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卖妙郎

划过指尖有烟云 2024-06-15 02:36:48

古时候,在河南的周家庄,有一位年轻的妇女,名叫刘惠英。她孝敬公婆,体恤丈夫,疼爱幼子。庄里人都夸她是位贤惠的媳妇。

刘惠英的丈夫周文选,一心要求取功名,家务事便都落在了刘惠英的肩上,刘惠英终日勤耕苦作,夜晚还要纺线织布,维持一家人的生活。

这一年,周文选准备进京应试。刘惠英将出嫁时从娘家带来的一副手镯交给丈夫,让他变卖作盘缠,文选深感惭愧。

周文选启程这天,全家老小一直送他上了大路。刘惠英再三叮嘱,中与不中,早些回来。文选挥泪告别了父母双亲和爱妻幼子,直奔京城而去。

没想到,周文选一去数年,音信杳无。全家人虽然日夜牵挂,奈何山高路远,老的老,小的小,无法进京寻找。

当地偏偏又连年大旱,庄稼颗粒无收。刘惠英随着庄里的人扶持公婆,携带幼子,背井离乡去逃荒。

文选的母亲思子心切,又禁不住乞讨奔波之苦,不久就病死在异乡。刘惠英手扒黄土,将婆母埋葬在郊野。

文选的父亲周君汉,连饿带急,也身染重病。他对儿媳刘惠英说:“你到京城寻找你那丈夫去吧,我不能再牵累你了。”怎么说,刘惠英也不肯丢下孤苦伶仃的老人家。

寒星闪烁,北风呼啸。刘惠英夜不成寐,苦苦地思索着:文选夫啊,你究竟在哪儿呢?为什么你不回来呀!

她哪里知道,周文选早已中了状元。他被当朝野相爷招赘,如今又被提升为礼部侍郎了。此刻,相府小姐野金凤正摆下贺官酒宴。周文选得意贪杯,酒后失言,泄露了家中已有前妻之事。

野金凤顿时一惊,忙追问:“怎么,你家中已有前妻?”周文选自知失口,赶忙遮掩道:“不,不,我说你是我的贤妻。”"哼,忙我又不耳聋。你说了实话还则罢了,不然,我叫爹爹罢了你的官,要了你的命!”

周文选不得不说出真情。野金凤哭闹着,不依不饶。周文选好言哄劝:“夫人不要生气,我写张休书将她休了也就是了。”他拿过纸笔,匆匆写就。

野金凤接过看了,气才消了一半。她唤来下书人,吩咐火速送往周家庄。

再说周君汉,由儿媳刘惠英搀扶回到周家庄之后,为了.治病,连日将家具都变卖干净。他不愿再给儿媳添麻烦,狠了狠心,解下腰带,蹬着木凳,打算悬梁自尽。

周君汉久病体衰,立脚不稳,一头栽倒在地上。刘惠英前来送饭,见此情景,一切全都明白了。她将公爹扶起,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老人家。

周君汉擦着眼泪说:“这半年多来,你在床前送汤送药,可苦了你了。”说着又不住地咳嗽起来。孙儿妙郎倒了一碗水,递给了爷爷。

周君汉哽咽着说:"何必让你们母子跟着我受熬煎,还是死了好!”妙郎哭着说:“爷爷,你别死,我做梦梦见我爹他做了大官,回来接你啦。”惠英也说:“是呀,熬着吧,文选早晚会回来的。”

一家人正在屋子里说话,忽听门外有人高喊:“里面有人吗?"惠英以为又是来讨债之人,怯生生地走出门来。

门外,一位军爷打扮的人,见了惠英,施礼问道:“请问,此处可是周文选周大人的府舍吗?"惠英喜出望外,脱口问道:“莫非我那丈夫居官了?”下书人手托书信跪倒在地:“小人奉命下书来了。”

刘惠英急忙回屋,禀告公爹。周君汉听说儿子有了消息,身上的病顿时好了一半。他亲自出门,将下书人迎进屋里。

惠英满以为文选下书报喜讯,不料想却是一纸绝情文。上面写的是:“礼部侍郎周文选,要休前妻刘惠英…………”这意外的打击,使惠英头晕目眩,几乎昏倒。

周君汉吃了一惊,忙问:“儿媳,你这是怎么了?”惠英泪咽肚里,笑在脸上,说道:“不妨事,儿媳是高兴过分。”周君汉催促惠英快些念信给他听。

刘惠英强忍悲愤念了起来:“礼部侍郎周文选,要休…………”她再也念不下去了。周君汉问道:“他要修什么?”刘惠英慌说他要修坟,祭祖,搪塞了过去。

妙郎在一旁问道:“妈,我爹他问你好了没有?”惠英点了点头。妙郎又天真地问:“我爹他问我好了没有?”惠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两串泪珠淌落下来。

妙郎对爷爷说:“爷爷,我娘怎么哭了?”周君汉擦着眼泪说:“三年来,你娘为了咱们老小,操心受累,如今熬出了头,是高兴得落泪。”

送走下书人,惠英去做饭。抖开米袋,连一粒粮食也倒不出。老公爹需要将养,妙郎年幼要吃要穿,家中实在找不出一件可典当的物件,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惠英长夜难眠,最后,狠了狠心,决定卖掉妙郎。妙郎一觉醒来,见母亲满脸泪痕,扑到娘怀里,为母亲擦泪。惠英心如刀剜。她哄骗妙郎快起床,赶早去上姥姥家。妙郎听了,乐得直拍手。

刘惠英瞒着公爹,去卖亲生娇儿。妙郎并不知情,他只顾高兴,一路上,又跑又跳。

眼前来到三岔路口。往东通往刘惠英的娘家刘庄,往西通往城里。惠英悲切切地拉着妙郎往西走去。妙郎拖住母亲不走,连说“不对了!不对了!”

惠英问他:“什么不对了?”妙郎指着东边这条路说:“去看姥姥要走这条路。”惠英纳闷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妙郎说:“前年母亲领着孩儿去看姥姥,走的就是这条路。过那条小河时,咱母子一同跌倒河里,孩儿咯咯直笑,您还轻轻打了我一掌呢!”

妙郎虽然年少,却如此聪明伶俐。亲生骨肉就要离别,作娘的怎不难过?!刘惠英失声痛哭起来。妙郎不知内情,抱住母亲苦苦追问。

刘惠英这才把进城卖子的事告诉了妙郎。妙郎大哭不止。惠英搂着娇儿说:“连年荒旱,不能一家人等着饿死,还是给你找条活路吧!”

妙郎说:“我爹做了大官,喜报也到了家,您为什么还卖我呢?”刘惠英只得告诉他,那不是喜报,是休书。妙郎不懂,就问:“什么叫休书?”惠英说:“你爹他变心了,他不要娘了。”

妙郎说:“孩儿死也不离开您。”惠英说:“你那苦命的爷爷如何活下去呢?”妙郎哭着说:“您卖孩儿为孝敬老人。孩儿我也要孝敬老人。今天把我卖了,母亲百年之后还靠谁呀?”

孩子的话,刺疼娘心。她抚摸着妙郎说:“为娘不求你养老送终,今天事出无奈,你若听了娘的话,就算是尽了你的孝心。日后长大成人,别忘了回家来看看母亲。有钱无钱娘不怪,说几句话儿娘也舒心。”

妙郎想了想说:“母亲,那您就卖了我吧!孩儿走后,您千万不要想我,等我长大回来孝敬母亲。”刘惠英将草标插在妙郎头上,母子二人,凄凄惨惨,一步一步向城里走去。

新任吏部尚书田士昌,老来无子,夫妻二人总觉着冷清。他在赴任途中,嘱咐家院田诚,有合适的孩子买一个回来。

这一天,田诚在大街上,看见一群人围观一位贫妇人卖子。他走了过去,见孩子长得乖巧,便领他们母子去见尚书大人。

这位贫妇,就是妙郎的母亲。田士昌问惠英:“他可是你亲生儿子?“惠英答:”正是民妇所生。”田士昌又问:“他弟兄几人?”惠英答:“无兄无弟。”田士昌说:“莫非有些痴傻?”惠英摇头答道:“绝无痴傻。”

田士昌问:“既是亲生独子,又非痴傻,你怎么舍得卖与他人?“惠英答:”只因连年旱荒,家无糊口之粮,公爹卧病在床,民妇无力奉养。”“你家丈夫呢?”刘惠英缄口不语。妙郎抢着回答:“我爹做了高官,他不要我们了。”

田士昌心里骂着,天下竟有这种负义之人!他问刘惠英:“你丈夫叫什么名字?”惠英只管低头流泪,没有回答。

妙郎说:“我爹名叫周文选。”田士昌听说是他,心中愤愤不平。他和夫人虽然盼子如命,但是,怎么能够忍心割断这苦命的母子之情!他对刘惠英摆摆手说:“这个孩子,老夫我不买了。”

刘惠英拉着妙郎,双双跪倒在地,央求田大人开恩救命。

田士昌问:“这孩子你要卖多少银子?”惠英答:“只要大人纹银十两。”田士昌说:“老夫我送给你十两,暂且回家度日,待我进京之后,好言相劝你家丈夫,他若回心转意,你们一家不就有救了吗?”

惠英垂泪说道:“他既如此绝情,何必再去求他。天官大人既有拯人之意,就请收下我这娇儿做个螟蛉义子。只要公爹、娇儿能逃活命,民妇纵然饿死,也安心瞑目了。”

田士昌被刘惠英的贤惠孝道所感动。他叫田诚取来银子五十两,对惠英说:“那我就把妙郎留在身边,当作亲生之子。日后若是得第,保你们母子重逢。”

刘惠英欲接银子,一眼看到哭泣的妙郎,猛地过去抱住 娇儿,痛哭起来。田士昌不忍心目睹这凄凉情景,擦着眼泪,走出房门。惠英叮嘱妙郎好好读书,长大好报义父义母的恩情。妙郎一一应答着。

田诚将银子递到刘惠英的手里。妙郎手抓门框目送一步三回头的母亲走远,才跟着田诚走回屋来。

惠英用卖子得来的银钱,买肉做汤给公爹喝。周君汉询问钱是哪里来的,她说是从娘家借来的。

周君汉许久没有闻到肉香了,但他接过碗来喝不下去。他让儿媳把孙子妙郎唤来,祖孙一道喝。惠英说:“妙郎到大街玩耍去了,您还是趁热喝了吧!"周君汉只是不依。

惠英见瞒哄不过,只好如实回禀。周君汉一听如火焚心。他问明把妙郎卖给何人之后,命儿媳马上领他进城去找。惠英告诉公爹,天官大人已经起程进京了。

周君汉思念孙儿,越想越气,举杖要打刘惠英。可是,想到平日儿媳辛勤劳累,一片孝心,又不忍下手,举起的拐杖慢慢落了下来。

惠英委屈地分辩着:“但有一分活路,哪个做母亲的肯卖亲生骨肉!”周君汉余怒未消,说:“我的儿子居了高官,喜报已经到来,难道连三五日都熬不过去了吗?"惠英这才把周文选送来休书的事告诉了公爹。

周君汉看罢休书,气得昏了过去,惠英连声呼唤才苏醒过来。他想,是我养了不肖之子,害得儿媳骨肉分离。我却孝逆颠倒,屈煞儿媳了!心中又悔又恨。

惠英好言相劝:“文选虽然割断夫妻情义,儿媳决不丢下公爹。您若不嫌弃,我情愿做您的女儿,伺候您一生。”

儿媳的话象一盆火,点燃了老人的心。他一头跪倒在儿媳面前,老泪纵横地说:“我的亲闺女,你的大恩大德,老汉实难报答,你就请上,受我一拜吧!"惠英哭着扑到周君汉的怀里。

光荫荏苒,转眼十年过去了。小妙郎在田士昌夫妇的教导下,长大成人。殿前应试,金榜题名。田府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妙郎头插官花,身着红袍,回来拜见义父义母。田夫人问道:“儿啊,你可知这身荣耀是怎样得来的吗?”妙郎施礼回答:“全靠母亲恩养,爹爹教子有方。”

田士昌问:“你那生身之母有无功劳呢?”妙郎不知义父的用意,试探着答:“她有何功劳呀?”田夫人又问:“你就不想她吗?”妙郎不敢吐露实言,只说:“二老待我胜似亲生,孩儿怎 会想她。”

田士昌举手打了妙郎一巴掌,声色俱厉地训斥道:“你这不孝的奴才,刚中状元就把生身之母忘记,若是居了高官,更不会把黎民百姓挂在心上。”他叫家人田诚把这奴才赶出府去。

妙郎跪在地上,这才吐露实言。原来,他日夜都在想念着受苦的亲娘。刚才是怕二老伤心,才在堂前撒了谎。

田士昌夫妇见妙郎是个有心之人,转怒为喜。田士昌吩咐妙郎,回原籍迎接祖父和生母。妙郎急不可待,连夜登程。

路上,一对沿街乞讨的男女,拦住妙郎的马头,请求周济。妙郎命家院赠些银两给他们。

那女人对男人耳语:“你看这位大人,年轻心善,若能跟随在他的身边,不比讨饭吃要强得多吗!"那男人点着头,连声说对。

那男人跪倒马前,妙郎问道:“你还想讨要什么?”那男人答道:“小人张义,只因家中遭灾,携妻外逃。我见大人爱民如子,俺夫妻愿随在大人身后,效犬马之劳。”说罢,又拉那女人跪在地上。

妙郎听张义夫妻言辞恳切,吩咐他们起来,决定收留他们,日后侍奉爷爷和母亲。张义夫妻千恩万谢。

喜风吹散愁云。周君汉和刘惠英早被妙郎派来的人役接到府城馆驿。他们身穿新衣,春风满面地迎候衣锦还乡的妙郎。

骨肉重逢,格外亲热。院公张义送上香茶。刘惠英抬头一见,大吃一惊。

张义头也不回,急忙退出门外。惠英问妙郎:“儿呀,方才送茶之人,从何而来?"妙郎把途中收留张义夫妻的经过讲了一遍。

惠英告诉妙郎:“他就是你那无情无义的爹爹周文选。你叫他们快些出府去吧!"说完,搀扶着公爹走向后堂。妙郎呼唤张义快来。

千真万确,张义正是周文选。野相爷因贪赃受贿,被人参倒,周文选株连其内。他丢官罢职,险些赔上性命,因此,更名改姓,沦落街头。他听到妙郎呼唤,回身走进客厅。

妙郎对他说:“院公,有人认出你来了。”周文选心想,事已至此,干脆实说了罢。他摆出长辈的架式,对妙郎说:“对,我就是你的亲爹周文选。如今咱父子相见,儿就该将父认下才是。”

妙郎说:“论理我是应该认下父亲。可是,当年您休弃了母亲,这怨恨难解。长辈的事情,孩儿岂能作主。”周文选央求妙郎从中撮合。

妙郎请出母亲刘惠英。文选一见,深深施礼,一再赔情。惠英不予理睬。周文选只得厚着脸皮跪地求饶。

惠英指着文选斥责道:“你与我早已割断情义,如今你有何脸面再来称夫道妻!"说着,回身就走。周文选扯住她的衣角,苦苦哀求:"咱夫妻同床十载,又生下妙郎娇儿,难道你是铁石心肠,就不念结发情义了吗?”

刘惠英气得浑身战栗。她取出当年周文选写下的休书,说道:“你居了高官,抛弃双亲,又把结发之妻休出家门。你这无耻之徒,还讲什么结发情义!”

周文选欲夺休书,未遂。他极力诡辩:“当年休妻,并非出于我心,实在是奸相刁女的指使。今天咱夫妻破镜重圆,我再写一张休书,把野金凤休弃也就是了。”

野金凤来送花瓶,走到门外,恰巧听到周文选的话。她气冲冲地闯进门里,指着周文选大吵大闹,被周文选一脚踢倒在地。惠英气极冷笑,冷冷地说:“好一个有情有义之人!”

惠英扶起野金凤,说:“当年若不是你父为宰相,他怎么能招赘野府!如今不是我儿做了官,他怎么会低三下四来赔情!象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丧尽天良的衣冠禽兽,岂能再与他夫妻相称。”说完,含恨走回后堂。

野金凤指着周文选说:“你这个人面兽心的贼呀,我也看透你了。从此咱一刀两断!”她哭着跑出门,另寻生路去了。

周君汉在后堂听儿媳禀告了儿子周文选的情况,他怒发冲冠,手执拐杖,找到前厅。一见文选,举杖就打。周文选托住拐杖,磕头求饶。

周君汉怒不可遏地说:“当初为了供你念书,家产田地都卖光了。你做了官忘了本,害得你娘死爹病,妻离子散。当年你居官不认父母,如今我哪有你这不孝之子!”

周文选一把鼻涕一把泪,苦苦哀求着:“你老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你就认下孩儿我吧!”周君汉咬牙切齿地说:“认下你这伤天害理之人,对不起你饿死的母亲,更对不起我那贤惠的儿媳。你快些与我滚!”

周文选跌跌撞撞走出馆驿,狼狈地瘫倒在地上。 这时,家院高喊:“酒宴齐备,请太老爷、夫人入席。”妙郎和刘惠英搀扶着周君汉往后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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