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膏的古今应用与考辨》

寻桃聊健康 2024-06-27 06:47:18

《石膏的古今应用与考辨》

大剂量石膏的应用历史悠久。石膏首载于《神农本草经》,其擅长清肺胃气分之大热,解肌透热之力强劲,能生津且不燥,煅用还可敛疮生肌。在中医临床中,大剂量使用石膏由来已久。汉代张仲景所著《伤寒论》《金匮要略》中的白虎汤、白虎加人参汤、竹叶石膏汤、麻杏石甘汤、越婢汤、大青龙汤等方剂,皆含石膏,用量少则半斤,多至一斤。唐代《外台秘要》治天行疫病之鳖甲汤,石膏用至八两,同期的《备急千金要方》治心热欲吐,吐不出,烦闷喘急,头痛之石膏汤,石膏用量为一斤。明代擅长治疗温病的江南名医缪希雍,其处方多出自白虎汤、竹叶石膏汤,生石膏用量常在 30g 左右,重者一次量达 100g,甚至有一昼夜连服近 500g 的情况。清代桐城医家余霖创清瘟败毒饮,大剂量石膏可用至 180~240g,据纪晓岚所言,当时“踵其法者,活人无数”。近代名医张锡纯对石膏有独特见解,认为“无论内伤、外感用之皆效”,“即脏腑间蕴有实热,石膏皆能清之”,“临证 40 余年,重用生石膏治愈之证当以数千计。有治一证用数斤者,有治一证用至十余斤者,其人病愈之后,饮食有加,毫无寒胃之弊”,石膏用量之大,重者一次用至四五两,甚至七八两,药专力宏,直中病所,每每获良效(内蒙古中医药,2006,第 5 期)。近代医家孔伯华不仅在外感方面运用石膏得心应手,于杂病方面亦运用得当,根据患者病情轻重、年龄大小、性别等而定剂量,少时三五钱,多至半斤,甚至数斤煎煮代水饮用[北京中医药大学学报(中医临床版),2008,第 3 期]。建国之初,运用大剂量白虎汤治疗乙脑等,大大降低了公认的死亡率,取得了令人瞩目的疗效。

1.2 石膏临床应用广泛

历代医家在长期的临床实践中,不断丰富和拓展了运用石膏治疗各类疾病的经验。张仲景乃古今善用石膏之第一人,其用白虎汤、白虎加人参汤、竹叶石膏汤等方治疗壮热、烦渴、汗出、脉洪大之阳明气分热证,用麻杏石甘汤治疗“汗出而喘,无大热”之肺热咳喘证,用越婢汤、大青龙汤等治疗水肿,用竹叶石膏汤、竹皮大丸治疗胃热气逆呕吐,用白虎加桂枝汤治疗温疟、热痹等等。石膏亦是治疗胃火牙痛的良药,陈实功《外科正宗》之清胃散和张景岳《景岳全书》之玉女煎均应用石膏清胃火以治牙痛。《外台秘要》中有以石膏治疗虚劳:“骨蒸劳病,外寒内热,附骨而蒸也。其根在五脏六腑之中,必因思后得之。骨肉日消,饮食无味,或皮燥而无光。蒸盛之时,四肢渐细,足趺肿起。石膏十两,研如乳粉法,水和服方寸七,日再,以身凉为度。”汗证,也是古代诸多石膏方的主治病症,如《肘后方》石膏甘草散,两药等分为末,以米浆送服,治大病愈后多虚汗。《普济方》亦用石膏甘草治疗暴中风,自汗出如水者。石膏还可通乳:唐代孙思邈在《千金要方》中有“治妇人乳无汁,单行石膏汤方,石膏四两研,以水二升,煮三沸,稍稍服,一日令尽”。清代名医叶天士认为,“产乳者,产后乳汁不通也,阳明之脉,从缺盆下乳,辛寒能润,阳明润,则乳通也。”仝宗景在《通乳 12 法》一书中用白虎汤加玄参、麦冬、天花粉、竹叶、芦根,重用石膏清泻阳明之热,阳明润,津液得布,乳汁源流自旺;主张用辛寒之石膏以润阳明而通乳。余霖主张治疫以清热解毒为主,提出了“非石膏不足以治热疫”,创用大剂量石膏之清瘟败毒饮等方,谓疫乃无形之毒,宜用石膏,不宜用硝、黄,治火热证表里俱盛,大热烦躁,渴饮干呕,头痛如劈,昏狂谵语,或发斑吐衄等证,为新中国成立后中医治疗乙脑、流行性出血热等急性流行性热病提供了宝贵经验。《吴鞠通医案》中赵姓太阳痹案,其方用生石膏 180g,并云“(治痹)六脉洪大已极,石膏少用,万不见效,命且难保”,重用石膏 120g,多则 250g。现代名医王季儒、章真如,治疗热痹皆重用生石膏,并将石膏列为治疗热痹必用之药。张锡纯拓宽了其临床使用范围,除治疗外感实热外,还用于产后病温(白虎加人参汤),外感崩漏(白虎加人参汤),痢证兼表(白虎加人参汤),疟证兼温(白虎汤加柴胡),关节热痛(石膏配阿司匹林),腹中坚痛(石膏、三七、蒲黄),重症鼻渊,其他如梅毒、胞宫溃烂等病,以及解砒石毒、外感发汗等方面均取得显著疗效。此外,石膏煅用,有敛疮生肌、收湿、止血之功效,可用于治疮疡溃后脓未净者,或脓已净而疮口不敛者,如九一丹、八二丹之类,故煅石膏被誉为“生肌敛疮之佳品”。黄煌总结前人应用石膏经验,将石膏临床应用范围归纳如下:①急性传染病以及急性感染性疾病(如乙型脑炎、流行性脑脊膜炎、流行性感冒、猩红热等)过程中出现高热、大汗出等症状时,石膏常与知母、甘草等同用,代表方为白虎汤。②血液病(如各种出血、血小板减少性紫癜、血友病、白血病等)出现汗出、口渴、脉洪大时,可考虑使用白虎汤加水牛角、生地等。③糖尿病、甲状腺功能亢进、脑垂体瘤、甲状腺瘤、小儿夏季热等内分泌疾病中出现严重渴感、出汗等症状时,石膏常与知母、人参等同用,方如白虎加人参汤。④皮肤科、眼科、牙科等疾病过程中出现出汗多、脉洪大等症状时,可考虑使用白虎汤加味。⑤临床使用麻黄剂治疗呼吸道疾病、皮肤病时,如果伴有烦躁、出汗者,可配用小剂量石膏(中国社区医师,2003,第 7 期)。

1.3 石膏的认识考辨

1.3.1 石膏历代认识

石膏最早见于《本经》:气味辛,微寒,无毒,主治中风寒热,心下逆气,惊喘,口干舌焦,不能息,腹中坚痛,产乳,金疮。《别录》进一步阐释:除时气头痛身热,三焦大热,皮肤热,肠胃中膈热,解肌发汗,止消渴烦逆,腹胀暴气喘息,咽热。亦可作浴汤。《药性论》言:治伤寒头痛如裂,壮热,皮如火燥,烦渴,解肌,出毒汗,主通胃中结,烦闷,心下急,烦躁,治唇口干焦。和葱煎茶去头痛。《本草备要》总结:石膏治伤寒郁结无汗,阳明头痛,发热恶寒,日晡潮热,肌肉壮热,小便赤浊,大渴引饮,中暑自汗,舌焦牙痛,又胃主肌肉,肺主皮毛,为发斑、发疹之要品。但用之甚少则难见功。

《医学衷中参西录》论述最为详尽:石膏,凉而能散,有透表解肌之力。外感有实热者,大胆用之,直胜金丹。《神农本草经》谓其微寒,则其性非大寒可知。且谓其宜于产乳,其性尤纯良可知。医者多误认其为大寒而煅用之,则宣散之性变为收敛(点豆腐者必煅用,取其能收敛也),以治外感有实热者,竟将其痰火敛住,凝结不散,用至一两即足伤人,是变金丹为鸩毒也。迨至误用煅石膏坏事,流俗之见,不知其咎在煅不在石膏,转谓石膏煅用之其猛烈犹足伤人,而不煅者更可知矣。于是一倡百和,遂视用石膏为畏途,即有大胆用者,亦不过七八钱而止。夫石膏之质最重,七八钱不过一大撮耳。以微寒之药,欲用一大撮扑灭寒温燎原之热,又何能有大效。是以愚用生石膏以治外感实热,轻症亦必至两许;若实热炽盛,又恒重用至四五两或七八两,或单用或与他药同用,必煎汤三四茶杯,分四五次徐徐温饮下,热退不必尽剂。如此多煎徐服者,欲以免病家之疑惧,且欲其药力常在上焦中焦,而寒凉不至下侵致滑泻也。《本经》谓石膏治金疮,是外用以止其血也。愚尝用煅石膏细末,敷金疮出血者甚效。盖多年壁上石灰善止金疮出血,石膏经煅与石灰相近,益见煅石膏之不可内服也。

1.3.2 石膏性味辨

历代本草和医家对于石膏药性的认识,有微寒、寒、大寒等不同,民间还广传“一两石膏犹胜一担凉水”。明辨石膏之药性,有助于更好地利用石膏。石膏最早见于《神农本草经》,被列为中品,性微寒。《本草纲目》亦载“气味辛微寒”。石膏大寒之说,首见于陶弘景之《名医别录》,云“甘,大寒,无毒”。后世部分医家受此影响,再加之仅见仲景用白虎汤之四大证(大热、大渴、大汗、脉洪大),不察其他用石膏方的情况(如《伤寒论》第 169 条治疗“无大热,口燥渴”之白虎加人参汤证、第 397 条治疗虚热之竹叶人参汤证、《金匮要略·妇人产后病脉证治》治疗“妇人乳中虚,烦乱呕逆,安中益气”之竹皮大丸证等),故将石膏认为是大寒之品,遂沿袭成风,畏如虎狼之药。

张锡纯为解除人们对石膏的疑虑,说明其性“易驯”,援引《神农本草经》说,谓非大寒之物,“宜于产乳”,《金匮要略》载有竹皮大丸,可知其功用纯良,并无黄连、黄柏诸清热药大寒伤中之弊(“诸药之退热,以寒胜也;而石膏之退热,逐热外出也”。石膏善退热而无大寒的优点,凉而能散,善透伏气)。久客金陵的袁枚患疟,用石膏煎成吃半碗,“沉沉睡去”,得微汗而愈的例子,也说明石膏之性宜于北方人,南方人服之适应不了的传说是违反事实的。

孔伯华在《石膏药性辨》中讲石膏是清凉退热、解肌透表之专药,尝详考其性,亲尝其味,认为石膏味咸兼涩,性凉而微寒。《神农本草经》谓其性微寒,且宜于产乳,主治口干舌焦不能息,是真识石膏者;《金匮要略》《伤寒论》用石膏凡十一方,乃从而广之,是真识石膏者。奈何今之医者不究其药性,误信为大寒而不敢用,直如摒玉液而弃金丹,致令病人不起,良可慨也。

事实上,历代善用石膏之医家,不拘石膏“大寒”之说,大胆应用,屡起沉疴。纵观历代医著,应用大剂量石膏治疗急危重症者,俯拾皆是。吴鞠通治一手足拘挛者,每剂重用石膏达八两。余霖之《疫疹一得》,认为石膏性寒,大清胃热,味淡而薄,能表肌热,体沉而降,能泄实热,其应用大剂量石膏治疗温热疫,石膏用量数日内可达到几斤之多。江笔花治一独子瘟“先后用石膏至十四斤而斑始透”(《医镜》)。张锡纯治张家女,因家庭纠纷怒吞砒石,急令用凉水送服生石膏末 2 两,腹疼顿止,唯腹中烧热,再用生石膏末半斤煮汤两大碗徐徐饮下,尽剂而愈。在张氏的其他医案中也是如此,用量甚大,未见伤人伤中之弊。孔伯华用石膏多则数斤煎煮代水饮用。20 世纪 50 年代,用大剂量石膏治疗乙脑,疗效显著。由此可见,石膏“大寒”之说是值得怀疑的。孔伯华先生说,欲尽诸药之能,必须依据《本经》。临床上应追本溯源,从《神农本草经》性微寒之说。

1.4 石膏应用指南

1.4.1 用药指征

《伤寒论》中白虎汤的四大证——大热、大渴、大汗、脉洪大,是石膏的常见使用指征。其他疾病,无论外感内伤,只要存在“火热炽盛”的病机,都可能用到石膏。

张锡纯认为外感实热者用石膏能使内蕴之热从毛孔透出,且力倡用白虎汤而非承气汤,以防伤正。其用石膏“百用不至一失之法”为:遇重用石膏之证,确有征验且能恣饮新汲泉水而不泻者可用。

陈士铎在《本草新编》中指出胃火真热时可用石膏,胃火初起有口渴、多汗、舌燥、眼红、神不安等症状即可用,真热时舌生刺、大渴、谵语、发狂等可用大剂石膏。

日本古方家吉益东洞认为石膏主治烦渴,凡病有烦躁、身热、谵语、发狂、齿痛、头痛、咽痛且烦渴者,用石膏有效。

孔伯华总结张仲景用石膏着眼于烦躁、渴、喘、呕吐,分别列举了相关方剂说明石膏的疗效。

黄煌提出石膏的药证,详细说明了大汗、大渴、脉洪大的情况,以及使用大剂量石膏的客观指征。

河南李思三总结了用石膏的热盛特征。

福建盛国荣教授认为白虎汤应用不必拘泥于四大症,只要掌握“里有蕴热,脾胃无虚寒”的特点,多能获良效。

1.4.2 石膏配伍

大剂量石膏配知母可大清气分之实热、生津止渴止汗,施今墨常用于糖尿病上消者及齿衄,祝谌予用浮萍解糖尿病渴饮无度。石膏配羌活可解表清里退热,用于多种病症。石膏配麻黄可治咳喘、利水、消肿,麻黄与石膏用量比不同作用各异。黄煌认为小剂量石膏多配麻黄,有清热除烦、抑制麻黄发汗的作用。

张锡纯认为石膏配人参适用于年老、体弱、劳力、劳心者等,配赭石可治热证兼呕吐或大便燥结,配薄荷、连翘可治温热病初起里热炽盛且病连于表者。

清代余师愚应用大剂量石膏治温疫,其法源于孙思邈。石膏有多种配伍法,石膏与附子同用有先例,可用于多种复杂病症。

1.4.3 药物剂量

石膏大剂量(30g 以上)用于清热止渴止汗,多配知母;小剂量(15~20g)用于配麻黄平喘。

1.4.4 石膏煎服

胡永信等总结张仲景运用石膏的煎服方法,煎前要“碎”且“绵裹”,白虎汤有特定煎法和服法,粳米可护脾胃,凉药温服有其道理。药量因辨证和人而异,药后调摄也很重要。

张锡纯对石膏服法很讲究,包括徐徐温服、多次分服、变通服法、蘸服细末等。其他医家也有不同的石膏服法观点。

1.4.5 使用注意及禁忌

张锡纯主张除收湿敛疮止血外应内服生石膏,不可煅用,并阐述了煅石膏的弊端和生煅石膏的鉴别方法,还用大便情况作为是否用石膏的指征之一。

清代凌奂提出多种禁用石膏的情形,如口不渴、脾胃虚寒、阴盛格阳、血虚阴虚发热等。重庆百岁名老中医熊寥笙强调用药利弊,《温病条辨》提出白虎汤“四禁”可作参考。清《咫闻录》记载有医家用白虎汤不当致祸的事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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