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哑女,亦是太子府里唯一的妻。
而太子的青梅在宫中做宠妃。
只为了有朝一日可以扶我丈夫做掌权者。
他一朝功成名就,我的家族却被冠以谋反罪名。
我被打入冷宫,家人被押入地牢,无一幸免。
被他青梅毒死那日,我甚至还怀着他的孩子。
可我死后的第二天,他竟灭了青梅全族。
冬日严寒,漫天飞雪染白了整个皇宫。
我跪于他的书房门前,喉头哽咽得发痛。
门口跪着的太监瞧见我跪了一夜,于心不忍道:“皇后娘娘,回去吧,别伤着身子。”
我摇摇头,拖着早就麻木的双腿又往前蹭。
可因为腿早已失去知觉,竟一下子栽倒在雪里。
下意识地,我便捂住了肚子。
我整张脸惨白,埋在雪里,繁琐的头饰此刻重的将我压不过气来。
沉重疲惫的眼皮始终抬不起来,我便这样躺在雪地里。
直到雪融流进我的衣领,我才打了个寒颤,强迫自己睁开眼。
那太监早就吓得丢了魂,冲进书房里禀明去了。
我从雪地里狼狈地抬起头,金丝履蓦然闯入我的眼中。
几乎是下意识,我立刻打起精神,咬牙向他爬去。
我的手被冻得出了冻疮,看起来可怖又难看。
宋桁玺冷冷地看着我,语气却冰冷刺骨。
“若非你和你爹娘,朕的阿柔怎会中毒,甚至差点被别人奸污!”
“你明明知道朕坐上如今的位置,阿柔付出了多少,你却只念着自己的皇后之位!”
“苏绾,你想求朕饶恕你的爹娘?呵,不可能!”
说着,他将我的手狠狠碾踩,神色狠戾,看着我的眼中尽是厌恶。
“你如今不过一个哑女,若非当初朕需要你家族助力,怎么容你做正妻!”
“朕已经给阿柔换了身份,她入宫不过是朕一句话的事。”
“苏绾,别惹事。不然,朕饶不了你。”
我怔愣在原地,连手被踩都没了知觉。
寒风刺骨,他身边的太监试探着开口:“皇上,天儿冷,进去吧。”
我看着宋桁玺看也没看我一眼,便抬脚离开:“摆驾漪澜殿,朕去看看阿柔。”
这一刻,我鼓起了所有的勇气,我强撑着一口气,从地上颤颤巍巍地爬起来。
我捂着肚子,却因为膝盖冻伤了,只能歪歪扭扭向他跑去。
“皇上——”
还没等太监提醒,宋桁玺便当即对着我一脚踹翻在地!
我被踹倒在地,咬着牙,却看到自己的身下大片大片的殷红如罂粟般绽开。
手缓缓抚上肚子,我能感觉到肚子里的生命正在缓缓流逝。
我蓦然掉下一滴眼泪,心如刀割般地看向宋桁玺。
可他只是冷冷瞧了一眼:“不过一个野种。”
这明明是他的孩子!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以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可以唤起他的良知。
可终究是我高看了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我却心如死灰。
可我不明白,当初明明是他主动招惹我的。
为何如今,却成了我的错?
我嫁给他那一天,我的人生便出现了偏差——
出嫁之时,我最信任的婢女递给我一盏茶。
“小姐,当初你将我从戏园子里救出来,我便十分感激你。”
“这盏茶是我专门敬给您的,我身份低贱,没法陪嫁跟着您。”
“仅以此茶,表我心意。”
毫不犹豫地,我饮下了这茶。
几乎是下一刻,她便跪在我面前自刎而死。
我的眼前一片猩红,艳红的血喷洒到我的婚服上,染出妖冶的纹路。
可我却久久坐在原地,神色茫然。
甚至手里的杯子无意识砸落成碎片,我都没有听见。
外面的喜婆冲进来,尖叫起来。
“坏了坏了!真是遭罪!喜事见红,还死了人!”
“来人啊,快来人啊——”
喜婆火急火燎地处理了这件事。
当天,婢女自刎而死的事,便这么被悄无声息地压了下来。
我低头去捡起那茶杯碎片,不小心却划破了手指。
那血珠子缓缓滴落,伴随着婢女死时的血液一起染红了地毯。
母亲匆匆赶来,将我拉出房间,嘴里喊着‘晦气’。
一路上我浑浑噩噩,直到被送进婚房,我才如梦初醒。
当我的红盖头被他掀起的时候,他的眸中却是不耐。
“本太子今日有事……”
我错愕地看着他:“桁玺,今夜是新婚之夜……”
话刚出口,却是难听的沙哑声音,刺耳极了。
我触及自己的喉间,只觉得似乎如鲠在喉。
急急忙忙我从怀里拿出一个玉佩,红着脸递给他。
“桁玺……”这是我专门为你雕刻做出来的玉佩。
可我话未说完,他便径直挑开我的红盖头。
他看到我递给他的玉佩,随意地拿过来放在了桌上。
“过几日回门,本太子会跟着你回去的。你无须担心。”
可是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我只是不明白,说要娶我的人是他,说要对我负责的人也是他。
为何我嫁进来了,他却变了?
我凑上前去,想要轻轻拥住他。
可是他却将我的手狠狠扒了下来,语气不耐:“你若想继续当这个太子妃,就懂点事!”
我愣在原地,看着他摔门而出。
外头大堂灯火阑珊,喜气洋洋。
而我们的喜房内却独留我一个人,身穿喜服,茫然无措。
当晚,我发起高烧。
我想唤人进来,嗓子却疼得好似火烧,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我以为我今晚即将如此度过之时,似乎宋桁玺却又进来了。
他细心地照顾我,仿佛方才那般冷漠无情的人不是他。
我迷迷糊糊之中,摸上了他触及我额间的手。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尖微凉,而我的身子因发烧而滚烫无比。
握住他的手,我不仅觉得舒坦,更觉得安心。
朦胧之中,我听见他轻声低喃。
“我会一直在的。你只需要,当一个金丝雀就好。”
金丝雀?
我不想当金丝雀。
作为苏家独女,我会马术,亦学了不少乐器。
爹娘疼我、爱我、从未亏待过我。
我从来不曾觉得自己劣于他人,又怎会甘心当金丝雀呢?
眼睫轻颤,我想张口拒绝,可是眼皮却沉重的像是石头。
“明天就会好了。”
声音由远而近传来,在他那的语气之中,我却蓦然惊醒。
我曾日思夜想的人,就站在我的不远处,神色阴鸷。
而在我床边跪着的,是宫中最年轻的那位太医——时灏。
“禀告皇上,明日就会好了。”
我怔愣地听着,睁开眼却直直地看着那太医。
记忆中的声音,在此刻却完美贴合。
我一时间失了神,连宋桁玺黑了脸都未曾发觉。
“时太医,你可以下去了。”
时灏微微行礼,随后退了出去。
我的视线一直跟随着他。
直到宋桁玺狠狠捏住了我的下巴,逼迫我看着他,与他对视。
“怎么?堂堂皇后,却看着一个太医看直了眼。”
“是朕满足不了你,还是你与他早有私情?”
我愕然地看着他,没想到他竟如此想我。
可我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忽然意识到,刚才那一切,都只是我梦里的过去。
如今的我,早就被他亲手毒哑了。
过去,我曾尝试过求救,也曾尝试过逃跑。
可是他却将我充满希望的家书撕得粉碎。
在我逃跑精疲力尽之时,出现在我面前,质问我想去哪。
他就像是我这辈子逃不脱的束缚和命劫,无论我去哪里,他都如影随形。
成婚三年,他若即若离,把我玩弄于股掌之中。
我既逃不脱,干脆选择认命。
可是我却万万没想到,他登上皇位的这一天,却要休我!
我苦苦哀求无果,只能回娘家与父母哭诉。
爹爹气不过,与他理论。
结果他突然发难,将我父亲压入大牢。
转头,他便将我立为皇后。
我在后宫之中茫然不知,百姓却说我卖父求荣,致使我受万人唾骂。
母亲不明真相,尽管她信我,但族人却心生嫌隙。
最终,母亲被族人赶出家门,父亲也在地牢里无辜枉死。
我彻底成了全天下人所唾骂的、一生爱荣华富贵的皇后。
下巴上的疼痛骤然缩紧,我的思绪被打断,回过神来。
“皇后,你真是长胆子了。”
“朕如今就站在你面前,你却敢走神……”
“你当真觉得朕会因为你病了就心软吗!”
我被他狠狠地甩偏过头去。
他冷笑一声,唤来贴身太监。
“苏家独女苏绾,贵为皇后,本应母仪天下,为女子之表率。”
“然今不守妇道,秽乱宫闱,今废弃其皇后之位,打入冷宫,以正宫闱!”
我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在他冷漠的眼神中,我终于彻底死心。
我连宫女太监都没要。
径直拖着病体,披着薄衫,踏着寒雪住进了冷宫。
但我的贴身宫女绿竹依旧跟了过来。
她眼里含着泪,看着我心疼道:“娘娘,您受苦了。”
我没有回应她。
冷宫里没有炭火,我的衣衫单薄,身边也没有手炉和汤婆子。
我曾想着,如此这样死去也不错。
可是,我却忽略了一直惦念着我的人,以及早就盯上我的人。
当冷宫的门被人推开时,寒风灌入,我瑟缩成一团窝在床上。
我眯起眼睛看过去,来的人却是时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