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咸鱼日常》作者:久岚

冰悦谈小说 2024-05-07 10:11:35

《重生咸鱼日常》

作者:久岚

简介:

大皇子谢琢虽有俊秀出尘之貌,可能力平平,孟清泠嫁给他之后为他出谋划策,从皇子妃再到太子妃,最终成为皇后,这一路可谓是呕心沥血,因此伤到身子,无法替皇家开枝散叶。

众大臣请求谢琢纳妃,谢琢不曾同意,但孟清泠知道,他最终定会妥协。

后来孟清泠病了一场,回到了十二年前。

听说太后要为谢琢择妻,她心想,这皇子妃,谁爱当谁当去吧,这辈子她要轻轻松松的过。

………………

天子迟迟不立太子,文武百官都觉天子放弃了谢琢,纷纷上奏请立别的皇子。

谁料谢琢忽然屡立大功,一扫庸才之名。

他容貌出众,又兼具才干,众人都以为如今身为太子的他,怎么也该娶个门当户对的贵女,结果他偏偏看中了孟家三房的小姑娘。

下雨天,那小姑娘走在前面,太子甘心为她撑伞,为她提裙,众人咋舌。

不想干活太子妃vs忠犬勤奋太子

精彩节选:

雷雨后空气仍很闷热,像凝固住了让人透不过气。

坐在锦墩上的枫荷小心翼翼为皇后摇着纨扇。

榻上的人儿一动不动,想必是睡着了,枫荷盯着那显眼的几缕白发,忽地一阵心酸。

娘娘去年腊月过了二十七岁的生辰,这年纪是不及豆蔻年华的朝气蓬勃,可也正当春秋鼎盛,谁料竟憔悴如斯,实在令人唏嘘。

可要怪也不知怪谁。

娘娘天资聪慧,博学多才,十五岁因解开魏国公府柳老夫人的一道算题,在京中崭露头角。

时下少有闺秀精通算学,此事引起太后注意,次年天子便指婚了。

大周立储一直都奉行“有嫡立嫡,无嫡立长,长幼有序”,娘娘嫁给皇长子谢琢,原该是太子妃,可惜多年前出了个祥兴帝,仅凭嫡长子身份当上储君,登基后不理朝政,沉溺女色,胡作非为,险些被西夏灭国,祥兴帝的六弟起兵造反,力挽狂澜,最后攻入京城夺走帝位。

前车之鉴,他在立储一事上极为谨慎,放弃了自己的嫡子,立了文武双全,有从龙之功的庶子为储君。

此储君就是先帝崇宁帝,他遵从父训,也不在意嫡庶,更看重贤能,偏偏谢琢能力平平,在才干上远不如宜妃所出的二皇子,那娘娘又哪里能安心过日子?这十一年来,娘娘殚精竭力,呕心沥血,为此得了不孕之症,最后险些丢了性命才助他登上帝位。

枫荷越想越心疼,默默擦拭眼角。

而此时的孟清泠却在想着孟清月写来的信。

她的这位大堂姐正在宁州避暑,信上说,宁州冬暖夏凉,处处都是奇花异果,尤其是果子,在京城见都没有见过的,比如像刺猬一样的红果,看着吓人,掰开来却内有乾坤,还有圆圆的白果,覆着层薄薄的绒毛,汁液丰足,轻轻一捏就是一手香甜的果汁……

孟清泠向往之余又不禁苦笑。

别说是千里之遥的宁州,就是这皇宫她都许久没有离开过,每日处理不完的琐事令她脱不开身,退一步讲,纵使真有空闲,身为皇后又哪里能去游玩呢?

巍峨高山,浩瀚大漠,终究与她无缘。

睫毛微微颤动了下,她的意识开始模糊之时,却忽然听见宫女进来向枫荷禀告,提到“孟二少爷”。

不知是不是弟弟闯祸了。

孟清泠眼皮很沉,睁不开,可脑海里却浮现出母亲去世前的情景。

母亲放心不下弟弟,弥留之际拉着她的手反复叮嘱,“三房只有阿序一个男孩,你作为姐姐,一定要照顾好他,令他成才,护他周全。”

她答应了。

此后,只比弟弟年长三岁的她,肩负起了母亲的责任,任劳任怨。

可惜事与愿违,弟弟一直没能考上举人,后来终日游手好闲,她忍不住劝说两句,弟弟竟说“姐姐这么能干,还指望我作甚?”

心口好似被巨石压住,闷得慌,她一阵急喘。

枫荷放下纨扇,倾身问:“您怎么了?哪里不适?”

孟清泠费力地睁开眼:“可是阿序闯祸了?”

原来娘娘没睡着,枫荷不好瞒着:“二爷在云阳楼被大理寺的衙役抓了,说跟闻香教的信徒有来往。”

孟清泠一听就觉得弟弟是被陷害,闻香教是邪教,弟弟再不懂事也不可能去沾,但衙役既敢抓人,想必是上峰下令的,而这上峰,必是裴亦秋。

大理寺卿裴亦秋是出了名的难缠,性子孤高冷傲,偏偏又能力出众很得谢琢倚重,是以谁的面子也不给……

她忙要爬起,谁料一动竟觉头晕,险些从榻上滚下。

枫荷惊呼一声,伸手扶住:“您瞧着好似病了,奴婢去请陈院正吧?”

孟清泠道:“先去参见圣上。”

谢琢登基不久,重担压肩,容不得松懈,是以最近难得过来仁明殿,她当然也没有一句怨言,全力做好他的贤内助,今日是因为弟弟的事不得不去打搅。

枫荷犹豫:“您这样子只怕现在不好出门……”

“备车。”孟清泠坚持。

枫荷只好退一步:“要不奴婢先派人去垂拱殿看看,省得您白跑一趟。”

孟清泠身子确实不舒服,想一想答应了。

不消一会,去探消息的黄门回来禀告。

枫荷听完后告诉孟清泠:“圣上不在。”

“去何处了?”

枫荷顾左右而言他:“许是批阅奏疏累了出去散步……奴婢先给您倒杯茶喝吧。”

侍奉了自己十数年的心腹,有什么不了解的?孟清泠盯着枫荷的背,声音微沉:“你不用瞒着我,我现在派人去查,一查便知。”

枫荷暗叹口气,捏着手帕转过身:“太皇太后刚刚召了四位姑娘入宫,请,请圣上去寿康宫……”

定是为纳妃一事!

自从谢琢登基后,请求纳妃的奏疏不断,皆因怕他断绝子嗣。

可谢琢视若无睹,为此引起太皇太后的不满。

想做贤后,自当劝谢琢纳妃,可想到十一年的艰辛,她并没有那么甘愿,她觉得谢琢一旦纳妃生子,自己这些年就仿佛是为人做嫁衣,白忙一场。

可不纳妃又怎么可能?

前阵子她有事找谢琢商量,去了他的寝宫,却发现谢琢不在,而桌上治疗胃疾的汤药旁摆着几张美人图,上面画得都是十五六岁的少艾,或明丽,或娇俏,或清艳。

她猜这些画是太皇太后送来的。

应是千挑万选,故而容色都与谢琢极为般配。

众所周知,谢琢的容貌是用才干换得,所以崇宁帝即便不满这个嫡子,看到那张脸,气都要消掉几分,皆因这儿子生得俊秀无双,金质玉相,实难生厌。

不过谢琢当不会马上挑选妃嫔,因为他尚对她存有愧疚,亦或是感激。

只是,这也持续不了太久。

她与谢琢是风雨同舟的夫妻,如今风雨已过,这些年他也有所长进,底下还有文武百官为之分忧,她于他来说还有什么用处?何况,她已红颜消退,芳华不再,不像谢琢正春风得意,如日中天。

他早晚都要纳妃的。

身为天子,他不可能为她而绝嗣。

孟清泠手指蜷缩了下,有些无力。

她其实一直都明白,只是心底总有些不甘,但既然认清楚,便得早做打算。

如果真的要操办选妃,那就不能全让太皇太后做主了去,这些年太皇太后对她,对孟家已颇有微词,只怕会给她选一个强劲的对手……

另外,还有孩子的事。

若是妃嫔生下了皇子,她得放在身边养着。

可她连弟弟都没教好,真的能教好妃嫔的孩子吗?

教不好,便是她的罪过,不定太皇太后会如何责备,到时谢琢又怎么想?且那些妃嫔们也不会只有一个孩子,指不定有两三个,或者四五个……

孟清泠的头一阵阵发疼。

眼前渐渐变得漆黑,她隐约听见谢琢的声音,至于他在说什么,她忽然不在乎了。

只愿这一觉能长睡不醒。

她好累。

*******

眼皮仍旧很沉,浑身亦觉寒凉。

六月酷暑,当不至于冷。

孟清泠有些困惑。

额上突然有温热的触感,有人在耳边道:“泠泠,你额头有点烫,莫不是病了?”

竟是大堂姐的声音。

孟清泠睁开眼,瞧见一个身材丰盈,艳若桃李的姑娘,她怔住了:“大姐……”

照理她该在宫里,而孟清月应该在宁州。

“我越看你越像病了,”孟清月催促道,“你快回去歇着,请个大夫看看。”

孟清泠有些混乱,慢慢环顾之后才发现自己真的是在孟家,在孟家的芳草堂,祖母专门腾出来给她们三姐妹学东西的地方,她的左侧,二堂姐孟清雪面若冰霜,手里执支竹刻梅花纹毛笔,一言不发。

前方的一位妇人道:“三姑娘若不舒服,不要勉强。”

孟清泠想起来了。

这是崇宁六年二月的月底。

因她们三姐妹都是能定亲的年纪,祖母觉得京城重规矩,便想方设法请了位曾在宫中任尚仪的先生来教导,而她今日早起时头晕不适,却不想错过受教的机会,强撑着来芳草堂。

有几次实在难受,闭了会眼睛。

如今想想,真是疯了。

孟清泠站起身。

刚才还劝她的孟清月目瞪口呆:“你,你真的要走……”

凭着对这堂妹的了解,她原本以为孟清泠会说“没事”,然后继续坚持听课,所以她正当想着再如何劝说,结果堂妹居然真的不学了。

孟清泠唤枫荷进来搀扶:“我很听劝的,大姐。”

孟清月:“……”

孟清泠向那先生道歉一声,朝外走去。

一直沉默的孟清雪忽然扬声道:“你病了,那明日还去不去魏国公府?”

重新出现在孟家,孟清泠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所以孟清雪问出这一句话不意外。

以前发生过的事当然还会再发生一遍。

她恹恹地道:“病来如山倒,肯定去不成了,我最少得休息两三日。”

孟清雪手中的笔落在了桌上。

她以前很不服气孟清泠,事事都要比个高低,后来屡战屡败,渐渐就失去了斗志,反正孟清泠也是孟家的人,以后就算是名扬京城,也有益于孟家,有益于她。

结果今儿稍许不舒服,孟清泠就要去休息,不止如此,居然还不想去魏国公府。

天知道,祖父祖母为了结识柳老夫人付出了多少心血。

那柳老夫人是太后的表妹,此次表面上是为过小生辰想要热闹热闹,实则是帮太后留意皇子妃的人选。

大皇子,二皇子相差一岁,都要择妻,天潢贵胄,不管嫁谁,都能换来泼天的富贵,不过凭孟家的家世,太后多半看不上,但今日名门权贵聚集,能认识几位夫人千金,或是得了哪位贵人的青睐,都有助于将来的婚事,孟清雪不敢相信孟清泠竟会放弃。

她质问:“你是说笑吧?你就不怕祖父祖母失望……你真的不去?”

孟清泠脚步微顿。

曾经的她当然会去。

不过是热病,忍一下又不会死,她忍了两日,就怕长辈失望,就怕自己没有做到最好,后来,病情加重,足足躺了二十日方才痊愈。

可病了难道不该休息吗?

她也是人。

孟清泠看着芳草堂外随风摇曳,金灿灿的迎春,很认真地道:“我真的不去。”

那道浅青色的玲珑身影消失时,孟清月才回过神。

“泠泠的病只怕很重,不然她怎么会走?”

在孟清月的认知中,这个世界上绝没有谁会比孟清泠还要勤奋,哪怕是京城的闺秀,哪怕是那些孜孜不倦的学子,没有谁比得过!

“这下完了,泠泠不去,我们去有什么用?”她托着粉腮,满脸担忧。

孟清雪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她是比不上孟清泠,可身为自己的亲姐姐,也没必要胳膊肘这么往外拐吧?

“不差她一个!”她拿起了毛笔。

面上镇定,心里却开始忐忑。

已故的庆隆帝很重视算学,登基后甚至命国子监开了算学馆,与国子,太学,四门,律学,书学合称六馆,当时的柳老夫人为此也迷上了算学。此次生辰,她多半会出题考一考众位闺秀,若谁能解答,自会得到老夫人的青睐,可恨她对算学毫无把握,不像孟清泠游刃有余,所以这风头铁定要被别家的闺秀抢走。

不行,她得马上告诉祖母,赶紧请大夫替堂妹看病!

念头闪过,孟清雪对窗外的淡烟轻声吩咐了一句。

淡烟转身去往正房。

熟悉的后罩房与记忆中并无两样,门前种着的两棵栀子花还未盛开,叶子葱葱绿绿。

孟清泠由枫荷扶着走入西次间。

住惯了宽阔敞亮的皇子府与仁明殿,她立时觉得逼仄。

孟家是大户人家,在潞州有千倾良田,算得上殷实,可京城寸金寸土,便算租住一处三进宅院,每个月都需得不少银子。

银花没跟着去芳草堂,轻声问:“姑娘是病了吗?可要奴婢去禀告老太太?”老爷子身体不好,平常甚少露面,家中大小事都找老太太,再由老太太去请示老爷子。

“不必,指不定睡会就好,无事别给祖母添麻烦。”孟清泠在床边坐下。

“这怎么叫添麻烦?”枫荷劝道,“若真是病那可不能拖,万一拖重了奴婢们承担不起,再者,老爷子与老太太将去魏国公府的事看得极重,您还是尽力治好了去一趟,那可是来之不易的机会。”姑娘才入京城不久,若是把握住,多少会替自个儿增辉,将来能嫁个好人家。

这机会于此时的她来说已经谈不上珍贵,但枫荷说得没错,都病得不学规矩了,早点说晚点说没什么两样。

“去吧。”她松了口。

反正病是真的,难不成明儿爬不起来,祖父祖母还会强行押她出门?

银花快步离开。

走到半途,竟遇到正房的张嬷嬷,她身后跟着须发皆白的鲁大夫。

鲁大夫所在医馆离这里很近,他时常替孟家的人看病。

银花愣住,朝张嬷嬷行一礼:“您怎么知道姑娘病了?奴婢正当要去禀告老太太。”

张嬷嬷怎会跟个小丫鬟解释,等见到躺床上的孟清泠时才回答:“二姑娘同您姐妹情深,先您一步派人告诉老太太,您快些叫鲁大夫瞧瞧,奴也好回禀,让她老人家安心。”

孟清雪这般多事倒是叫孟清泠有些惊讶。

不过二人相识多年,稍许想一想就能明白其用意:无非是怕她不去魏国公府,明日在算学上被别的闺秀压一头,影响到孟家姑娘给宾客们的初印象。

可惜孟清雪不会了解,那道算题将她推向了谢琢后,此后的每一日她都没有轻松过,好不容易做了皇后,却仍要为孟家,为自己的未来而担忧,她的父亲弟弟不争气不提,大伯父,二伯父的官位也是与她休戚相关,还有那些孟家的姻亲……

孟清泠捂着唇一阵咳嗽。

张嬷嬷见状未免担忧。

三姑娘天赋异禀,自小就聪慧非常,生得又清雅秀丽,潞州神相曾批“富贵命”,老爷子老太太便对她寄予厚望,想她将来能光耀门楣,故而才费尽心思认识柳老夫人,谁想这节骨眼上三姑娘竟病倒了,看样子病情还不轻,张嬷嬷扭头问鲁大夫:“应该不会是,是……”声音轻了些,“痨病?”

鲁大夫摇头:“不可能。”

张嬷嬷松了口气:“三姑娘您快让鲁大夫号脉。”

孟清泠伸出手腕。

治疗普通的热病对鲁大夫是小事一桩,他心里有数,很快开了药方,说三姑娘需得静养上五六日。

张嬷嬷拧了拧眉,让孟清泠好生休息后快步回了正房。

听说这孙女儿一直咳嗽,老太太当然失望,可既非装病,又能奈何?

“明日早上你再去看看。”她吩咐。

张嬷嬷颔首:“三姑娘向来坚强,这病应难不倒她。”

老太太端起茶盏:“但愿如此。”

在药汤熬好前,孟清泠就睡了一觉,醒来时瞧见孟清月坐在对面的圈椅上。

其姿势慵懒,睡眼惺忪,像是小憩了会儿,孟清泠有些好笑:“大姐学礼仪累着了?”

“何止是累,浑身上下都酸得不行,”孟清月揉着肩膀,“也是我笨,任何动作都要多练几遍,不像你,就算缺了一课,肯定也比我学得要快。”

“各有所长罢了,”孟清泠安慰她,“你对厨艺就很擅长。”

“那都是没用的玩意儿,祖父祖母也不准我再下厨了!”孟清月摆摆手,“不提了,你现在感觉如何?妹妹本来也想来看你,听说你睡下了,不肯打搅。”

孟清雪因以前同她的种种竞争,关系是有些复杂的,孟清泠道:“跟刚才一样,头晕,胸闷。”

银花此时端上药汤。

闻着味道就知其苦涩,孟清月嘻嘻一笑,从袖中摸出油纸包好的樱桃煎:“我有先见之明吧?已经给你备好了。”

大堂姐身边总是少不了吃食,也喜欢送她吃食,前世每到一处地方就会捎来当地特有的蜜煎果脯,孟清泠唇角翘起:“多谢大姐。”而后将药汤喝下。

满满一碗药,瞬间入肚。

孟清月咋舌:“你不怕苦吗?怎么好似喝惯了一般!”

她以前当然也怕苦的,那时被诊断出不孕,太医开的药苦涩至极,难以下咽,当时谢琢也会送蜜饯,也曾说,别喝了,但她知道谢琢只是出于内疚,所以仍坚持喝了三年。

可惜最后仍没治好。

孟清泠放下药碗:“怎可能习惯?是因为有大姐陪着,才不觉得苦。”

孟清月立时笑了,剥开油纸,把樱桃煎往她嘴里塞。

滋味甘甜。

孟清泠又要了一个。

孟清月见她喜欢,就说明日等从魏国公府回来再给她带一些,然后让她多多休息,告辞走了。

同住一处屋檐,孟序自然也知道亲姐姐病倒的事,但他并未跟大房的孟瞻,孟观去探望,而是一直等到父亲从都察院回来,方才一起过去。

孟彦端走得急,额角微湿,一边拿手帕擦一边问:“阿泠,你现在好些没有?无端端的怎么得了热病?”眼睛瞪向两个丫鬟,“你们怎么照顾她的?可是想挨板子!”

孟清泠知道与这二人无关,应是前日看书弄到深夜才睡,有些着凉。

“鲁大夫说歇息几日便可痊愈的,您在衙上一整日也辛苦,与阿序去用饭吧。”她提到弟弟孟序,但并没有投去目光。

孟彦端摆摆手:“不着急,”在床边坐下,“要几日才好的话,那明儿魏国公府,”还未说完,却听孟清泠咳嗽起来,忙问,“怎么了?”

“忽然很不舒服,我得睡会。”

难道自己打搅了女儿休息?孟彦端讪讪一笑:“那为父明日再来看你,”扫一眼儿子,“阿泠病了,你怎么还跟个闷葫芦似的也不知道慰问下……”

不等孟序说话,孟清泠打断道:“你们走吧,不然我又要咳了。”

孟彦端只好带着儿子离开。

走到门口,孟序脚步顿了下。

姐姐不是没病过,但就算病了,也会问他今日跟夫子学得如何,可刚才竟一句不提,甚至都没看过他。

难道病得很重?

念头闪过,他又丢开了。

管她呢,至少这阵子他耳根能清净些!

次日,张嬷嬷又来到后罩房询问情况。

若只是热病,经鲁大夫诊治后又睡上一晚定能舒服许多。

然而孟清泠并未起来。

锦被遮盖住小姑娘的脸,只露出一头青丝。

“一直都没醒吗?”张嬷嬷问。

“是。”枫荷回答。

张嬷嬷走到床边,伸手将绣着四君子的青色锦被拉开一些,看到被热气熏得好似粉樱般的一张脸。

浓长的睫毛扇动了下,眼睛却没睁开。

“姑娘,您好些没有?”她低下头,伸手搭在孟清泠的肩膀。

“嬷嬷,”孟清泠仍闭着眼,嗓音微哑,“我一点力气都没有。”

被中的姑娘小小一团,楚楚可怜。

看来真的去不成了。

张嬷嬷直起身:“老太太担心您,让奴过来看看,既然没有好转您便继续歇着吧。”

孟清泠道:“让祖父祖母操心了,等身子好些了我去给祖父祖母请安。”

张嬷嬷没再说话,转身离去。

魏国公府柳老夫人的寿诞,权贵高官云集,若姑娘得了哪位的看重,指不定就此结下一门好姻缘,枫荷实在可惜:“这场病来得太不好了。”

其实跟病毫无关系。

只要她愿意,照样能去魏国公府,也照样能当上皇后,甚至比前世要容易许多。

可回想那些年,她委实提不起兴趣了,也很清楚,当上皇后容易,但此后的几十年,她永远都要保持清醒,永远都要防患未然,太累了。

所以这场病来得挺好的。

或许就因为这场病,才让前世同样得病的她借此重生了。

孟清泠唇角翘了翘,心情很好。

竟如此明媚……

枫荷看在眼里,一时愣住。

太太早逝,姑娘小小年纪就要为老爷少爷而操心,自己又有一堆要学的东西,故而很少有放松高兴的时候。

可是,病了又哪里是好事,姑娘笑什么呢?

她十分不解。

听闻孟清泠仍在养病,大太太杨氏便叮嘱起自己的小女儿。

“她不去最好,这样你跟阿月就有机会了,不过那一个我也不指望,成天只晓得吃喝,不出丑我都要烧高香!阿雪,你得好好表现,别放不开手脚瞎清高,这里不是潞州,京城藏龙卧虎,你爹一个知州啥也算不上,哪日得罪了望族权贵,人家动动手指你爹官帽就没了,知道吗?”

孟清雪插上一支金镶玉步摇:“女儿省得。”

杨氏很满意,又将探来的消息告之:“听闻裴夫人明日也会去魏国公府贺寿,她那长子十七岁便被点为状元了,如今尚未定亲,你到时……”

看来母亲也很清醒,知道皇子妃竞争太大,不要生出妄想。

但做裴少夫人也不容易,这裴亦秋名门出身,惊才绝艳不说,性子尤其高傲,她刚入京城就听说许多闺秀在他面前碰了一鼻子灰,孟清雪道:“女儿会见机行事。”

母女俩商议完朝外走去。

孟清月就站在屋檐下。

瞧着花枝招展的大女儿,杨氏扶额道:“谁让你这样打扮的?”

“泠泠病了不能去贺寿,我想总不能让人小瞧了孟家,我才气虽不行,脸还能拿得出手……”

她今年十八,与两位尚且青涩的妹妹相比,五官已经完全长开,极为艳丽,而今特意打扮后,简直扎眼,杨氏马上就想到这大女儿在潞州时引来的登徒子,板起脸催促:“快进去擦干净!”

孟清月嘟起嘴:“娘,来魏国公府的都是正经人,为何不行?”

杨氏见她不听,便要训斥。

“再重新梳妆就晚了,娘。”孟清雪忽然插话。

杨氏只好瞪了大女儿一眼:“等会你少开口,做个淑女的样子。”

“哦。”孟清月垂下头,心里有点难过。

大概她真的太笨了,所以母亲总怕她出错,丢了孟家的脸,而妹妹就不一样,母亲会听妹妹的建议,故而她才羡慕,喜欢孟清泠。

孟清泠比妹妹还要聪明。

杨氏携一对女儿去正房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的目光先落在孟清雪脸上,而后再落向孟清月。

“甜杏那小蹄子不知怎的,竟都不会上妆了,将阿月弄成这样,等儿媳回来再罚她……”杨氏忙着解释,将错误推在一个丫鬟身上。

老太太打断她:“也没什么不好。”

小孙女去不了,大孙女这样也能引人注目,兴许就被喜好美人的贵人看上,反正这大孙女别的一无是处,也只能拿脸搏一搏。

杨氏自不敢反对。

此话虽出自老太太之口,实则也是老爷子的意思,老爷子平日里说一不二,她虽是长媳,丈夫在这一辈里也最有出息,但在老爷子面前也仍是必恭必敬,服服帖帖。

“走吧。”老太太起身。

杨氏上前相扶。

走到门口,老太太吩咐:“明日你去信一封,让彦文再派人送些玉露茶来。”

二老爷孟彦文是个跛脚,纵使已中举也难入仕,跟二太太带着四少爷留在潞州打理祖业。

杨氏应声,又懊悔地道:“没想到京城的夫人们会这么喜欢玉露茶,早知道前些年该再建一处茶园,多种些茶树,现在却是晚了。”

茶树得长四五年才能采收。

老太太语气淡淡:“谁也没有前后眼,若有,我当年就不该让彦文去茶园玩。”

老二幼时聪明伶俐,是个念书的料,若没有那次在茶园摔跤一事,指不定比老大更有出息,老太太每每想起就有锥心之痛。

也不是有意揭婆母伤疤,是婆母非得往那方向想,杨氏一时不知说什么。

两辆马车载着四人前往魏国公府。

想象着那里门庭若市,车水马龙,枫荷跟银花不时替孟清泠惋惜。

孟清泠却是毫不在意。

午时起来吃了饭,喝了药,她又去睡了一觉。

再醒来已经是申时。

厢房被斜照的太阳晒得暖烘烘的。

孟清泠又看到了孟清月。

与前世不同,大堂姐擦脂抹粉,更为的明艳照人。

她含笑欣赏。

孟清月被看得脸红,忙着解释:“我只是想给孟家争点脸面,谁让你不去呢,只有我跟妹妹,很没有底气,”说着叹一声,“你一不在,我们就被欺负……有个叫戚媛的小姐好可恶,居然问我们家是不是卖茶叶的,不然怎么到处送人。”

前世也出过一模一样的事,孟清泠道:“京城谁家没有人情往来,送茶叶又不丢人。”

“话是这么说,可当时我跟妹妹都不知如何反驳,”孟清月长叹口气,“妹妹空有一肚墨水,嘴巴却从不伶俐,难怪她后来都不跟你比了,知道我们都得依靠你。”

孟清泠:“……”

“不过真不知我们何处惹到那戚媛,听说她是会宁侯府的千金,照理瞧不上我们才对,哪里需要如此发难?”

记忆里,应是孟清雪想接近裴夫人,被戚媛发现,便取笑起她们。

“下回你不去,我也不想出门了,”孟清月抱怨道,“以前我们在潞州多好!”

“潞州也不是没有像戚媛那样的人,大姐,其实要应付她不难,只说‘今日柳老夫人生辰,我们也送了自家种的茶叶,可听戚姑娘的意思,送什么竟是卖什么,真是受教了’,我们镇定自若,便显得她没礼数,非在老夫人的生辰挑事,看笑话的闺秀们又不傻,应能明辨是非,我们不要自己乱了阵脚就行。”

这份气度她可做不到。

“确实当时有位袁姑娘阻止了她,她好像很忌惮那袁姑娘,立时闭嘴不言,”孟清月摇着头,“可你教我也没用,非得你在才行,”又添一句,“妹妹也不行,她被那戚媛一说,脸竟比我还红,半句话都挤不出。”

孟清泠指出原因:“你们之所以如此,是太容易生气,一气三迷糊,以后被人说了,先别急着生气,冷静点自会想到办法。”

孟清月琢磨着这句话点了点头,而后忽然道:“泠泠,你要是没病就好了,不然你去了定能解出柳老夫人出的算题,让那些夫人小姐敬佩万分!”

说到算题,孟清泠也有几分好奇:“此题哪位姑娘解出来了?”

“没有,只有你能解。”

竟然没有吗?

她本来觉得如果不是她,一定会有别的姑娘,可没料到……

她甚至还想过,那姑娘或许就是将来的皇后。

不过也罢了,谢琢娶谁,与她再无关系。

孟清泠笑一笑:“我应该也解不出的。”

“怎么可能?”孟清月不信,将樱桃煎递给她,“你快些把病养好,替我跟妹妹一雪前耻!”

“……”

孟清泠吃了一枚樱桃煎:“我真解不了。”

堂妹为何会如此妄自菲薄?孟清月默了默,轻声道:“去年上元节,你不是猜中最难的灯谜,得了那盏月华灯吗?那道算题也是,非你莫属。”

过节人多,老太太只准她们在楼上观灯,谁想堂妹的舅父祁烨硬拉着堂妹下楼,后来她发现祁烨送堂妹回来时手里提着一盏灯,便知道了这回事。

想到舅父,孟清泠心头一痛,缓了缓才道:“那灯谜当时也不是只有我一人猜到……世上比我聪明的人有许多,所以那算题也不是非我莫属。”

“我不听,反正在我心里,你就是最聪明的!”孟清月坚持。

“……”

姐妹俩说到乌金西坠,晚霞漫天。

眼见月上梢头,时辰不早,在资善堂内听课的皇子们正准备离开时,却见他们的父皇崇宁帝忽然出现在面前。

二皇子谢绎动作最快,第一个上前行礼。

谢琢其次。

三皇子,四皇子年纪还小,是在隔壁听课的,所以跟在兄长们后面。

崇宁帝今儿因为西夏骚扰边境的事,心情不好,见到四个儿子匆匆而出,一副急着要回去的样子,语气不善:“这么早就打算走了?”

天都黑了不走作甚?谢绎心里嘀咕,但很快察觉出父亲的情绪,赔笑道:“孩儿疲懒,父皇教训的是。”当即坐了回去。

他最得宠爱,其他孩子看在眼里,也都纷纷认错。

见谢琢仍跟之前一样毫无主见,崇宁帝浓眉皱起,心里一阵烦闷。

他谢应鸿文武双全,娶的又是秀外慧中的世家千金,照理生出的孩子该当青出于蓝,然而长子三岁才张口说话,五岁才开始认字,除了容貌突出外,处处都很平庸。

这不止令他失望,也令父亲失望,故而一直没有立储。

后来妻子病重,他答应要给长子一些时间,可这么多年过去,长子仍在原地打转,他也实在没有耐心了。

幸好次子聪颖非常,不至于后继无人。

崇宁帝沉着脸,没好气地考问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今日学了什么,说与朕听。”

《儒林列传》,谢琢早就烂熟于心,起身作答,讲得十分流畅。

崇宁帝怔了怔,踱到长子身侧,上下打量,脸上渐渐露出一丝笑容:“数日不见,你倒是有所长进了,”说着看向右侧的次子,“你也讲一讲。”

皇兄并非孩童,讲个史记中的《儒林列传》算得什么?谢绎不觉得有何长进,只是惊讶于谢琢放松的神态,他站起身,侃侃而谈。

因为见解独到,远远超越了长子,崇宁帝不由点头。

谢绎赢惯了,无甚愉悦,只是对谢琢刚才的表现仍有疑惑,忍不住投去一瞥。

目光接触到那张对于男子来说,俊秀得过分的脸时,他心头猝然升起了妒火,而后他发现谢琢竟然在走神。

若是以往,皇兄内心必定自愧不如,但面上强作镇定,维持着那脆弱又可笑的长兄风范,可此刻他竟然在走神,谢绎不由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

半开的窗溜入晚风,吹动石蓝色衣袖。

谢琢确实一点不在意谢绎说了什么,因为他并非此时十八岁的他。

他是未来的天子。

如今重生回来,最关心的当然不会是跟谢绎之间的争斗。

前世已有结果的事,不再重要。

他关心的是如何弥补孟清泠。

他因为生来的愚钝,亏欠母亲,亏欠父亲,亏欠祖父祖母,可他们都是他的亲人,唯独孟清泠不是,她原与他毫无关系,却因为他吃尽了苦头,年仅二十八便香消玉殒。

只是“往事不可谏”,他没法弥补前世的孟清泠,他能抓住的,只有现在十五岁的孟清泠。

他可以在这一世弥补她。

他要让她顺利地当上太子妃,让她这一生无忧亦无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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