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我家长大,还是大个英雄,1956年母亲送我到新疆与他成婚,不料母亲病逝,我不知如何是好

修为之士 2024-06-18 17:08:06

我和我丈夫张远发都是四川绵阳梓潼县人。他原名叫魏平德。

我妈妈是童养媳,和我爸成亲后好长时间没生孩子,他爸爸妈妈家里有四五个孩子,不知是他3个月还是5个朋的时候送给我家的,说是做“引子”(民间流传一种说法,不生孩子的家庭抱一个别家的孩子过来“引子”,就能生孩子)。

他是在我们家长大的,起名叫张远发。他到我家以后,我妈就开始生孩子了。

我叫张远秀,我喊他“哥哥”,我上面还有6个哥哥姐姐都没养活。

他是国民党抓壮丁时当的国民党兵,至于哪一年抓的,那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那时家里没钱就被抓壮丁,他在国民党部队的时候从没给家里写过信。

国民党军阀作风,他从小就调皮,家里人都认为国民党部队把他打死了。没想到解放以后,他从部队写信回来了。我

们当地的民政局接到信后,找到我们家,他才和我们家联系上,告诉家里人他在甘肃酒泉。

我那时没出嫁,说亲的多,但成分不好,我姑姑说他是英雄,又是我家养大的,就让我嫁给他。

我是1956年,18岁的时候到新疆和他结婚的。我妈送我到新疆,没想到走到兰州兵团办事处,我妈就病逝了。

我也不知如何是好,不知到哪里去,天天哭,办事处的一个炊事员是我们四川老乡,我妈临死时给这个炊事员说过我要去新疆找张远发,于是这个炊事员让我继续往新疆走,去找张远发。

我是1957年的元旦到的乌鲁木齐,那天下了好大的雪,我的脚一路上冻坏了。幸好我身上带着证明,好心人就把我送到兵团招待所。

团长王二春正巧在乌鲁木齐开会,也住在招待所。他怎么问我,我都不吭气,只是把证明给王二春看。王二春知道我是来找张远发的,就把我带回了四十七团,安排到一个四川老乡家里,让张远发来接我。

王二春看我不说话,以为我是个哑巴。连长、指导员买了些糖、瓜子,撒给大家吃,也就算我们结婚了。结婚后我们就住在连队的草笆子房里。

听张远发说,他是十五团的教导队的,是从兰州进新疆的,到了阿克苏后,部队正在修整,上级发来通报,说和田的反革命分子正策动武装叛乱,王震将军命令他们火速进军和田。为了抢时间,决定从沙漠里穿过去直插和田。

听他说,一位名叫李明的排长,是个老八路、战斗英雄,担任收容任务,晕倒在沙里,被风沙埋了。说是在沙漠里整整走了15天。

那时穿越沙漠真是不容易,他是先遣部队,走沙漠时穿了一双鞋,牵了两匹马,这匹马不行了,倒下去,再换另一匹,满地都是沙子走不成。他穿了一双鞋,鞋子里装满了沙子,磨脚走不成,脚上都是泡了,只好把鞋子脱掉,光着脚走。后来他经常说,如果那时有现在的鞋子,我走几个戈壁滩也走过来了。

他是一名机枪手,机枪有35公斤重,连同子弹背包足有四五十公斤重,他硬是将这挺机枪从阿克苏扛到和田,15天从没和人换过扛。

听他说,教导队的队长李文光和排长李大力,看他一个人扛着机枪太重太累,安排别人来换着扛,他不同意换。

后来我问他为什么不让别人换着扛,他说换着扛机枪,他的功劳就没有了。

他最喜欢黄军装,什么时候都穿着一身黄军装。有一套旧军装他看得比他生命还珍贵,上面别的是一枚枚荣誉勋章。

他在世胸前的军功章像扇子一样一大片,一走路就当当响,他好自豪。他的军功章多,奖励的瓷缸子、毛巾、背心更多,有一次团里有4对新人结婚,他一下给别人送去4件背心。

他喜欢唱歌。只要谈起过去,只要有领导来看望,他都会忍不住唱起过去的军歌,一首接一首还不重样。问他到底还记得多少首?他就说百十首吧。

他说,他们穿越沙漠时,唱歌还找回了一个战士。那个战士叫宋宏道,刮沙尘暴时,追骆驼迷了路。他在一道沙梁下走了一天一夜,后来听到了歌声,顺声追赶,找到了部队。

记得2009年2月19日,新疆军区政治部副主任李卫平、新疆和田军分区司令员陈水泉和兵团第十四师及四十七团的领导来到“老兵村”看望他。李卫平拉着他的手对他说:“您是优秀的共产党员!”他不加思索地回答“那是优秀的共产党领导的”,他一连唱了《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向前,向前,向前》《戈壁滩上盖花园》等六七首歌曲。

他现在埋在了“三八线”。他在世的时候说,他们这些老兵生前都有约定,活着的时候,是一个战斗的集体,这个集体里有连长指导员、副连长、副指导员、排长、司务长、战士、文书、通信员!司号员、炊事员。

死了,仍然还是一个战斗集体,哪里也不去,就在“三八线”,一个都不能少……他说,他没想到还能活那么多岁,他的好多战友二十几岁就牺牲到战场上了,他是幸运的。

我和他结婚后,问他,你们来这里做什么,他说我们来当3个队(注:生产队、宣传队、工作队)。

来了以后,搞生产,他们到处拾肥料、盖房子。早晨担着担子,一边一个筐子,就是到处捡肥料那时候还没啥任务。连队周边都是老乡,住的房子也是老乡的。

那时还闹过“大头棒”,他们天天晚上睡到房顶上,带着枪防备“大头棒”袭击。

他就是个一般的职工,他个子大,比一般人力气大,能干能吃苦,也肯干。

他干活是一把好手。他和别人一起劳动,挖坑什么的就是比别人挖得好。他一个人能完成两三个人的工作量,早出晚归的。

拾棉花干啥都在别人前头,都是干得最多的。他是全身心扑在工作上,他就这么个直性子,不把活干完就不回来。

听说当年开荒生产时,他一顿可以吃7个大馒头,吃面条不用碗,部队发的黄洗脸盆,一顿吃1盆。

他嫌部队发的坎土曼小,自己掏钱到铁匠铺打了一个。他一个人干3个人的活,挖花生一天可以挖4至5亩,一坎土曼就是一窝,挖大渠一天能挖8方。

棉花棵低,他那么大的个子一天能拾200多公斤,都是第一名。开荒、挖大渠、大会战,广播上都表扬他。每年都是劳模,得过15个先进,给他发的奖,其中有一个金质的毛主席像章,那些年参观的人到我们家里去,就拿出来看一看,后来不知到哪去了。

他离休后,我们就搬到团部的新干休所(注:1999年国庆期间,四十七团干休所建成),听说是兵团领导张文岳(兵团原司令员)让团里给老兵修的房子,有厨房和卫生间。

该好好享福了,他还是闲不住,不管人家干什么工作,他都去帮忙。我不让他去,他也不听。

后来他去给公家看场子。他说反正闲不住,他又会扬场看场他也不要报酬。他认为他的工资够他吃饭了。看场结束后,有时候单位送他一口袋花生感谢他帮忙,他不要,他说我房子里有花生。其实,我家里没花生。我说,你该把花生拿回来。

看场就是防止一些人把花生偷偷拿回家去。每天下班的时候他一个个检查,有人要带走花生,他坚决不允许,要别人把花生放回去。

一些人就对他很恼火。他就是不怕得罪人。看场要有责任心。

没有围墙,也没有门,晚上睡不成觉,他就去买了只小狗,和他一起看场。连队年年让他看场,是因为他特别认真,他认为花生是公家的,一粒花生都不能带出场外。

给他花生他不要,他说,我是看场的,不要让别人认为我看场拿了场里的花生。看场结束后,班长说你也辛苦了,这个场地上土里的花生就给你吧。我就和他用个子,把场地上的土筛了一遍,筛了的花生还是给连里。

他就回了一次老家,再也没有离开过和田。他到和田后,本来可以留在和田地方上,但他来到了四十七团。

我们老家在四川,离休以后,他也不愿意回去。他说,一是他当农民那个苦他也吃不来了,他说在这儿是吃大锅饭,饮食也吃惯了,在这里有很多和他一块来的战友,他们这些战友就经常在一起聊聊天呀,聊聊过去和现在。

有时,我推他去,那时候他的腿不得劲了,反正全身也都有病,结肠炎最后转成结肠癌。

他们经常在一起聊天就在团部门口。一帮老家伙,他都聊过去的事情。我不去听,他们说他们的,都是一帮老爷们,我是个女人,又是在旧社会长大的,还是比较传统的,混在里面也不好。

他对四十七团特别有感情。每次团里要让他们去兵团开会,他都生病,参加不了。他特别想去,但没办法,他的身体太弱了。

他去世时一句话也没留下。我们把他埋在了六连,那时还没有“三八线”,人没了,一般都埋在那里,6年以后,才有“三八线”。

他在特殊时期受到冲击了。造反派说他是“牛鬼蛇神”,一帮北京青年(造反派)批斗他,打他,他不服气,不愿意吃亏,也把人家打了。

他说,毛主席说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老三篇背得熟,毛主席的文章背得多,造反派说不过他,反正最后呢是不了了之。批斗后,他的工资降到42块钱,他本来是62块5毛,那时他的工资是单位最高的。

有人对我说,说你老头子傻瓜,人家打了他,他打了人家。最后给他平反了。后来他调到团部以后也没涨过工资。

有一年,调工资,反而把他的工资与其他人拉平,他的工资不升反降了。大家都觉得不公平,让他去找领导,他说就是我的多了,说我们都是一起来疆的,工资拉平我没有意见。

他特别艰苦朴素,他的一条劳动布裤子,补了又补。

老头子对那些军功章,看得重,他把荣誉看得比生命都重要特别珍惜他的荣誉,他的那些军功章都用针钉到了衣服上,订了一片,事后说我死了以后你就给我盖上。

他的那套黄军装是部队发穿旧了穿烂了,补丁打补丁,后来发的那一套新的军服,他就留着压到箱底舍不得穿它,他走的时候,就穿着那套黄军装,不愿意穿别的衣服。

他觉得解放军给他发的那套军装特别珍贵,特别留恋他当兵的年代。

他对我说:“等我不在了,你给我穿上。”他还是觉得他自己是个兵,永远还是一个兵。

他说:“我这一生从都没想到要当官,我当什么官,从人家的头上往上爬,这样不好,我实事求是的我干出成绩让别人看一看,看看这就是真本事,靠自己的劳动,靠自己的能力吃饭。”

日子好过了,他也不忘本,鞋子也是补了再穿。我说,现在不是过去了。他说,过上好日子,他也不能忘本。

那时候我刚到四十七团的时候,住的房子就是红柳把子房,房顶是草还不是草把子,就把红柳编上做墙,透风,冬天也冷啊,那没办法,就是架个炉子也感觉冷,不过那时候也不觉得苦了。

慢慢地条件好起来了。那时候地也没有那么多。说起来开地,三连一个连队1万多亩都是开荒开出来的。三连那当时都是大沙包,都是沙土碱地,现在的团部沿街也都是沙包。

现在变化大得很啊,楼房马路、街道、学校,没有这些老兵,也就没有今天。

【编者后记】

张远发(1914年2月-2009年8月),男,汉族,四川绵阳潼人,1948年参加革命,解放战争时期,曾荣立一等功3次,大功1次,小功1次,甲等功1次。曾徒步横穿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进军和田,1955年随部队集体转业到新疆军区生产建设兵团十四师四十七团屯垦生产,离休前为四十七团三连职工。

张远发的遗孀张远秀(1941年10月-),女,汉族,四川绵阳梓潼人,1956年到四十七团与张远发结婚,同年参加工作,1991年退休,退休前为四十七团三连职工。

来源: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出版社《沙海老兵口述史》。

作者:李书群 辛敏 王玉梅 杨丽云 司宇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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