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民族企业家缪云台回归祖国的前前后后

纪实文学百家谈 2023-12-08 13:08:03

1949年10月,著名企业家缪云台告别云南,在广州住了约三周,又去香港,准备出国。

龙云脱险抵香港不久,即北上参加新政协,并向周恩来推荐缪云台参加新政协。周恩来、李维汉、邓颖超等早在旧政协会议期间就认识了缪云台,感到他为人正直,说话公平,因此同意龙云的意见,将缪列为新政协特邀委员。但是,缪云台没有接受这个邀请。

缪云台在离开云南时,虽仍有立法委员的头衔,但他对国民党已经失望;对共产党在中国的成功他毫不怀疑,不过,他仍有疑虑,要观望一下。同时,他一子一女都在美国上学,想借此机会去看看。所以,他婉谢周恩来的邀请,陪夫人去日本治病。1950年,又由日本去美国,侨居纽约。

大约在1951年,在台湾的李宗黄说:“缪云台身为立法委员,理应到台湾报到。”并诬蔑缪卷逃云南人民企业公司的外汇存款。缪据理力驳,又写信给陈诚,要中央银行清查人企外汇账目。李宗黄的攻讦停止了,但是,陈诚、王世杰(时任蒋介石的秘书长)却来信邀缪去台湾。蒋介石还对叶公超说:“要缪云台对李宗黄等人的攻击不要介意,那完全是敲诈,不要理他们。”叶把这事写信告诉了缪。以后,陈、王又托刘航琛转达,望缪去台湾任经济部长。缪云台对台湾当局早已失望,自忖他向在云南工作,并非全国性代表人物,台湾方面邀他,无非想利用他的清望而已,因此,拒绝去台。以后,台湾方面几次邀请,缪始终没答应。1952年,台湾驻美领馆吊销了缪云台的护照,逼他回台。

缪云台没有护照,在美国居留成了问题。那时,外籍人居美的条例还没有,如要求永久居留权,需得国会特许。缪请纽约州上议员艾福斯为他向国会提出永久居留的专案,又经马歇尔、魏德迈、麦克鲁尔、麦诺等八位名流赞同,终于在1955年经国会特许、总统批准取得永久居留权。当时,连他只有两位华人得此权利。

初到美国,缪云台在一家矿业公司任顾问,主要是为公司解决锡矿砂含杂质多和选矿、冶炼中的难题。另外,他有个老友李国钦开了个华昌贸易公司,主要产品是锑,也请他当顾问。但是,他一直怀念着祖国,经常和朋友们交谈国内情况。自1951年起,他们搞了个定期的聚餐会,胡适、梅贻琦、郑天锡、王宠佑等都是成员。这些名流对台湾当局失望、不满,对大陆情况又知道不多,缪云台留心国内情况,经常向大家传播一些新消息。

缪云台(左)、梅贻琦(中)、胡适(右)合影,1954年摄于美国

1972年,中美上海公报发表,缪云台很兴奋,说“新中国的外交成功,国家好”,更注意从中外文报刊上搜集国内情况,希望对新中国有更多的了解。1973年,缪的外甥朱希贤由香港去美国,告诉缪:“周恩来总理知道你常向朋友们谈国内情况,关心祖国,邀请你回国看看,随行人数不限,费用全部由公家承担。”并说这件事是周总理让新华社香港分社的祁峰,托他转告的。缪欣然接受遨请,他正盼望有机会看看国内的真实情况。

6月下旬,缪云台携女儿瑜成由纽约飞抵香港。让他的外孙女朱虹、陈静波夫妇陪着进入广州。回到阔别24年的广州,仿佛到了一个新世界。第二天,他参观农民运动讲习所,感到毛泽东主席高瞻远瞩,令人钦佩。他看到中山纪念堂保存得很好,布置得庄严,认为孙中山既然受到尊敬,意味着中共仍愿与国民党合作,这也使他很高兴。7月l日,缪云台由广州飞抵北京,下榻北京饭店。1919年他来北京时曾在这里住过,当年是外商经营的在京首屈一指的考究饭店,现在住房改建过了,更宽敞,更舒适,而且东边新的十七层大楼正在兴建。虽然当时还处在十年动乱中,但他感到的仍是美好的变化。

周恩来接见了缪云台,宴请和叙谈整整用了五个多小时,这是一次十分隆重的接待。8月,朱德在北戴河又接见了他。缪提出准备用两个月时间参观,以工农业生产和水利为主。周恩来要接待人员作具体安排,充分满足他的要求。

这次参观用了五十来天,去了东北、华北和华东的一些地区,以重工业为主。在东北,他参观了大庆油田,抚顺煤矿,鞍钢和哈尔滨、长春、沈阳等城市的汽车制造、型电机设备、机械及仪器仪表制造工业。缪是个实业家,对祖国飞快地建设实在惊异。在抚顺老虎台,他下了矿井,这是他的本行。他看到井下安全设施有的比西方先进,正是他毕生梦寐以求的,不过二十多年时间,却神话般地实现了。

7月下旬,缪去抚顺,大连理化研究所所长张大煜陪缪参观。抗战时,张在云南主持以泥煤提炼石油的实验工厂,是云南省经济委员会所属的一个工厂。故人相见,分外亲切。缪对张大煜说:“祖国变化之大,进步之快,是我梦想不到的,也是历史上罕见的。有了现在的基础和这种可贵的精神,就可以一变二,二变四,以后会有更大的发展。”

这次回国参观,缪云台觉得此行不虚。以往,他只是从主义、思想、主张(政纲)等方面去衡量共产党,现在他亲眼见到祖国的建设,人民生活和精神面貌及社会风气急剧的变化,而这一切都是在新政权领导下取得的。从现实的变化中,他进一步了解了中国共产党,认为这是一个伟大的政党。缪说:“我曾想,在中国要禁绝鸦片烟,不知要化多少年,可是,共产党一来,很快把鸦片、妓女等扫光了。真是做梦也想不到。”

回到纽约,缪云台积极从事中美联谊及祖国统一活动。他有许多老朋友,在美国的,如顾维钧、李汉魂、张公权、张君劢、陈香梅、雷泽鸿、朱兆声、张歆海、刘玉望等等;在台湾方面,私交深的是张群、叶公超。他还有些小友,是老友的子弟,如钱复兄弟,他们去美求学时就和缪熟识了。尽管“文化大革命”在海外造成非常恶劣的影响,缪云台仍传其所信,介绍回国见闻。他还与访华的学者专家交往,会见由大陆去美的人士,扶各方面了解国内情况。前者如杨振宁、吴健雄、袁家骝等,后者如吴贻芳、周春晖等。1976年1月,周恩来逝世,在纽约举行追悼会,有两千人参加。这样规模的集会是空前的。由于缪云台积极从事中美联谊及祖国统一活动,大家公推他主持追悼会。

1976年10月,缪云台第二次回国参观。邓颖超接见了他。这次他从天山到五指山走了一遭,参观了新、甘、川、云、桂及海南岛,主要看中小工业和农业,共用了两个多月。

缪从未到过西北,他在吐鲁番看到新植的防护林带和地下水利工程。在海南岛,黎族同胞衣着一新,用树皮编织的衣服送进了博物馆,电也进入黎旗人民生活中。在参观了几个民族地区后,缪说:“我看到了我国真是全面建设,其规模和水平,比我想的还高。”

秦代的三大工程:长城、都江堰和灵渠他都看了,在灵渠,他留下一首六言诗:

四周奇峰起伏,

写出历史图画。

一江水平如镜,

注入五洋大同。

他还坐了成昆铁路的火车并赋诗一首:

重重叠叠万重山,

想见当年远征难。

若非革命为人民,

哪能赢得大凉山。

社会建设举世钦,

洞山跨水只等闲。

亿万人民同心干,

成昆铁路舞滇川。

云南是缪云台生长的地方,也是他辛勤耕耘拓荒的地方。这次回到阔别28年的故乡,他心里非常高兴。

在昆明,他参观了钢铁、水泥、纺织、机床、汽车等厂,其中有不少曾是他创办的,当时规模很小。缪说:“当年我弄的那些小东西都还在,都用上了,但是,其规模却大大地发展了。”他欣幸自己的辛劳没有白费,但又惊叹新中国的发展宏大。如海口水泥厂是他创建的,他去参观时,接待他的总工程师童兆瑞是他内侄女婿。童告诉缪,这个厂解放前年产量是3400吨,现在是10万吨,都是四百以上的标号。参观后,缪说:“现在企业的规模大,品种全,每个企业都象小社会。过去,我从没有想到办这么多的职工福利,就是想到,也办不到,只有新中国才能办得到。”

西双版纳过去产茶和鸦片,解放后,辟为互热带种植区,有一个热带植物研究所,那里也是傣族聚居区,山河壮丽,交通、农业、教育都有了长足的发展。缪说:“昆明到景洪七百多公里,解放前无公路,运输靠马帮,交通非常困难。现在从昆明出发,一天到达景洪,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祖国的发展鼓舞着他,尤其是家乡的变化使他更感到亲切。

随着“四人帮”倒台,林彪、江青两个反革命集团在“文革”中的许多罪行被揭露了,全国人民一舒愤懑,而台湾当局借此大做反共文章,着意渲染,致不明真象的许多海外华人忐忑不安,疑虑重重。但是缪云台经过两次参观,对新中国的壮大毫不疑虑,尤其是第二次回国,正逢“四人帮”覆亡,他所经之地,不论是边疆还是腹地,人们无不欢欣鼓舞,社会秩序安定。回到纽约,他时刻注意国内变化,特别从来往大洋两岸的人中了解到,国内正在医治十年创伤,百废待兴。因此,他决心回国定居,夫人赵佩碧的身体也比前几年好,可以远行,表示一同回来定居。1978年,他向我驻联合国使团提出回国要求,当即得到“欢迎”的答复。1979年6月16日,他偕夫人离开纽约,经香港飞北京。

缪云台回国定居的新闻传出后,记者们纷纷前来访问,有的记者问缪:“这次回国定居,是不是叶落归根?”缪回答说:“我这次回国定居的目的,最主要是要开始新的生活。我没有参加过共产党领导的两万五千里长征,但是我要参加中国人民现在的新长征,成为九亿人民新长征的一员。我曾在美国明尼苏达大学读矿冶系,曾在云南办过一些厂矿企业,又在美国生活了30年,熟悉美国情况和外国企业管理的经验,如果我的健康情况允许的话,我极愿意投身四个现代化建设事业,尽我的一切能力为祖国作出贡献。”

缪云台是作为祖国大家庭的一个成员回国效力的。回京第二天,缪老夫妇去美驻华使馆声明放弃美国国籍,并交回护照。伍德科克大使接待时说:“随时欢迎缪先生去美国,夫人留在美国也可以。”缪说:“回国后,我将为中美友好而努力。由于年事已高,我去美的可能性很小了。”回答很得体。

十年动乱是一场空前绝后的灾难,但是,缪云台认为新中国是世界上比较稳定的大国。他说:“国内占人口百分之八十的农民是稳定的,职工也较安定,只是知识分子清贫些,出两三个魏京生也掀不起五四运动。共产党的基础很厚,否则,这一场大动乱,早弄垮了。工业已有搞现代化的基础,只要继续搞好,发展不成问题。世界大国中,与苏、美相比,我国树敌最少,又主张和平,很得人心,不管有多少挫折,社会主义一经建立,就得人心,任何人抹不掉它。”缪云台有近30年从政和办实业的丰富经验,后侨居美国30年,冷静地观察世界事物,看准了新中国发展的前途,犹如在庐山外看庐山,才见其真面貌。

6月,全国政协五届二次大会正在召开,邀请缪云台参加大会。他会见了许多老朋友。参加过旧政协的叶剑英、陆定一、邓颖超、梁漱溟等还健在,参加国共谈判的李维汉也在,他们相逢在新政协,格外高兴。缪说:“旧政协与新政协的规模没法比。现在是人才济济,群策群言。”在这次会上,缪当选为全国政协常委,以后又当选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委。国际投资公司聘他为董事,对外经济贸易部聘他为顾问。第六届全国政协,缪又当选为副主席,列入无党派民主人士中。

回国不久,缪云台由于脑基底动脉硬化引起脑供血不足。这在二、三年前已有征兆,在纽约时他常感觉腿软,治亦无效,但未想到动脉硬化。这是老年性疾病,给他的行动带来很大不便。但是,他头脑不闲,注意国内外时事,研究中央文件,坚持作札记,不间断地积累资料,提出问题。每个月,最多不出两个月,就向中央提出建议,大量的是外交与经济方面的,确有不少真知灼见。

缪云台回国定居,邓小平接见他,曾指着在座的乌兰夫和刘澜涛对缪说:“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他们。”由于缪的供给关系在全国政协,刘澜涛任全国政协副主席兼秘书长,对缪关心,派人经常和缪保持联系,认真听取缪的意见。一次,刘请缪去家中作客,当时,国家调整经济,准备实行关、停、并、转。缪对此赋予极大希望,对刘说:“不裁冗兵精不了。”“调整事关重大,必须集中统一,雷厉风行。”以后,缪又认真地考虑,提出:中共中央是经济调整的当然领导,但它要有个“参谋部”和“顾问团”,即由专家组成,先调查,后调整,争取两年时间大体就绪。还说:“不行的企业,要忍痛割掉,否则,它总在‘流血’。”

十年改革之始,正是缪云台回国之初,他有办企业的丰富经验,因而常有积极的建议。企业改革的第一着是给企业以自主权,缪很赞同,而且力主扩大。对企业的经营方针,缪主张作而不述,“如果先说,别人就想法子卡我们。”他深知这是资本主义企业的高度机密,如果对经济战略方向和措施也大叫大嚷,就不烦劳人家搞情报了。在经营管理上,他主张用专家,还力主用“洋买办”(外国专家),他说:“根据我的经验,‘洋买办’好用,办事负责又熟悉情况,尤其是外贸方面。”他设想组织一个健全的外贸机构,提供信息,技术指导,管外汇结算,产品和牌价由各企业定,避免内部竞争,不让外商钻空子。

在币制上,他一向认为一个国家内,绝不能允许两种以上的货币在流通,那对稳定金融极其不利,曾说:“可惜我的腿软了,否则一定去深圳调查一下货币流通的情况,允许外币在国内流通,就是贬值国内货币。”对设立加工区,开放沿海城市等他赞成,但认为要逐步地放,不要太猛。对私人经济发展,他认为应设想一个范围,不要等到将来膨胀起来再去限制,又要被说成“收”了,而且那时再限制也不那么好办了。

缪云台一向重视专业人才,注意智力投资。1981年初,他提出应增加中、小学教师的待遇,提出国家可立单行法规,解决知识分子的政治和生活待遇。他不同意当时工、农、知识分子联盟的提法,说:“我国是非资本主义国家,没有白领阶级。知识分子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三者联盟的提法可以给‘左’的人利用。”他很期望有具备业务知识的政治家,才能更好地管好国家。他说,周恩来总理就是这样的政治家,由于他的丰富知识和组织才能,毛泽东的许多设想才能化为行动。外行与内行不是绝对的,刻苦学上几年,外行也就成为内行了。

在纽约时,缪云台对祖国统一就做过些工作。叶剑英的和平统一的九点建议提出后,缪很赞成,希望尽早实现,免得夜长梦多。

一次,陈香梅来北京,缪在家中款待她。抗战时,陈初任中央社记者,谬就认识她。缪希望陈多化点时间,多了解些国内现状,并对她说:“论成绩,大陆是在蒋介石留下的烂摊子上发展的,今天至少打90分。台湾是接受日本人留下的工农业和教育完整的基础上开始的,至今有些生产未达到日本统治时期的水平,如糖从未达到120万吨的年产量。因此,只能给它打50分,最多给60分。”

为促进和平统一,缪主张对台湾当局必须有批评揭露的一面。他说:“人们把台湾在经济上说成是亚洲四小龙,他们自己也觉得飘飘然。其实他的成绩只能打五十几分。它依附帝国主义,存在着事实上的治外法权。对内依靠特务统治,经济脆弱,色情行业泛滥,有不少旅游者是为了观光那里的红灯区的。批评揭露他们是让当局不要忘乎所以,使台胞看清他们,增加和平统一的要求,没有压力是不行的。”

对台湾当局迟迟不愿和谈,缪云台一向认为他们在国外都留了后路,不行就溜;二是美国的态度,这条线不断,他们总有幻想,为了取得美国的支持,甚至以“必要时与魔鬼握手”相要挟。至于美国,认为台湾是反对社会主义的力量,想用它来抑制大陆;还有些人短视,因为美在台有利益,而和大陆的买卖一下做不成,更想抓住台湾不放。

缪还认为,美对台湾是做了不说,如《台湾关系法》,卡特用它与台湾私下来往,里根上台,使它成为公家来往,连办事处也派官员去担任。对我国是说了不做,如贸易上解除禁运、优惠待遇、出让尖端科技等等,口惠实不至。嘴上说不干涉我国内政,但是《台湾关系法》恰恰是干涉我国内政,台湾是我国的一个省,哪有不通过主权国家而和它的一个省订立条约的。而且能骗则骗,如第三次中美公报,列出卖给台湾武器就是圈套,好象这是双方协议的事。

缪云台主张大力加强在美国的舆论宣传,一是推动美国的有识之士与公正人士抨击亲台右派的叫嚣与美政府的错误政策;二是推动一些华人在报刊上写文章;三是雇用政论家发表评论,这是美国法律许可的。

缪认为实行和平统一,最终是要取消《台湾关系法》,决不允许美国造成一中一台或使台湾成为政治实体的形势。一旦美国改变态度,台湾当局就撑不住,台独就更不足虑了。他认为美国人是重视经济利益的,不论从市场或政治方面,大陆的重要性会被越来越多的人认识。缪说,只要积极和美国政府争,这目标是可以达到的。

在经济建设上,缪主张重视日本。他说:“日本与我国有共同利害,欧美市场已饱和,而我国市场大、资源也有,这都是日本需要的。日本有技术,弄好了连军工都可以学到手。做买卖当然要防上当,吃一两次亏也难免,但要取得经验。”他认为日本是近邻,语文相近,容易学,这都是派人去日本学习的有利条件。与日本经济上来往弄好了,可以刺激美国。与日本关系处好,也有助于我国改进与东盟各国的关系。对蒋介石不要日本赔偿,缪很愤懑,说:“抗日战争中,我国公私损失都极重,应该索取赔偿。这样的大事,蒋介石不经过政府和一定程序,一个人说了算。”缪说他曾去南越,看见一个发电厂在兴建,一问是日本赔偿的。又说:“1957年,我去西德,西德人对我说:‘中国人真大方,不要日本赔偿,到现在,犹太人还找我们算帐。’”

缪云台见多识广,老谋深算,在经济建设与对外关系方面提出的意见大多中肯。

在政协,缪跟不少人是故旧。邓颖超任主席时,他任副主席;副主席中如陆定一、钱昌照、胡子昂也是旧交,委员中也有些以前共过事的。他在政协感到愉快。党和国家领导人很关心他,缪很珍视这些情谊。1979年12月,缪迁入崇文门外新居,邓颖超送去一套茶具和两盆山茶花。缪一见,即把悬在花上具名的贺卡摘下,珍藏起来。北京初冬花极少,两盆山茶是从天坛花坞中找到的,一红一白,含苞欲放。山茶是云南名花,缪说:“邓大姐想得真周到。”第二年初,缪领着来人看山茶,喜形于色地说:“这是第二茬,开的真大。”

1987年10月25日,缪夫人心肌梗死去世,终年9l岁。缪力排亲友建议,主张丧事从简,说这是新中国的好风气,全国政协尊重缪老的意见,在北京医院举行简单的告别式,只通知至亲好友。全国政协和中央统战部领导人参加了告别式。邓小平送鲜花吊唁。邓颖超登门慰问,并和前来奔丧的瑜成、朱希贤亲切地交谈、抚慰。缪对子女们说:“小平同志和邓大姐的关怀、慰问令我非常激动。”

虽然,党和国家领导人重视缪云台,但是缪从不轻易推荐自己的亲友,谋求照顾。如确实需要的,他会主动提出。1979年,陈檗元由美来京,向缪谈起海南岛可以开发。缪主动向邓颖超推荐,说:“陈先生是个切实办事的人。”陈檗元与沈家桢在美国办船舶运输,是美籍华人最先办大企业的,有6000万吨船。沈家桢皈依佛教后,企业主要由陈檗元管。可惜那时忙着拨乱反正,开发海南岛还提不上日程。缪曾推荐李根源之子任全国政协委员。李是学有专长的研究人员,在全国政协,这也是缪云台推荐的唯一的人。由于缪不为亲友谋私。亲属曾当面埋怨他:“对我们不照顾。”

在生活上,缪云台力主简朴。一次,陈香梅来北京,去探望缪,有人问缪:“你住的房子怎么样?”缪说:“没问题,在美国的人一看就知道,这套房子在纽约至少要一千美元一月的租金。”缪曾自述,在纽约他住的是高层公寓,只三间,一间客厅,大间太太住,小的自己住。外出坐公共汽车,常用一种打折扣的票,在非上下班时间使用。

回国时,缪只带了两种家用电器:一个彩色电视机和一个大容积的电冰箱。他说:“我太太走动不便了,有个彩电好看看节目,冰箱大点,使用方便。”迁入公寓,缪只购置了些简单的家具、炊具等,过道防滑用的是胶垫和人造纤维垫政协拨出一万元安家购置费,他只用了三、四成,要把余款退回。经办的人说:“缪老,你是白手安家,国内生活方面,远不如外面方便,平时还会有许多想不到的事,很难一一照顾,留着它可以随时添点什么。”并说:“我奉命送款,可没有接受退款的权力。否则,领导要批评我的。”缪这才作罢。

缪回国定居后,国内外看望他的亲朋很多。政协每月发给他的生话费大体够付房租、水电及日常伙食费,招待亲朋都是自己出钱,其中一部分来客是与工作有关的,他又是副主席,可以报销,但他从不向公家开口。在纪念云南锡业公司成立50周年时,云南派人来向他祝贺,他自费邀请了3桌客人以示庆祝。

缪云台对琴棋书画都爱好,鉴赏力也高。卡拉扬来北京,他带着学钢琴的外孙女去看演出。他也爱好京剧、滇剧,曾是票友,关肃霜来北京,也是他的座上客。他还去大栅栏听曲艺,下小馆子。兴致来时,也在家中挥毫,书法他偏爱钱南园。他珍藏一些张大千等名家的画,客厅中偶而也挂一两幅。他爱喝酒,因久居美国,爱喝美国威士忌,有人陪他喝酒、喝咖啡聊天,他最高兴。聊天中,他既谈掌故,也谈时局,世界许多地方的风土人情都说得来,跟他聊天也是一种学习。

在缪准备回国的时候,曾有些朋友为他担心,认为与在美的家属来往不便,更不知他会受到怎样的接待。以后,从美国来的朋友去看他,对他的工作环境、生活条件颇为羡慕,有人说:“此老一生精明,他回国的这条路选对了。”缪对他的晚景也很满足,曾写了一首七绝:

老来学诗每日嗟,

已将岁月付锡砂。

幸喜年年春常在,

留得晚晴吟红华。

张群与缪云台至好,始终保持联系。张群百岁初度,缪遥为庆祝,并说自己无大病,饭量很好,可与张岳军同寿。但是,夫人去世后,他消瘦得很快,1988年年初作过一次疝气手术,4月,发现癌症的疑点,半年后,病情恶化,溘然长逝,终年94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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