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曹魏终极官职表》的顺序,今天该介绍曹魏尚书令裴潜和他的儿子尚书仆射裴秀(曹魏灭亡前夕转任司马炎晋国的尚书令)了,这就涉及到了另一个世家大族:河东裴氏。
在写本文之前,虽然我也听说过河东裴氏,但并不知晓其能量,以为充其量就是和颍川荀氏差不多的世家大族。但随着查询资料越多,越发现其家族的不简单。论整体势力,河东裴氏和清河崔氏、琅琊王氏、范阳卢氏等五姓七望家族不遑多让,甚至超越其中一些家族。
在东汉末年,河东裴氏中比较出名的是裴茂。熟悉三国历史的都知道,汉献帝曾经被李傕、郭汜两个人掌控,一个扣押皇帝,一个扣押百官,让汉献帝既丢了颜面,又吃尽了苦头。所以跟随曹操搬到许都后,汉献帝便下令剿灭李傕出这口恶气(当然,也有可能是曹操的想法),裴茂就是讨伐军的主将。此战李傕被夷灭三族,裴茂被封侯。
裴茂有四个儿子:裴潜、裴俊、裴徽和裴辑,其中裴潜能力最牛,裴徽传承最远,而裴俊是三国时唯一属于蜀汉阵营的。
裴潜在汉末乱世中躲在荆州避乱,直到曹操平定荆州后才出仕。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句刘表,现在我们都认为刘表是一个座谈客、自守贼、虚名无实的窝囊废,估计没几个人喜欢刘表,但看整个东汉末年,有史可查的躲在荆州避难的人就有诸葛亮、徐庶、石韬、崔钧、孟建、司马徽、荀攸、裴潜、司马芝、王粲、杜畿、杜袭、杜夔、赵俨、繁钦等,更别说没记载姓名的普通人了,说明刘表治理地方的能力还是蛮高的。但可惜,这些人享受着刘表治下的安宁和幸福,却又不肯为刘表出力(刘表也不会选人用人),还瞧不起刘表,真为刘表悲哀。
投靠曹操后,裴潜先后任丞相参军、县令、代郡太守、兖州刺史等职,曹丕称帝后历任散骑常侍、典农中郎将、荆州刺史,曹叡继位后晋升尚书、大司农、尚书令,登顶权力中枢。论能力,裴潜是不可多得的文武全才,而且是干一行爱一行的全才:镇守代郡时抚平北边的乌丸民族,维护边界稳定;担任典农中郎将时畅通农官晋升途径;担任尚书令时将政事处理的井井有条;担任州刺史时带兵严整。真是一个全面手。
老二裴俊,年少时跟着姐夫去益州上任,结果赶上了战乱,就留在了益州。刘备入川后,裴俊投靠了刘备,最后官至光禄勋,也是九卿之一了,但事迹不详,史书也没给他立传。
老三裴徽,名士,文采很好,官至曹魏的冀州刺史。
粗略来看,这一代河东裴氏的际遇也就那样,但这只是家族的开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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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东裴氏家谱
1.第一代
第一代传人可谓是南北朝河东裴氏的最高光时刻。
裴潜的儿子裴秀,十几岁时就名声很大,以至于当时人们去拜访了名士裴徽后,还要专门去拜访一下裴秀,这待遇可比他老爹裴潜强多了,所以当时有一句谚语,叫做“后进领袖有裴秀”,一听就很霸气。
入仕后,裴秀先后任曹爽的大将军掾、黄门侍郎、司马昭的卫将军司马、散骑常侍、尚书、尚书仆射等官职,官至三品。在职期间,参与谋划平定诸葛诞、册立曹奂等重大事件,是司马氏的铁杆粉丝和军师。司马炎篡位建立西晋后,裴秀又先后晋升尚书令、司空,成为河东裴氏家族中第一位三公。
论能力,裴秀和他老爹裴潜六维基本一样,也是全能型选手,但在数值上超过裴潜很多。谋略上,他是司马氏的机要参谋,参与了平定淮南叛乱、废立、篡权等一系列重大事件;内政上,蜀汉灭亡后曹魏以及后来的西晋适用的五等爵制,就是裴秀设计的;地理上,他提出了“制图六体”的原则,成为后世绘制地图的金科玉律,他也成为我国地图学领域的鼻祖。今天,我国还有一项奖项,叫做“优秀地图作品裴秀奖”,是我国地图学界的最高奖项,裴秀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裴徽的儿子裴楷,也是一个大咖。他继承了父亲的风骨,成为一位名满天下的名士,史书称他“风神高迈、容仪俊爽、博涉群书”,被当时的人们称呼为“玉人”,换作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国民老公”或者类似于“民国四公子”之类。
在曹魏时,裴楷历任相国掾、尚书郎、中书郎等职位,参与编订法律。西晋建立后,裴楷历任散骑常侍、屯骑校尉、右军将军、侍中、卫尉、太子少师、尚书、中书令等,跻身决策中枢,三品。从官职来说,中书令这个官职和裴秀的尚书令是平级的,一个负责决策,一个负责执行,但由于裴楷性格恬淡,不惜纷争(通俗点说就是胆小怕事,不敢招惹掌权的杨骏、司马玮等人),所以作用没咋发挥出来,在政治上的贡献没法和裴秀相比。但作为名士,裴楷有知人之明,赏识推荐了乐广、夏侯玄、钟会、傅嘏、山涛等人。
当然,除了名望和能力,裴秀和裴楷的婚姻也很加分。裴秀娶的是曹魏车骑将军郭淮的侄女,裴楷娶的是西晋司徒王浑的女儿,都很显赫,强强联姻,河东裴氏的地位也就更加牢靠。
除了以上二人,这一代中裴辑一脉还出了一个司隶校尉裴颍。由于史料缺乏,这个司隶校尉不知道是实权还是去世后追封,如果是前者,那也是三品高官了。
此外,这一代中出名的还有裴楷的哥哥裴黎。裴黎官至秘书监,也是三品,但这还是次要的。裴黎最牛的地方是特别会生,河东裴氏传到唐朝时一共有5个分支,分别是西眷裴、洗马裴、南来吴裴、中眷裴、东眷裴,除了东眷裴其余4个分支都是裴黎的后人。可以说,如果没有裴黎,河东裴氏就是小门小户家族了。
2.第二代
到了第二代,河东裴氏的人口基数一下子起来了,子孙繁茂而且人才颇多,成就多样化。
(1)先说第一类成就:坚守初心,在西晋报效祖国的。
其中最典型的是裴秀的儿子裴頠,裴頠可以说是裴秀和裴楷的结合体,他既是实干派,又是当时的名士,而且还是一位哲学家。
具体而言,在政治上,裴頠历任左军将军、侍中、尚书、尚书左仆射,都是实权官职。在任期间,他参与平定了杨骏之乱,这一点比他的叔父裴楷就强很多;又主张更改度量衡,尤其是厘清医学领域的度量衡,确保今人按古籍秘方配药时是准确的;还力争提高太子的地位和卫兵人数,在太子被废时苦苦劝谏;虽然贾南风是他的姨,但他对贾后乱政非常担心,数次想予以纠正或限制,可惜都未能成功;针对赵王司马伦的求官,坚决运用尚书左仆射的权力予以驳回等等,可以说是非常恪尽职守。
在哲学上,裴頠反对王弼和何晏的“贵无论”,提出“崇有论”,说白一点就是他是坚持唯物主义立场的,认为万事万物是客观存在的。他看不惯当时的玄学之风,主张实干,主张发扬儒家学说,他上述政治上的表现就是他哲学思想的实践。此外,裴頠善于辩论且博学,也很有当时的名士风范。
可惜,就是这样一位近乎完美的人,下场却不好。司马伦篡位称帝后,为了泄私愤把裴頠给杀了,当时他才34岁。换个角度来看,裴頠34岁就已经是三品的尚书仆射了,如果假以时日,未来必然能和他爹裴秀一样成为三公,真是可惜了。
除了裴頠,这一代中比较牛的还有裴黎的儿子裴苞、裴康的儿子裴盾,这二人的经历差不多。裴苞官至秦州刺史,四品官,在永嘉之乱中他保守郡县,但可惜不敌,被前凉的张轨所杀。裴盾官至徐州刺史,也是四品,但在任期间刑杀太多,不得民心,后来被前赵的刘渊派人击败,被杀。
(2)第二类成就:懂得变通,在异族大放异彩的。
裴楷的儿子裴宪在西晋时也是名气很大,他历任尚书郎、侍中、豫州刺史,级别也到三品了。西晋末年永嘉之乱中,裴宪依附于王浚,被任命为尚书。王浚被石勒吞并后,他干脆直接投靠了石勒。石勒作为羯族人,称帝建立后赵后,苦于融不进中原文化,而裴宪则负责制定礼仪、制度、文书公告等,迅速构建起皇帝的派头,石勒非常高兴,提拔裴宪为司徒,成为河东裴氏家族中第二位三公。后来裴宪又晋升了太傅。
石勒版图
跟裴宪一样投奔外族的,还有裴颍的儿子裴嶷。裴嶷投奔的是鲜卑的慕容廆,他建议慕容廆对内先逐步消灭鲜卑族内的割据势力,基本统一鲜卑族,壮大实力,对外向晋朝称臣,寻求外援。裴嶷此人文武双全,除了出谋划策,还能带兵打仗,在石勒和鲜卑一部宇文乞得龟进攻慕容廆时,他担任右部督,击败敌军,为慕容鲜卑后来建立前燕国立下汗马功劳。论贡献,裴嶷对前燕的贡献就如同王猛对前秦一样,只不过慕容廆处于草创期,没有大规模扩张,不明显而已。
慕容鲜卑版图
(3)第三类成就:生育强大,开宗立祖的。
一是裴黎的儿子裴粹,生出了西眷裴和洗马裴两支后人,一是前述的裴黎的儿子裴苞,生出了中眷裴和南来吴裴两支后人。
还有裴康的一个儿子,生出了后来有“史学三裴”之称的裴松之、裴骃、裴子野。按照记载,裴康就裴盾和裴邵两个儿子,裴松之肯定是其中一人的后代,但由于年代久远,史书没详细记载,所以小编只好用空格表示了。
3.第三代
河东裴氏传到第三代时,正好处于西晋末年的永嘉之乱时期。对于一个世家大族而言,最怕的就是乱世,因为在和平盛世,他们可以凭借着家族、联姻、恩荫、师生等关系在朝廷中谋取一席高位,但在乱世就只能各凭本事了。
这一代中,裴頠的儿子裴该官至散骑常侍,也是三品高官,但在乱世中被北方的流民武装乞活军所杀。而哥哥裴嵩也传承不行,导致三国西晋时赫赫有名的裴潜、裴秀一脉就这样断绝了。
同样,裴宪的儿子裴瑴在后赵也是官至散骑常侍,三品,但因谗言被石虎所杀。虽然后来找了一个裴峙承袭爵位,但传承也不行,后来慢慢消亡了。
因此,从第三代之后,传承下来的就基本只有裴诜、裴暅、裴轸、裴昧父亲、裴开这五脉了。这里之所以用“基本”二字,是因为这只是有世系传承证明的,在整个魏晋南北朝时期,还有许多祖籍山西闻喜的裴姓后人,很明显也是河东裴氏家族的,但史料未记载其详细的血脉传承,无法在世系表中编制,所以都未包括在内,比如南梁的裴邃、北魏的裴侠、北魏的裴骏、北魏的裴敬宪等。
4.第四代至第七代
在这四代中,河东裴氏也出现过一些高官,如前秦裴慬的大鸿胪、后秦裴沖的并州刺史、北魏裴道子的南梁州刺史等,但都不太出名。当然,也有一个原因是这个阶段正处在北魏时期,上面说的那些世系不清的人正好主要集中在北魏,把这些人刨除后,显得河东裴氏就没啥人了。其实不然,当年衣冠南渡时,大部分裴氏族人都留在了北方,北魏时期正是裴氏家族全面开花的时期,大大小小的宗族分支不可胜数,不信的人数数《魏书》记载的裴姓族人就知道了。
在本文中,小编只和大家分享一武一文两个最具典型的人物。
武指的是名将裴叔业。裴叔业是南齐的名将,对内平定过王奂、萧子懋等人的叛乱,对外抵挡北魏的进攻,先后在淮汉之战、雍州之战、涡阳之战中击败北魏军队,官至冠军将军、南兖州刺史、都督南兖州兖州徐州青州冀州五州军事,位高权重。但可惜后来北齐东昏侯萧宝卷继位后,大肆屠杀功臣,裴叔业怕自己也遭到清算,便投降了北魏,被封为征南将军、豫州刺史,封兰陵郡开国,他的后人便是南来吴裴一脉。
南齐和北魏对抗图
文指的当然是裴松之。陈寿当年在编《三国志》时,秉持的原则是简略,所以许多内容都没写,不信的人可以去翻翻《赵云传》,如果不看裴松之的注,赵云的事迹还剩多少,能否支撑起现在三国迷对赵云的认知?
裴松之生活在南朝刘宋年代,距离三国还不是太远,还保存了一些当时的史书,所以裴松之根据这些内容,又加上自己的采访和逻辑思辨,对《三国志》进行了加注,就是我们今天通常阅读的版本,裴松之也由此跻身史学家行列。
既然说到裴松之,我们就把“史家三裴”一起说完。裴松之的儿子裴骃也是一名史学家,他为《史记》做注,编成了《史记集解》一书,成为后世研究史记的重要参考。
裴骃的孙子裴子野同样是史学家,他生活在南朝梁时期,当时关于刘宋已经有沈约的《宋书》流传,但裴子野认为《宋书》写的过于啰嗦,于是删繁就简编成了《宋略》一书。
5.第八代至第九代
这两代主要集中在东西魏分立和北齐北周对抗时期,河东裴氏诞生了许多著名将领。
出身东眷的裴宽,在东西魏分立时带领弟弟投奔西魏,先后任征虏将军、抚军将军、车骑大将军、骠骑大将军等军职,参与过东魏与西魏的玉壁之战、北周与北齐的边境对抗、北周与南陈的沔州之战等,最终在沔州之战中寡不敌众,兵败被俘。
东魏与西魏的玉壁之战
此外,裴宽的弟弟裴汉,官至北周的车骑大将军;出身洗马裴的裴彦,也官至北周的骠骑大将军,都是二品的高官。
6.第十代及以后
从第十代以后,便步入隋唐时期了。这段历史太过漫长和波澜壮阔,放在三国的尾声里讲不透,所以还是按照惯例,大致介绍一下河东裴氏的走向。
根据统计,在整个唐朝时期,河东裴氏一共出过宰相17人、各部尚书38人、侍郎27人、三品以上将军31人、与皇室联姻18人。许多咱们耳熟能详的人,都是河东裴氏的后人,比如最早劝说李渊起兵反隋,唐高祖李渊的宰相裴寂;在玄武门之变中劝说东宫人马投降的宰相裴矩;力主削藩,辅佐唐宪宗缔造“元和中兴”的宰相裴度;拥立唐肃宗为帝的宰相裴冕;平定突厥的名将裴行俭等。
唐朝之后,随着黄巢、朱温的滥杀和五代十国的乱世,中华大地上的世家豪族纷纷凋谢,平民开始成为政治舞台上的主力。河东裴氏作为一个整体的家族,也逐步从瀚海史书中退出、消失,但这并不意味着裴氏家族的没落,众多裴氏后人作为一个个个体,仍然活跃在历史舞台上,创造着一个又一个新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