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他必有所长》作者:不可方物

冰悦谈小说 2024-06-04 15:54:36

《前夫他必有所长》

作者:不可方物

简介:

李蘅为报养育之恩,替真千金嫁进了岌岌可危的武安侯府,天之骄女跌落泥潭。

武安侯府男丁不兴,婆母刻薄,姑子挑剔,死了相公的大嫂更是个怨妇。没家底子事儿还多,穷家实在不好当。

武安侯赵昱长年征战在外,其人禁欲古板,不解风情,十分无趣。但胜在容颜极盛,为人专一又有一把子的好腰力。

这日子李蘅也就捏着鼻子过了。

三年征战,赵昱凯旋,带回一个千娇百媚的美娇娘,怀里还抱着个两岁的小儿郎。

“不是,你们真打量我是个好欺负的?”

赵昱其人少年老成,无论做何事都胜券在握。

光复了武安侯府先辈的荣耀后,他并没有想换了妻子。

李蘅虽是假千金,却贤淑温顺恪守本分,且对他死心塌地。明媒正娶之人,本该白头偕老。

可不料转日,那前一夜还对他情意绵绵的妻子便不告而别,还命人送了他一纸和离书。

彼时,赵昱登门挽回,却见李蘅小脸微熏,正坐在凉亭内听一个小倌儿哭诉悲苦身世。

听到凄惨处,她拉起小倌的手:“可怜见儿的,别哭了,姐姐给你赎身。”

【小剧场1】

生辰日,好友为李蘅请了上京象姑馆的头牌表演舞剑。

赵昱提着剑上了场。

李蘅酒至半酣,醉眼朦胧:“诶?你来做什么?”

赵昱咬牙:“我来给你助兴。”

【小剧场2】

漏夜,赵昱数不清是第几次前来。

李蘅懒散地倚在凭几上:“破镜难重圆,我要另觅夫婿了。”

赵昱红了眼圈,衣衫滑落,禁欲古板的儿郎脖颈上赫然系着一只小狗铃铛。

李蘅咽了咽口水,其实,破镜也不是那么的……难圆吧……

精彩节选:

芒种过后,黄梅雨季如约而至,潮湿又闷热的天已经持续好几日了。

天傍黑时,疏疏的雨丝将青石板路打湿了薄薄的一层。

武安侯府门前,李蘅随着婆母、大嫂等人翘首以待。

今日,她夫君赵昱凯旋,晌午时分便已入宫面圣,迟迟未归。半个时辰前才派人送了话回来,说晚饭前到家。

李蘅见婆母无暇看她,手悄悄在自个儿腰间揉了揉。

她小时候从马上摔下来过,腰上留了暗伤,每逢阴雨天便要发作。这腰已然疼了好几日了。

她年纪轻轻,却绾着老气的低髻,簪的也是一根不起眼的银制祥云簪。青涡色大袖襦裙压住了她满面的朝气。厚重的衣裳黏腻地贴在身上,腰间的疼痛也加剧了些,很不舒坦。以至于她翘挺的鼻尖沁出了密密的汗珠。

但她只能在这站着。赵昱得胜归来,她自然该在门口迎接,否则不说别的,单婆母这一关便过不了。

婢女春妍见状,将雨伞往她头上偏过去,往前一步,悄悄扶住了她。

“老夫人,侯爷说外面下雨,叫您老人家不要在门口守着。”赵昱的随从子舒打马而来。

韩氏见了他忙问:“子舒,承晢人到哪了?”

她喊的是赵昱的小字。

“侯爷一会儿便到了。”子舒跳下马儿,回头看了一眼:“不超过一刻钟。”

韩氏闻言,转而朝着李蘅吩咐道:“李氏,你去一趟土市子的甜香居,买一笼玉霜小方糕。一定要在那里等着他们现做,承晢最爱吃那家现做的小方糕。”

“是。”李蘅低头应了。

*

马车自武安侯府而出,穿过半个上京城,最终抵达韩氏所点的“甜香居”。

甜香居是上京城首屈一指的点心铺子,铺如其名,尚未进门便有点心的甜香气扑鼻而来。

时候不早了,又是下雨天,甜香居难得不是很忙碌。

“来了客官,要点什么?”

伙计热情的询问。

“招牌的红豆酥、芙蓉糕、透花糍各来一份,再要两份雪花饮,在这处吃。”李蘅熟稔的一一道来,末了才道:“另外,现蒸一笼玉霜小方糕带走。”

“好嘞,这就来。”伙计唱着答应了:“您先请进去坐。”

李蘅带着春妍进铺子里,选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了。

伙计果然很快将她要的东西送了上来。

“春妍,坐下一起吃。”李蘅招呼婢女。

“夫人。”春妍坐下看了看外面,小声道:“您这会儿吃饱了,等会儿晚饭……”

李蘅抿了一口雪花饮,捏起一块红豆酥,潋滟的桃花眸天然带着笑意:“你以为他们会等我用晚饭?”

韩氏将她支出来,不就是故意不想让她用这顿晚饭吗?赵昱有出息,一枪一刀为武安侯府拼出了个光明的前途。

武安侯府已然不是三年前岌岌可危的时候了,如今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韩氏心里只怕是已经生了别的想法。

春妍闻言,心疼地看着她:“夫人……”

“快吃,别这样看我。”李蘅催促她。

主仆二人填饱了肚子,玉霜小方糕也蒸好了。

李蘅提着油纸包好的小方糕出门,仰头看天:“天公作美,雨停了。”

待马车再穿过大半个上京城,回到武安侯府,已然将近亥时。

她径直进了韩氏的玉堂院,今日家宴便预备在这处。

才一进门,便遇见小姑子赵月茜迎面而来。

“二嫂,你才回来,我们都吃完了。”赵月茜怀中捧着一堆东西,远远地朝她走来。

赵昱兄妹四人,赵月茜是最小的,生得又貌美娇俏,向来最得韩氏宠爱。

“你二哥呢?”李蘅提着小方糕问了一句。

“在里面和我娘说话呢。”赵月茜回了一句,又道:“陛下赏了一斛螺子黛,你的那份儿我拿去送人了,反正你也不用。”

她说着,步伐都没停下,便抱着东西走了。好似她拿李蘅的东西,是天经地义的一般。她这人一直说话口无遮拦,做事也是随心所欲,从不为旁人考虑。

李蘅不曾理会她,拾阶而上,走到廊下,正要敲门,听闻里头传来韩氏的声音。

她的手顿住了。

“二郎啊。”韩氏语气颇为慈爱:“你大哥没福气,就那么走了。你两个妹妹是女儿家,又不中用。

娘膝下就剩下你这么一根独苗苗,娘不管和你提什么,都必然是竭尽全力为你考虑的。”

“娘不妨直说。”

赵昱嗓音干净清透,即使对着自己的母亲,语气也是波澜不兴的。

“那娘就直说了,你这次回来,别让李氏怀上你的孩子。”

韩氏径直说了出来。

门外的李蘅撇唇轻嗤,她早已猜到,武安侯府此番发达了,韩氏看不上她了。

“儿子不明白娘的意思?”

赵昱语气里有了疑惑。

“娘和你直说吧。李氏她又不是兴国公府亲生的女儿,对你的前途没有任何助益。”韩氏道:“近日兴国公夫人屡次登门,他家找回去的那个嫡女,名叫‘林婳’的,你们小时候就认得吧?

娘看兴国公府有意和咱们家结这门亲,你和林婳又是青梅竹马,不如你休了李氏,娶了林婳。

兴国公是皇帝的舅父,和他家做亲,对你的前途大有益处。”

“娘。”赵昱语气依旧平淡:“儿郎的前途要靠自己,靠裙带关系得来的前途,必不得长久。

李氏是儿子的发妻,若无错处,她永远是儿子的妻。

休妻这样的话,还望娘日后不要再提。”

“承晢,那你们成亲三年了,李氏也无所出,这难道不是错……”韩氏还要再劝。

“那是因为儿子常年征战,不在家中。没有旁的事,儿子就先……”

李蘅听得差不多了,恰到好处的抬手叩门。

“进来。”

韩氏应了一声。

李蘅进门,朝韩氏和赵昱一礼:“婆母,侯爷。”

她接着将手里的油纸包放在了桌上,嗓音清软:“小方糕买回来了,侯爷趁热吃吧。”

她说罢,低眉顺眼地立在一侧,十足的贤良淑德。

她模样生得极好,再老气的发髻和衣裳,也压不住她极盛的容颜,低头站在一侧,脖颈处露出的一片雪白也分外惹眼。

赵昱澹静的眸子从她白玉般的脖颈处掠过,微微拧眉:“为何不留在家中一起用晚饭?”

他是注重家庭的,征战归来,只想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

李蘅却缺席了。

这不是一个贤妻该有的作为。虽然是为了去给他买小方糕,那也不应当。

“你别怪她,是我叫她去的,我想着你爱吃这个。”韩氏看向李蘅,皮笑肉不笑:“李氏饿了吧?是娘疏忽了。

这还有两个鲫鱼头,配上粳米饭,你凑合吃一顿吧。”

韩氏年轻时容貌自是极佳的,如今仍然有迹可循。只是到底是有了些年纪在身上,身子发了福,坐在那处显得丰腴。

“不了,婆母。”李蘅摇头:“我不饿。”

“你是不是嫌弃这是剩菜?这两个鱼头都没人动过……”韩氏继续开口。

赵昱不肯让李蘅走没关系,她有的是法子让李蘅自己走。

“娘。”赵昱起身打断她的话:“时候不早了,我和李蘅先回院子休息了。”

他说着提起小方糕塞在李蘅手中,率先转身去了。

李蘅拜别韩氏后,才转身跟了上去。

赵昱身高腿长,步伐极大,丝毫没有等李蘅的意思。高大挺拔的身形很快便消失在疏疏落落的花影之后,徒留路边的灯笼在微风中轻晃。

李蘅平日尚且跟不上他的步伐,何况今日腰间旧伤疼痛难忍?她很干脆的没有去追赵昱,放慢步伐缓缓走着。

春妍性子急,实在气不过,上前扶着她:“夫人,老夫人怎么这样?

三年前夫人来的时候,武安侯府什么都没有,还不都是靠夫人苦苦支撑,侯爷才能在外面放心打仗?

如今侯爷才立了功,老夫人就要过河拆桥了?林姑娘恢复了兴国公之女的身份,还要抢走侯爷,她凭什么两样都占?

还有四姑娘,螺子黛是多难得的东西?她说拿走就拿走了,凭什么?”

“你别生气了,谁让我不是兴国公亲生的呢?”李蘅自嘲地笑了笑。

她原本确实是兴国公唯一的嫡女,很得兴国公夫妇的宠爱,几乎是捧在手心里养大。

直至三年前,兴国公长子忽然查出,当年兴国公夫人在边关与梁国公夫人同时生产,正逢敌人进攻,慌乱之中抱错了孩子。

事情大白,兴国公府理所当然要拨乱反正,将梁国公府的孩子接回去改姓林,名唤林婳,百般宠爱,千般补偿,自是不在话下。

而李蘅则不消说,顺理成章就是梁国公府的孩子了。可怜梁国公府满门忠烈,几乎尽数马革裹尸,如今府上就只余下个陛下亲封的老太君,还有才堪堪成人的弟弟李传甲。

当初武安侯府摇摇欲坠,韩氏登兴国公府门求娶的其实是亲女林婳。老武安侯对兴国公有救命之恩,林婳所在的梁国公府,原先和老武安侯也是至交,梁国公去世后,赵昱一直守护着梁国公府,与林婳也算是青梅竹马。

韩氏原以为求娶林婳十拿九稳,没料到兴国公夫妇舍不得才寻回来的亲女,说李蘅也和他们亲生的一样。

李蘅为了报答兴国公夫妇的养育之恩,点头答应嫁给了赵昱。

眼下这情形,韩氏当然更看不上李蘅了。

清尘院。

李蘅沐浴出来,赵昱已然侧卧在床榻上,阖着眸子似乎睡着了。

李蘅扶着腰,禁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赵昱模样生得极出色,阖着眸子乌黑的长睫笔直。鼻梁高挺,鬓角下颚犹如尺量刀裁的一般,一切都恰到好处。

李蘅顺着他的脸往下看,赵昱身子也好看,身形修长,宽肩窄腰大长腿。尤其那副窄腰,腹肌分明,却又不会太夸张,劲瘦有力,近乎完美。

只可惜,赵昱永远都是一副禁欲板正、一丝不苟的模样。就好比现在,赵昱穿着寝衣,领口也都系得紧紧的,似乎生怕她瞧了半分去。

“安置吧。”

赵昱忽然睁眼。丹凤眼狭长乌浓,瞧人时天然带着几分锐利。

李蘅吃了一惊,应了一声,上床迈过他,在床里拉过被子欲侧躺下。

一只大手忽然揽过她的肩,赵昱将她往怀中带,眼神掠过她颈下一小片腻白耀目的肌肤,眸底平地起了波澜。

李蘅蹙眉,下意识往床里侧躲了躲,惹得腰间又一阵痛。

“怎了?”赵昱乌浓的眉皱了皱,有所不悦。

除了来月事,李蘅从未拒绝过他。何况他这么久没回来,李蘅更不该拒绝他了。

“没事。”李蘅躺平了身子。

赵昱没有再问,抽身熄了蜡烛。

卧室内一暗,李蘅察觉他贴在她身侧,胸膛滚烫,她忍着腰痛往床里侧挪了挪。

黑暗中,赵昱的大掌精准地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一把将她拖到了怀中。

李蘅闷哼了一声,腰痛的险些落下泪来。

赵昱从不多言,做事干脆利落。

在外征战这么久,终于归家,将妻子抱在了怀中,他确实很想念她了。

都说小别胜新婚,何况他们夫妻是久别重逢?

成亲后,李蘅同赵昱也做了一阵子夫妻,之后赵昱才去的边关。

她知道他是什么德行,也就是喜欢他这一副好腰,才捏着鼻子当武安侯府的穷家,否则她早撂挑子不干了。

但今日腰伤犯了,痛苦难捱,她就没多大兴致了。赵昱简直像是在给她上刑。她泪花花在眼眶里直转,赵昱就是从来都不知道体谅,她腰疼他都看不出来。

她真是越想越气恼,攀在赵昱背上的手用力挠了一下。

赵昱是行伍出身,这点伤对他自然毫无影响。

李蘅今夜与从前的乖顺不同,这叫他心底生出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成亲以来,李蘅一直很贤淑温顺,未曾有过今日这样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李蘅疲惫至极,几乎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赵昱终于起身去了湢室。

李蘅歇了半晌,都难以起身,本就疼痛的腰身这下更做不了主了。躺在那处思量着,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那亘古不变的姿势了。

赵昱这人,正经到令人发指,大概连避火图之类的东西都没看过。

赵昱回来时,牙白的寝衣又系到了领口,是一贯禁欲淡漠的模样,仿佛方才尽意驰骋那么久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他拉开被子,背对着李蘅侧躺,阖上眸子低声道:“明日晌午,你去东城的安悦客栈,将黛娘和孩子接回府中来,给个妾室的名头。”

李蘅闻言如遭雷击,半阖的眸子猛然睁开。赵昱说什么?妾室?孩子?

成亲三年,赵昱有两年半多都在边关,她还没有孩子呢。此番得胜归来,赵昱就带着妾室和孩子了?

“嗯?”赵昱阖着眸子,等她回应。

李蘅一口气鲠在喉咙口,顿了片刻才问:“侯爷在边关纳了妾,且有了子嗣,怎么不同妾身说一声?”

她黛眉拧起,眸底起了厌恶。赵昱除了腰,唯一的好处就是专一,现在也没有了。

“受人之托。”赵昱简短的解释了一句。

李蘅闻言心中一动:“是帮朋友收留的?”

“嗯。”赵昱没有睁眼,只缓声道:“你身为正妻,不该太过善妒。”

“是。”李蘅应了一声,还是禁不住问:“侯爷,是什么朋友?”

赵昱微微睁开眼看过来,烛火轻晃,他乌浓的眸子宛如秋水寒潭,深不见底。

他不曾言语。

李蘅垂了眸子,柔顺道:“侯爷回京之后,在朝中为官,与各家打交道,纳妾是免不得的。妾身记下了。”

“嗯。”赵昱颔首,似乎对她的话很满意,重新阖上眸子不曾再言语。

李蘅看了他一眼,也不曾再开口。

她心中失望,侧身躺在床榻里侧,腰间一阵一阵的酸疼,难受睡不着。辗转着耳听赵昱在身旁呼吸均匀,她心中气更盛,恨不得探出脚踹赵昱一下。

想到可能会有身孕,她更睡不着了。

等赵昱彻底睡熟了,她睁开眼轻手轻脚下了床,扶着腰小腿打着颤开了卧室的门:“春妍。”

“夫人?”春妍正坐在凳子上打着瞌睡,听闻李蘅唤,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打热水进来。”李蘅朝她招手。

春妍会意,附耳过去。

李蘅同她耳语了一句,春妍点头。

沐浴过后,她披了外裳出了卧室,靠在了外间的软榻上,看着窗外的一片漆黑。

夜深了,雨似乎停了,外面一片寂静。

青萍小心地端着一碗汤药进来。

“夫人,还烫着呢,晾一晾吧。”

李蘅点头,示意她放桌上。

“夫人。”青萍凑近了,小声与她道:“奴婢去抓药,听医馆的大夫说,避子汤吃多了以后不容易有子嗣。”

“无妨。”李蘅淡淡回了一句。

她很快就不用吃了。

药放凉了些,李衡端起来小口小口的慢喝,这时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禀报声。

“侯爷,陛下有急旨……”

寝房内些微声响,赵昱只来得及披了一件外赏,出来正瞧见李蘅小口小口地喝着汤药。她举止向来文雅,很有大家闺秀的模样。

“侯爷。”

春妍行礼,脸都吓得白了,急报来得突然,这会儿收起避子汤已经来不及了。

李蘅倒是平静,扶着桌子站起身唤他:“侯爷。”

“吃的什么汤药?”赵昱顿住步伐,乌浓的眉微微皱起。

“坐胎药。”李蘅垂眸,纤长的眼睫遮住了眸底的情绪,面不改色。

赵昱没有多言,出了门与来人说话去了。

李蘅吃了碗里剩下的避子汤,捏着帕拭了拭唇角,吩咐春妍:“我睡了,你也下去歇着吧。”

她转过身,缓缓往卧室走,扶着腰艰难地往床上挪。

身子忽然一轻,赵昱从身后将她抱了起来。屈膝上床,将她安置在了床里侧。

李蘅不想看他,拉过被子盖住自己。

赵昱随后也上了床,侧对李蘅躺着,大手探进李蘅的被窝,在她腰间轻揉。他许久不归家,今日累着李蘅了。

李蘅心里闷着气,推开他手,侧身背对着他。

赵昱手底下顿了一下,只当她是累了,替她掖好被脚。起身吹灭了烛火,在她身侧躺下。

当夜,两人各拥着一条衾被,背对着背睡了。

“梆——梆梆——”

寅时正刻的梆子声响起,李蘅睁开了眼睛。

赵昱已然起身,穿着寝衣弯腰在洗脸架边,就着铜盆洗脸。

李蘅撑着身子坐起身,察觉旧伤不大痛了,天应当要放晴了。她动了一下,小腹处却酸痛的厉害,当是昨夜被赵昱撞得狠了。

她顿了片刻,下床去纱橱里取赵昱的衣裳。

待她取了衣裳回来,赵昱也已经走到了她身旁,微微摊开双手,等着她伺候。

成婚之后那几个月,李蘅一直是这样伺候他的。在外两年多归来,他仍然不曾忘了。

他垂眸看着李蘅忙前忙后,如画的眉目低垂着,她总是一副温软贤淑的模样。

他抬起下巴,心下甚至满意,娶妻便当如此。

李蘅替他理平衣裳所有的褶皱之后,才贴过身去,两手环着他的腰替他穿腰带。

双臂虚搂在赵昱劲瘦的腰身处,李蘅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样的好腰以后难寻了,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赵昱低头看她蓬松披散的发丝,鼻间隐约嗅到她的甜香,有些像晚香玉的香气。她动作间不免触碰到他,引得他身子时不时的紧绷。

一切妥当,李蘅往后退了一步,随意将自己的发丝往后挽了去。

不经意的动作身子舒展,妙曼的曲线透出宽松的寝衣,袖子下滑,露出雪白纤细的一截手臂,眼波盈盈流转,莹润的唇微启,像娇美的花瓣。

赵昱喉结不自觉的滚了滚。

李蘅有所察觉,出言提醒道:“好了,侯爷。”

赵昱回神,隐有窘迫,他扶着腰带拧了拧身子,若无其事地嘱咐她:“你记得去客栈接人,姓佟。”

明明是他的妻,他怎会望着她出了神?

“侯爷安心。”李蘅恭顺地回了他,却在他出门之后瞬间拉下脸,将他昨夜换下来的寝衣扔在了地上,仍觉不解气,又站上去狠狠碾了两脚。

李蘅得了赵昱的吩咐,便不曾去玉堂院给韩氏请安。但特意派人去玉堂院说了接佟黛娘的和孩子的事,韩氏应当会喜欢这消息。

用过早饭后,她便带着春妍出了家门。

她并未去赵昱所说的安悦客栈,而是先去了清心茶铺。

“侯夫人来了,您可是有什么吩咐?”

伙计瞧见她,连忙打招呼。

这清心茶铺,本是韩氏的嫁妆,武安侯府风雨飘摇时,韩氏不得已将茶铺卖了。

后来,赵昱逐渐撑起了武安侯府,才又差人使银子将这茶铺买了回来。

如今,这茶铺的各项事务,都是李蘅在打理。也亏得她平日懒得搭理韩氏,对韩氏低眉顺眼的,韩氏以为她是个好拿捏的,并未插手铺子里的事情。

“嗯。”李蘅桃花眼天然含笑,很是随和:“掌柜的呢?”

“掌柜的在里头盘货呢,侯夫人您先坐,小的去给您叫。”伙计很是殷勤,小跑着进后门去了。

李蘅坐下来,左右打量着这茶铺。

这是武安侯府唯一的铺子了。不很大,但也不小,两个伙计一个掌柜,市口不错,一个月能挣个百十两银子。

既然要离开武安侯府,她自然要为自己的以后打算。

掌柜的很快便出来了,小老头连连告罪:“侯夫人来了,小人不知,有失远迎。”

“王掌柜不必如此多礼。”李蘅起身,笑容随和:“我来和你说一声,茶铺接下来不用趸货了。将银子攒下来,我回头来取,侯爷有用处。”

“是。”王掌柜应下,又询问:“那货买完了……”

“用不着那么久。”李蘅朝他一笑:“银子侯爷那边用一阵子就好,到时候该茶铺用的银子不会少。”

“好,小人知道了。”王掌柜应了。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李蘅笑着向他辞别,末了又道:“这件事记得不要外传,外人听了要说咱们家铺子不行了。”

“是,是。”王掌柜连声答应:“侯夫人放心。”

李蘅一路逛着去安悦客栈,半途买了几样东西。路过冰饮子的摊铺,又买了两碗蜜沙冰,和春妍坐在路边吃。

“夫人对奴婢真是太好了。”春妍捏着勺子,感动不已。

李蘅笑看了她一眼:“十几个婢女,就只你傻,跟着我从兴国公府出来了。我再不疼你,你可要苦死了呢。”

春妍正色道:“奴婢不苦。奴婢命都是夫人救的,为夫人做牛做马都愿意。”

当初,李蘅还在兴国公府时,春妍只是她院子里的一个粗使婢女,负责洒扫院子的。

春妍那日腹痛突发急症,人人都说救不活了,只有李蘅坚持请了大夫,救了春妍的命。

所以,李蘅离开兴国公府时,她义无反顾的跟着了。

“你好好跟着我就行,不用你做牛做马。”李蘅笑:“快吃吧。”

主仆二人一人一碗蜜沙冰下肚,才上马车往东城去了。

“安悦客栈,那就是。”

李蘅站在路边,指着客栈的招牌。

“夫人您看,是不是那个女子?”春妍指了指那客栈门外角落处。

李蘅看过去,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子,模样生得很不错,眼睛大大的,鼻梁翘挺,穿戴不凡,正抱着孩子左右张望,一脸焦急。

“夫人,奴婢去问问。”

春妍走上前去。

李蘅含笑看着。

片刻后,那女子看了李蘅一眼,抱着孩子走了过来。

“黛娘见过侯夫人。”

佟黛娘抱着孩子,敷衍的弯了弯膝盖。

“不必客气,上马车走吧。”

李蘅扫了一眼她怀里的孩子,转身便上了马车。

孩子也是白白净净的,看着挺可爱,模样倒是不太像赵昱。

佟黛娘跟上去。

春妍催着马车走起来。

李蘅对佟黛娘的身份并不好奇,她的心思也不在佟黛娘身上。她转头看着窗外,思索着前后几次赵昱受陛下赏赐的金银拢共是多少。那些御赐之物,又有哪些是能变卖的。

“侯夫人,您别生气。”佟黛娘打量着李蘅的脸色。

李蘅回过神来,转头疑惑地看她。

佟黛娘立刻拉了拉自己的衣领,做出害羞状:“这不遮起来,我都不好意思进门。”

李蘅看到她脖颈上青青紫紫的暧昧痕迹,禁不住笑了笑。赵昱要是会啃脖子,也不至于他们做夫妻这么久,连亲都没亲过一次。

对,她和赵昱就是亲都没亲过。

赵昱应该从没看过避火图,会的那点东西全靠自己的悟性。每次就是熄了烛火,在黑暗中维持一个同一个姿势耕耘。就说昨夜,他明显旷久了,拉着她折腾了几个时辰,就用了那一个姿势,要不她也不至于后半夜腰疼成那样。

李衡平静的看着佟黛娘,佟黛娘是在挑衅她?看起来,赵昱的这位朋友妻,对赵昱好像有点意思?

也是,赵昱那样冷冰冰的性子,能帮人这种忙,只能说明赵昱和这女子之间本身就不简单。

李衡在心里嗤笑一声,赵昱的眼光是真不怎么样。她靠在马车壁上,望着佟黛娘,她难道要留在赵昱身边,跟这样的女子共侍一夫,明争暗斗?

就挺可笑的。

她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侯夫人,您别生气……”佟黛娘见李蘅只是笑看着她,不由心虚,低下头一副做小伏低的模样:“侯爷他前几日吃了酒,才……”

“无妨。”李蘅懒得与她费口舌。

佟黛娘一愣,她都打听清楚了。赵昱的妻子,是个软柿子,她只要讨好了韩氏,不愁拿捏不了李蘅。

她故意将脖子掐出青紫的痕迹来,就为了气李蘅,李蘅竟然毫不在乎?

眼看李蘅又朝着外面出神了,她道:“劳烦侯夫人到前面停一下,我买些礼带给老夫人。”

李蘅靠在窗口,遥遥一指:“侯爷爱吃桥下那家的蜜饯。”

春妍坐在马车外头,听得笑起来。明明是夫人自己爱吃那家的蜜饯。

佟黛娘在集市上东转转西看看,磨蹭到了傍晚。

李蘅进武安侯府大门时,韩氏便带着大儿媳妇儿黄素芬迎了出来。

“婆母,大嫂。”

李蘅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怎么到现在才回来?”韩氏瞧见她,满面期待化作阴沉:“你说说,你能办个什么事?去接个人接了一整日。

这个家,你能当就当,不能当就让给你大嫂!”

黄素芬见状扭着腰走上来假意劝道:“弟妹,你年轻贪玩也是有的,可也不能误事儿啊。

看你将娘气的,还不快给娘赔个不是?”

韩氏是先声夺人,黄素芬是落井下石,说话间便将李蘅的错处定下了。

“婆母别气,是佟黛娘要准备见面礼,才耽误了时间。”李蘅垂眉敛目回了韩氏,看着似乎如从前一般。可细听之下语气分明冷淡不少。至于黄素芬,她干脆不曾理会。

韩氏原本要继续刁难的话顿了一下,她看着李衡,觉着李蘅这会儿似乎与平日有些不同,但一时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同了。这么一顿,她刁难李蘅都慢了半分。

“老夫人,大夫人……”

这时佟黛娘一手提着东西,一手抱着孩子过来了,柔弱,口中招呼着。

韩氏和黄素芬闻声都朝佟黛娘望过去。

“李氏,你不能帮忙抱着孩子?”韩氏斜睨了李蘅一眼,横起婆母的架子来压她。

黄素芬跟着道:“娘,弟妹自己没有孩子,这个孩子,您还是别让她带吧……”

两句话,既说了李蘅无后,又说了李蘅恶毒,会针对佟黛娘的孩子。黄素芬不可谓不狠毒。

好在韩氏见到佟黛娘怀里的孩子,便没耳朵听黄素芬说什么了,当即快步迎上去:“哎哟,我的乖孙孙,快给我抱抱。”

她眼神只落在孩子身上,一把将孩子从佟黛娘怀里接了过去。

佟黛娘讨好地与韩氏、黄素芬说着话。

李蘅见状便要走,事情已经办妥了,这里也没有她什么事了。

“李氏,你去哪里?”韩氏忽然叫住她。

李蘅只好回头。

韩氏一抬下巴,高高在上地吩咐:“你,帮着佟姨娘把这些东西拿进去。”

韩氏从骨子里就看不上李蘅,当初让赵昱娶李蘅只是权宜之计。

如今赵昱今非昔比,兴国公府又有意做亲,她就更看李蘅不顺眼了。

李蘅黛眉微微拧了拧,不言不语,走过去接过佟黛娘手里的东西。

佟黛娘得意地笑了笑。

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迅速由远及近,策马之人到武安侯府门前猛然勒住缰绳。

那马儿前蹄扬起,发出好大一声嘶鸣。马上的儿郎一身利落的短打,身姿挺拔端正,夕阳之下,气冲云霄。

李蘅蹙眉,赵昱怎么回来的这么着急?

“可是二郎回来了?”韩氏抱着孩子张望。

赵昱自马上跃下,大跨步上前。

“承晢,你回来了,你看这孩子多可爱,你怎么不早和我……”韩氏见到赵昱,脸上立时变了颜色,善意慈和满面生光。

“娘,有事明日再说,我和李蘅先回院子了。”赵昱握住李蘅的手腕,带着她疾步往前走。

李蘅毫无防备,手里的东西落下来,什么果子蜜饯,还有首饰撒了一地。

赵昱也不管那些,只继续拉着她往前走。

“娘你看!”黄素芬忍不住小声道:“她把二郎迷的没魂了!”

这么急着拉人回房,还能做什么?她夫君死了,看赵昱拉着李蘅这一幕,心里真不是滋味儿。

“胡说什么?”韩氏呵斥了一句,脸色铁青地看着赵昱拉着李蘅逐渐远去了。

李蘅被赵昱拖着几乎小跑,喘息着问:“侯爷,怎么了?”

赵昱不说话,身上有淡淡的酒气,握着她手腕的大手也一片滚烫。

他似乎还嫌李蘅走得不够快,停住步伐俯身将人扛在了肩头。

李蘅一靠到他身子,立刻察觉到他身上奔涌的渴求,行走间一下一下戳在她腿上。

赵昱奔进清尘院,将人扔在了床上,扯开腰带,覆上来掀开李蘅的裙摆,便要直达主旨。

李蘅心有抗拒,拧身躲过他。

赵昱猩红着眼,双手捉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锁在怀中。

“侯爷,天还没黑……”李蘅被他锁得动弹不得,发髻凌乱,雪白的面颊泛起绯色。

赵昱不是最克己复礼,从不在白日里做这事么?转念之间,她又想到那个让她糟心的佟黛娘。

赵昱还想着以后纳妾呢,她更是半分也不愿和赵昱在一起了。

要不是手头还没有准备好,她早就卷自己的东西走了。

赵昱看着她雾蒙蒙的眼,眼周一圈淡淡的粉,像覆着一层薄薄的花瓣。他莫名想起清早看到她撩发丝的动作,喉咙又紧了紧,用残存的理智将床幔拉了下来。

光线一下昏暗下来。

李蘅被他锁的气都顺不过来,更别提挣扎。

“礼部侍郎给我下了药。”

赵昱的理智回归了一些,他嗓子哑得厉害,似乎控制不住自己。

李蘅会意,礼部侍郎家大概有什么女儿、侄女一类的,想要送给赵昱吧。

行吧,还算赵昱洁身自好,没有真在外面跟人乱来。

真要是赵昱在外面那样了,她在武安侯府就留这么几天,岂不是还要恶心她?

韩氏吩咐下人,将佟黛娘母子带到后头院子里去安置。

“娘。”黄素芬扶着韩氏往回走,眼珠子转了转:“二郎平日是最孝顺的,今日怎会那样不像样?连话都来不及听娘说完?”

她眼前仍然浮现着李蘅被赵昱拖走的情形。她心里酸溜溜的,赵昱怎么能和李蘅那么亲热?

在她看来,家里人在赵昱心里的排序应当是韩氏、她、小姑子,最后才是李蘅。李蘅虽然掌管中馈,但却是家里最不受待见的人。

怎么李蘅一跃而上,排到最前头去了?

“二郎不像话,李氏也由着她。”韩氏低声咒骂道:“到底不是兴国公府的人,破落户能养出什么好东西?青天白日的也肯就他。”

黄素芬趁势露出小心翼翼地模样来:“娘,我一直没有和您说,那弟妹,虽然平时穿的端庄,可我看她那眼角眉梢,就不像个安分的。

走起路来,那腰臀扭的,实在不像样子。也就好在那些衣裳厚重,遮得严实,否则……”

她看不惯李蘅很久了,即使李蘅顺从,她也觉得不顺眼。

“狐媚子。”韩氏目光阴沉,顿住步伐道:“你派人下个帖子给兴国公府,看看兴国公夫人什么时候有空,请她们母女来府上坐坐。”

“是。”黄素芬笑着应了:“我先送您回院子去。”

李蘅没骨头似的瘫软在床榻上。

还算赵昱有良心,抱着她去湢室清洗了一番,将她送回床上,便自顾自去沐浴了。

赵昱寝衣穿得严严实实,从湢室出来时,正逢李蘅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床头的阑干,起身颤颤巍巍地往外走。

“你要去哪?”

他嗓音还带着淡淡的哑。

李蘅闻声回头,脸颊处的嫣红还未散尽,发髻散乱,几缕碎发沾在她汗涔涔的粉腮处,惑人的紧。

赵昱才“低头”,又“抬头”。

“我去让春妍熬坐胎药。”李蘅嗓音软的像浸过水。

避子汤肯定要喝的,可别临走了来个孩子,到时候受罪的还是她。

赵昱心中熨贴,亲自取过衣裳为她披上:“去吧。”

他随手抽出一本书,看着李蘅走出房门,抿唇微微笑了笑,在床上坐下。

李蘅虽身份不如何,但贤良淑德,恪守本分。更难得的是对他死心塌地,百依百顺。

娶妻本该如此。

李蘅很好,他们也是时候该要个孩子了。

清早。

玉堂院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青瓦廊檐下,两只半旧的红灯笼在晨风中飘摇着。

李蘅穿着厚重的大袖襦裙,灰扑扑的颜色使她看起看有几分老成,她提起裙摆,迈进了门槛。

婆母韩氏正在上首坐着,寡嫂黄素芬立在一旁,抬着下巴看她。

李蘅只当未见,垂眉敛目屈膝行礼:“婆母。”

韩氏轻哼了一声,并不理会。

“弟妹还知道来呢?”韩素芬面上含着笑,话却不善:“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叫婆母等着你,可是大不孝。”

她生得不高,一双环眼,唇瓣偏薄,似笑非笑地望着李蘅,眸底隐着不屑。

“早起伺候侯爷去朝中,本欲来请安,不料行到半途,侯爷忽然回来,要取一样东西。”李蘅垂着眉眼,不疾不徐地解释:“我转圜回去取了东西给侯爷,便耽搁了时辰,还请母亲恕罪。”

她语气里没有情绪,纯粹是应付罢了。

“弟妹还真是一把大权在握呢,我竟不知二郎的东西,如今也归弟妹保管了。”黄素芬笑着瞥了她一眼,看向韩氏。

她不信韩氏能忍得住。

果然,韩氏脸色难看起来。

李蘅只是垂眸笑了笑,抿唇不语,并没有和她们解释的意思。

“过来伺候吧。”韩氏狠狠睨了李蘅一眼,不咸不淡地吩咐。

李蘅走上前去,挽起袖子,娴熟地盛了一碗燕窝粥,正欲奉上,黄素芬忽然伸手接过,讨好道:“娘,儿媳给您吹一吹。”

“还是素芬周到。”韩氏夸她时,语气缓和了不少。

韩素芬得意地看了李蘅一眼。

李蘅双手交握,退了半步,面上挂着清浅礼貌的笑,漆黑澄澈的眸底并无太多的情绪波动。

韩氏吃了一口粥,李蘅捏着玉著上前布菜,却也被黄素芬挤开了。

黄素芬一口一个“娘”,伺候韩氏用早饭,比对待自己亲娘还要亲。

李蘅看着她们婆媳亲热,内心没有任何波澜,甚至有些想笑。黄素芬孝敬,便让黄素芬孝敬去吧。

伺候韩氏用过早饭之后,李蘅行礼退了出来。

“弟妹。”黄素芬也跟了出来。

“大嫂,有事?”李蘅顿住步伐回头,潋滟的桃花眸注视着黄素芬。

黄素芬拿捏着姿态,摇曳着身子一步一步走近,抬手半掩着唇:“如今,你该知道我在婆母面前说话的分量。

你若是答应我之前那件事,我和你便是一线的。

你若是不应,你这侯夫人的位置只怕不保。”

她说着,上下扫了李蘅一眼,鄙夷之色溢于言表。

赵昱的大哥因破伤风去世了,给黄素芬留下一双儿女。

女儿五岁,儿子三岁。

她一直借着李蘅膝下无子的借口,想将一双儿女过继到李蘅膝下,对外的借口是李蘅是武安侯夫人,这一双孩子将来长大了,也能博个好前途。

实则,守寡三年,她已然生了别的心思。

她年纪轻轻的,不可能在武安侯府守一辈子的寡。将这一对儿女给了李蘅,她改嫁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李蘅弯眸笑了笑,朝她招手:“大嫂,你附耳过来。”

黄素芬打什么算盘,她心里一清二楚。黄素分想改嫁,不关她的事,但要叫她把那两个孩子收归膝下,那绝无可能。

黄素芬只当她是怕了,心下一喜,往前两步凑过去倾听,说话也客气起来:“弟妹,你说。”

“大嫂。”李蘅嗓音婉转,犹如珠玉相击,话却不是什么好话:“你这么缺德,真是活该你守寡。”

黄素芬闻言愣住,脸色“唰”一下白了,说什么也没想到一向老实的李蘅会说这种话,愤怒涌出心头,她白到极致的脸又变得通红,气到面目都扭曲了!

“李蘅!”

她极尖锐的喊了一声,跳起脚来,巴掌照着李蘅的脸扇过去。

李蘅自然不会坐以待毙,闪身躲过,腰间酸痛牵扯着她动作有些迟钝,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赵昱一句。

“大夫人,您做什么?”

春妍冲上来拦着黄素芬。

那边,黄素芬的婢女也不甘示弱。

门口,一个婢女匆匆进来了:“大夫人,侯夫人,兴国公夫人带着林婳姑娘来了。”

黄素芬闻言顿时站住脚,幸灾乐祸地看向李蘅:“你的报应来了。”

李蘅一贯低垂的眉眼抬起,阳光照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娇艳的脸玲珑剔透。她眉眼弯起,轻轻笑了笑。

报应么?谁报应谁还不一定。

黄素芬呆呆看着李蘅。她一直知道,李蘅模样不错。但李蘅总是低着头,穿着厚重的衣裳,唯唯诺诺。她从来不知道,李蘅笑起来竟然这样明艳惑人。她一个女子,看着都忍不住心尖一颤。

何况男子?难怪赵昱那么迫切!

狐狸精!李蘅就是个狐狸精!

“在门口闹什么?”

韩氏走出来冷着脸问。

“娘。”黄素芬忙上去扶她:“兴国公夫人来了。”

“知道。”韩氏横了李蘅一眼,没好气地吩咐:“你先回院子去。”

她要和兴国公夫人商量赵昱和林婳的婚事,自然不能让李蘅在这听着。

李蘅也不想留在这,当即转身往外走,却正碰上兴国公夫人姚氏带着女儿林婳进了院子来。

“蘅儿,我的儿,你可真叫娘想得慌。”姚氏身后跟着一众婢女,一脸亲热地迎上李蘅,拉住了李蘅的手。

姚氏生着一张鹅蛋脸,发丝微卷,肤色白皙,牙齿有些微的地包天,但并不影响她是个美人。

“国公夫人。”李蘅用力抽回手,含笑与她见了礼,扫了一眼后面的一众下人。

三年前,她也是奴仆成群。后来,就只剩下一个春妍愿意跟着她了。习惯之后,她也不想再添人了。

姚氏夫妇养她十数年,她替林婳嫁过来,姚氏夫妇也曾舍不得,备下了丰厚的嫁妆——左右兴国公府有的是银子。

但不过转日,姚氏便反悔了,将那些嫁妆都要了回去。

李蘅一滴眼泪都没掉过,没有嫁妆也好。她替林婳嫁进了风雨飘摇的武安侯府,就算是还了兴国公府十六年的养育之恩。从嫁妆被要走的那一刻起,她就不欠兴国公府的了。

“国公夫人。”韩氏和黄素芬上前见礼。

姚氏回了礼,还是想拉李蘅的手,热泪盈眶:“你这孩子,怎么与我这么见外?

成亲三年,你也不回家看看我,你是真狠心不认我这个娘了吗?”

“从前是错认不知。”李蘅躲开她的手,嗓音清婉,语调轻缓:“如今知晓真相,不敢妄称夫人为“娘”,只怕林婳姑娘听之后要伤心。”

她说着,看向姚氏身后的林婳。

姚氏面上的热情凝固了片刻,随即拉过林婳:“你们都是我的女儿,我拿你和婳婳一样,当做亲生的。

婳婳,你和蘅儿好好说说话。”

李蘅听着这话,只觉得好笑,当做亲生的?以后林婳嫁过来,姚氏也会来要回嫁妆么?

林婳一身素衣,纤腰楚楚,她与姚氏一般发丝微卷,巴掌大的小脸雪白透亮,恍如白莲般娇柔清纯,楚楚可怜。

“蘅姐姐。”她嗓音娇软地唤李蘅。

李蘅实在不耐烦与他们虚与委蛇,朝着姚氏福了福道:“我身上不适,失陪了。”

这是从哪里论的呢?两人同日出生,谁是她姐姐?

“李氏……”

韩氏气恼地往前跟了几步,在姚氏面前又不好发作,只好笑道:“这个李蘅,真是越发的没规矩。见笑了。”

她心里暗暗发誓,定要将李蘅赶出家门去!

李蘅出了院子,迎面撞上赵昱归来。

赵昱穿着一身的鱼师青色的襕衫,领口同袖口透出牙白内衫,单手负于身后,清清朗朗的日头下,郎君端严有度,清润雅致。

“家中不是有客么?你去何处?”

瞧见李蘅,赵昱顿住步伐询问。他在前头听说姚氏母女来了。

“不是我的客。”李蘅头没抬,步伐也没停:“是来和侯爷相看的,侯爷快去吧。”

“你说得什么浑话?”赵昱皱眉。

李蘅不理他,径自走了。

她从未如此对待过赵昱,以至于赵昱在原地立了好一会儿,才皱眉往玉堂院去了。不知娘做了什么,将李蘅气成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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