可现在，她却说腻了。
我身形摇晃，几乎站不住脚。
一瞬间，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握紧，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我快要窒息。
林风眠和电话那头痴缠了好几分钟，终于舍得挂断。
我在门口呆呆站了一会儿，短短几分钟想了很多。
我该怎么做，揭穿林风眠的无情无义，和她一刀两断吗？
还是拿着癌症诊断书，控诉她的无情冷漠，把她强留在身边？
我神情恍惚走进卧室，看见林风眠对着手机傻笑，连我走到她面前都没发现。
于是我轻而易举看见了林风眠手机屏幕上的内容。
她在和一个备注名为「乖宝」的人聊天。
直到我将解酒汤放在床头桌上，清脆的响声终于唤起林风眠的注意。
林风眠匆匆将手机熄屏，脸上闪过一丝心虚。
随即像一只无尾熊扑进我的怀里，搂着我的脖子撒娇，脸颊贴着我的颈间轻蹭。
声音黏糊：「阿琛，我好想你……」
林风眠扑上来的时候，我下意识环抱住她的腰。
可我脑海却止不住在想，为什么同一个人能够如此割裂？
上一秒她对情人诉说对我腻了。
下一秒却说想我。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她呢？
我闭目叹息。
双手环抱着柔软馨香的身躯，始终无法狠心推开。
她是爱我的吧？
五年的相恋相守，或许我该给彼此一个坦诚的机会。
我轻轻推开林风眠，望着她那双深情桃花眸，决定坦白。
我起身到客厅去翻出那张渐冻症确诊书。
心脏骤然紧缩，酸涩在喉间弥漫。
我的爱人能够接受我即将离世这个噩耗吗？
犹疑许久，我走回卧室，却看到林风眠在专注地回手机信息，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
我心中咯噔一下，开口：「风眠，我有事要跟你说……」
我把医院确诊书拿到她面前。
林风眠从手机屏幕抬起头，嘴角浅笑还未敛去。
她左手接过那张轻飘飘的确诊书，下一秒却把它压在身后。
「阿琛，我也有事要跟你说呢。」
林风眠笑盈盈地让我看她的手机屏幕，是一张珠宝设计图，让我看得一愣，这不是我为林风眠设计的定情项链「Pure love（纯洁的爱）」吗？
我疑惑地看着她。
下一秒林风眠的话让我的心如落冰窖。
「你看这款设计是不是很有灵气，是我新招的实习生设计的！」
04
我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又仔细察看那副设计图。
确实和我的「Pure love」有些许不同，可这款项链是我五年前完成的作品，融入的元素都跟我与林风眠之间的回忆有关，一个实习生的设计图怎么会和我的作品如此雷同？
见我表情难看，林风眠眼神有些闪躲：「年轻人有锐气，有巧思，只是成名还需要一个代表作，恰好阿琛你这副设计图从没有对外公布，不如给年轻人借鉴一下。」
我气得头脑发昏，咬牙切齿道：「林风眠，你怕不是疯了？拿我的设计图给新人做垫脚石？」
林风眠有些恼怒：「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只是拉扯一下新人而已，哪里谈得上垫脚石？」
「再说了，你都把那项链送我了，我有权处理它的设计图！」
这一刻，我感觉认识了好几年的林风眠十分陌生。
曾经她也嫉恶如仇，十分痛恨这种抄袭行为。
我刚入行还是一个小菜鸟的时候，被一个设计界的大师抄袭了我的设计。
但没有人相信一个大师会抄袭一个刚入行的菜鸟。
所有人指责我、厌恶我。
连我自己都灰心丧气，决定退出这一行。
是林风眠不停奔走，坚持为我搜集证据。
她还把窝在房间角落里买醉的我拉到阳光底下。
神色认真地开解、鼓励我：「每一份设计图都是你的心血之作，就像你的孩子，怎么可以随意放弃呢？」
我被林风眠的话激励，不再颓丧。
她陪我一起整理我创作的草稿，拉时间线，最后成功告倒了那个抄袭者。
那一刻我的心情无法言表，只觉得两颗心从未像这样紧紧靠近。
……
思及往事，眼前的林风眠更让我失望。
她怎么会说出把我的设计图「借」给新人这样的话来。
我对她失望地摇摇头：「是借鉴还是抄袭你不知道吗？这幅设计图是我的，如果我不同意，他就是小偷！」
林风眠一滞，很快嘴角扬起一个古怪的微笑。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幅设计图是你的。」
看她眼神不自觉飘到我的书房。
我随着她的视线看向书房，突然想起什么，心脏狠狠一跳，怒不可遏道：「你对我的电脑做了什么？」
林风眠满不在乎地耸肩，眉梢带着几分得意：「阿琛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我只是告知你一声而已，你同意最好，不同意我也有办法。」
我心一沉，嘴唇止不住颤抖。
我知道林风眠在商界有些手段是拿不出手的。
可她总说无奸不商，我只好当作不知道。
但我如何也没想到，有一天这些手段竟然用在了我身上。
05
林风眠被一通电话叫走了。
走之前她警告我：「别想耍花招，否则你知道后果。」
我愤怒吼道：「林风眠，你分明就是出轨了！拿着我的设计图去哄你的小情人。」
「今天你走出这个房门，我们就分手！我成全你们这对贱人！」
林风眠脚步一滞，声音冰冷：「是你自己心脏，看什么都脏。」
林风眠愤怒地摔门走了。
「砰」地一声震得我头脑有些晕眩，整个人就像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冷水，冰冷的感觉渗透进骨子里。
我低头，看见了轻飘飘落在地上的确诊书，上面还有一个浅浅的鞋印。
我突然扯起嘴角笑了。
我猜想我此刻的笑容一定很难看，皮笑肉不笑，能吓哭十个小孩。
笑着笑着，眼泪莫名其妙就顺着眼角流下来了。
我抬手捂住眼睛，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右手突然开始麻痹，使不上劲来。
半边身子像被冰冻，动也动不了。
医生说，这只是开始。
到最后，肌肉萎缩，呼吸困难，全身动弹不得。
像个废人一样。
我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
忽然想起了另一张和我极其相似的面容。
我的哥哥——裴言礼。
早知道如此，当初死的人是我该多好。
……
哥哥死的时候，我们家天都塌下来了。
妈妈像疯了一样撕扯我，满眼憎恨：「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我也在思考，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呢？
从小到大，哥哥是天之骄子，小说男主一样的人物。
外表英俊，双商俱高，待人谦和，温润有礼。
象棋围棋，钢琴小提琴，通通不在话下，是无数女生的白马王子，是父母口中的骄傲。
与他相反，我空有一张外表，性格内敛，成绩不突出，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
父母总是一边夸赞哥哥，一边戳着我的脑袋，对我恨铁不成钢：「你怎么样样比不上你哥哥。」
他们越是拉踩，我越叛逆。
甚至阴暗地憎恨起哥哥的优秀。
如果哥哥不这么优秀就好了，我就不会一遍遍被拉出来对比。
高考后，我考上了本地的一所末流985大学，报上了他们的王牌专业。
可是爸妈并不满意，因为哥哥是当年的高考理科状元，而我只考上了一所末流的985大学。
他们甚至不想给我办升学宴，因为「丢脸」。
和父母大吵一架后，我离家出走了。
我报名了义工活动，前往山区支教。
但不幸遭遇了十几天的暴雨，碰上了泥石流。
出走半个月，竟然是哥哥找到了我。
他还是像小时候那样，找到离家出走的我之后在我脑门狠狠弹了一下。
抿直嘴唇，装出一副凶狠的模样，「回到家再跟你算账！」
可是谁也没料到，那一场泥石流竟然来得如此迅猛。
哥哥没有机会带我回家了。
就是被我这样讨厌的哥哥，在泥石流来临之际把活下去的机会留给了我。
他摸摸我的脑袋，含笑嘱咐我：「阿琛，好好活下去。」
06
为什么要救我啊？
被妈妈憎恨、被爸爸嫌弃的时候，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我恨不得当时死的人是我。
我一次次陷入自我厌弃中无法逃出。
我想了断生命又挣脱不开束缚。
是林风眠救了我。
她在哥哥的墓碑前把昏迷的我捡回家，悉心照顾我。
带我看心理医生，让我直言自己的想法。
带我去旅游，欣赏自然美景，感受人间百态。
带我回到校园，引导我找到自己的人生理想。
她把我从黑暗中拉回人间。
告诉我：「你值得人间一切美好。」
所以，纵然我知道一切真相。
知道她透过我思念哥哥，知道她拿我当替身。
但我，甘愿沉沦。
我以为付出的真心会被珍惜，爱意会被回应。
可我没料到的是，原来替身也有被人取代的一天。
真是可笑极了。
……
「叮咚——」
回忆被打断。
我的手机收到一个陌生人发来的信息。
是林风眠低着头在剥小龙虾，她的侧颜看起来清冷温顺，与刚刚冷眼警告的人判若两人。
随之而来的是一条嚣张至极的信息：【她不愿意为你做的事，换个人就不一定了。】
哦，我想起来了。
有一次我带林风眠去大排档吃宵夜，她满脸嫌弃，不是嫌弃座椅油腻，就是嫌弃环境吵闹。
隔壁桌的小情侣都戴着手套剥好小龙虾喂给对方吃，但林风眠却满脸抗拒地拒绝了我。
她满眼嫌弃：「你别想了，我是绝对不会给别人剥小龙虾的。」
我满心满眼讨好她，剥了满满一碗小龙虾，可她看都没看，转头给她的朋友发语音：「裴言琛是怎么想的呀？我又不是他的老妈子，他怎么能让我给他剥小龙虾的壳呢？」
一瞬间我的心像掉进冰窖里，让我狠狠打了个寒颤。
林风眠的话还没完，「不知道是不是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我看着他的脸竟然不再动心了……」
其实爱意消逝早有端倪，只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
如今季泽的这张照片打破了我一直以来可笑的幻想。
07
周一我到公司上班，却发现同事都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我。
我走到自己的办公室，发现我的东西全部被扔进一个破纸箱里。
季泽坐在我的座位上，一脸得意，对我挑眉笑道：「真不意思啊，你被炒了，现在这个位置是我的了。」
我攥紧拳头，冷冷看着他：「谁给你的权利炒了我？」
季泽笑着不说话。
林风眠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是我。」
她悠悠然从我身旁走过，走到季泽身旁，踮起脚替他整理西装衣领。
语气温柔地嗔怪季泽：「当设计师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形象，这样别人才会信得过你的品味，第一天上班也不好好打扮一下。」
季泽拢住林风眠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
随即将她拉进怀里，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臀。
「这不是有你给我撑腰嘛？」
林风眠红着脸白了他一眼。
昨晚骂我心脏的林风眠今天当着我的面和别人秀恩爱，把我当作空气。
我指甲狠狠掐进手心，强忍怒气道：「林风眠，就算我们分手了，可公司也有我的一份，你凭什么赶我走？」
林风眠像是才看到我，轻瞥我一眼，对我嘲弄一笑：「这是我的公司，有你什么份？你不过是打工的。」
我遍体发寒。
当初成立公司「眠言」的时候，林风眠说让我安心设计，她会把公司打理好。
明明我也是公司的创始人，可上个月被林风眠哄骗签了一份股份转让文件，如今却变成一个「打工的」，还被随意赶出公司。
原来她的厌弃早有预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