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知彼小编 知彼 山西 昔日汾河与渡口
作者;赵启明
一曲“汾河流水哗啦啦……”总能唤起我对汾河往事的许多美好怀念。也许是年纪大了容易怀旧的原因,但更多的是永远难以忘怀的汾河情结和对故土的深深眷恋。
因为“我家就在岸上住……”、”那是生我养我的地方……”(电影《上甘岑》插曲语)。我们是喝汾河水长大的,我们与汾河相依相伴,是汾河滋养哺育了我们。
黄河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作为黄河的第二大支流汾河是山西人民的母亲河。显然,汾河穿村而过的孙家寨人,就是汾河最亲近的儿女。
现在,让我这个尽管水平不高的汾河之子,提起拙笔,写一写母亲河的来龙去脉、历史变迁、昔日容颜、轶闻逸事以及对我们的哺育恩赐等等,对前事有所记载,为后人留点文字,也是儿女对母亲河该尽的一点孝心。

辞海载:汾河,黄河第二大支流。在山西省中部。源出宁武县管涔山,经太原市南流到新绛县折向西,在河津市西入黄河。长693. 8公里,流域面积3. 95万平方公里。上游建有汾河水库。因干支上游流经黄土高原,河流含沙量大。
《介休市志》载:汾河从明万历年间到民国初年的300余年中,曾先后17次干流改道。据民国《介休县志》记载:明万历三十八年(1610年),汾河由原来从孝义入介休桥头村,经义棠入灵石,改为由介休孔家堡进入,经中街、礼世等二十五村入灵石。清顺治十一年(1654年),又改为由孝义胡家嘴入介休,乾隆三十三年(1768年),再改道由平遥官地村入介休。乾隆三十六年,改由平遥香乐村入介休,经北盐场、北辛武、东大期、西大期、席村、那村、洪相、桥头、罗王庄、小宋曲至义棠入灵石。民国十八年(1929年),一场大水后,河道淤塞,形成了数股漫流。直到民国二十二年,开北辛武至洪善一段新河流,河道才基本定型。
《介休市地名志》载:汾河是山西省最大的常流河,系黄河第二大支流,发源于晋北宁武县管涔山区,全长716千米。《周礼·职方》:“冀州,漫曰汾,潞”。自古以来皆曰汾,汾水或汾河。该河在本市的地理坐标为东经11147'-11203,北纬3657-3708之间。由平遥县营里村进入本市张兰镇朱家堡,经张兰、义安、宋古、城关等乡镇,到义棠田村入灵石县境,在介休境流长33千米,河床平均宽200米,最大洪流量2000m3/秒以上(1954年),年平均流量37. 89m3/秒。建市以前原介休县曾有近十万亩土地可引汾灌溉。1964年汾河水库建成后,多年来,年平均经流量8. 37亿立方米,最大年经流量为16. 2亿立方米,最小年经流量为1. 25亿立方米。
以上记载,已经全面地、历史地、详细地记述了汾河的基本情况和历史变迁,亦即来龙去脉。从中我们知道,民国二十二年(1933年)前,汾河是从西大期村中流过的。1933年开挖从北辛武到洪善村的这段河道,使汾河从我村的地面上直穿而过,才使汾河真正与我们结缘。

关于这段汾河新河道的确定,老者们有这样的传说“原来设计并不是现在这样的走向。是从原万户堡乡东北到西南途经乐善村方向,但因为那个村也怕占地,是乐善村村长张万藻贿赂了闫锡山政府此段工程的负责人100块现大洋,改变了设计路线,形成了现在的格局。传闻是否确实?年代久远已无法考证。但近期与白家堡村人,原我市文联主席许建斌谈论此事。他说时小也听老人们说过,张万藻当年是通过他的本家爷爷白家堡许成亮办成此事的。乐善村与白家保是出村进村,许成亮当时是省城名人,一九四四年曾任阎锡山正府控制的“晋裕汾酒公司”经理。看来此事并非空穴来风。
事物总是辩证发展的,利弊也是相互转化的。当时开挖汾河新河道(工程指挥部设在我村北庙)从我村地面横穿而过,占用耕地约计三百大几十亩(河心是10丈宽,两边各30丈出土),把全村1/3左右的耕地隔在了汾河以北,带来了耕作上的不便;但也由此形成了我村与汾河紧密相依,奠定了我村成为介休中部南北交通中汾河第一渡口的重要位置。并由此催生发展了我村较为独特的“汾河及渡口文化”。

据说,汾河新河道挖好后,开始并没有设立渡口。直至抗日战争爆发,1937年日寇侵占介休后,按推理应该是抗日政府才把下游不知是哪个村的渡船借来,在我村设立了渡口。因为抗战期间,汾河以北万户堡一带是我抗日政府铁北四区活动的区域,领导人是赵一(真名赵力之,板峪人,解放后曾任雁北地委书记、太原市委书记、副省长等职),一到夜晚,木船就停到北岸,由我方控制。直至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北岸仍留船房的遗迹。
昔日渡口并不复杂,但现在回忆起来倒是饶有趣味。其设施是拦河架一根长长的7-8公分粗的麻绳叫船绳。(此绳一般寿命为三年,所谓三年一根绳。)船绳的两头拴绕在两岸固定的近一米粗的木磙上,木磙可根据需要滚动调整船绳接触水面的高低。然后是河水两岸水浅处用柴禾覆土,垫有一定距离的“码头”。两边“码头”中间水深处即是大约宽6m,长12m左右的大木船。上世纪六十年代后期几年中还同时配备一只小船,供单独摆渡行人。大木船可同时运载两辆四套马车。有时较小的卡车也可摆渡。此木船寿命一般为五年左右,所谓“五年一支船”。因我村为介休汾河以北唯一一个乡——万户堡乡与全县连接的主要渡口,因此不管是重新打船还是打船绳,县政府都给予拨款支持。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改成了铁船和钢丝绳,结束了木船、麻绳的历史。一直使用到85年建桥。渡口上修有船房,供船工白天休息,夜间睡觉。固定船工由年轻体壮、识得水性的3-5人组成。其中能说会道、头脑活泛、经验丰富者当头。我村有句民谚“死了冬冬就不拉船了?”,看来冬冬可能是第一任“船头”。后来当船头时间较长的有“赖家”和根福则。
一般水势不大时,过往客商要有一定的“等船”时间,要等到两岸人数差不多时,才开始摆渡。而这一“等船”的时间,正是人们天南地北、海阔天空、闲侃神聊、传达信息、交流识见的过程。客人集中差不多后,由船工一人或数人(视水势大小)手攀船绳,将客商渡过。船到北岸后,客人先下后上,船还要等上一阵。船工要扯开嗓门吆喝两声:啊——咳!意在催促正在走路的客人快走,好赶上这趟。正在走路的客商听到吆喝也会作出应答:噢——!自然加快了行进速度。
客商过船是需付船费的。单身客人与带货贸易者有别,一般2-3毛钱一次。而原来汾河北面的万户堡公社的12个村是实行“包船”,即群众过船不需零星付费,由各村集体年终统一支付。

如遇汾河水大(在每年七、八、九月汛期),客商便不能及时渡河,需集中到满一船后,才能开渡。要渡河的人往往一等就是几个小时或半天,甚至一天。因此有了“隔河千里远”一说。每遇这种情况,开船时,固定船工已不够用,必须临时抽调村里熟水性,身体壮的好后生,组织10多人,在船上一字排开,水性好的排在边上,最前边的称为“头把”,以防落水,脚蹬船上固定着的一根大横木,手攀船绳,人体仰面半躺的姿势,配合默契,手法一致拉船行进。而这时码头也已被水冲毁,所有客货是需或自己或由船工涉水背扛上船的。船到中流(俗称“水线”),水流湍急,对木船的冲击力特大,是船工最吃力,也是最危险紧张的时刻,需要大家咬紧牙关,使尽力气,共同配合渡过难关。每到此时,河中场面激烈壮观,岸上往往观人如堵,那种全体船工协力同心、抗击风浪、共闯难关、不到彼岸誓不罢休的气势和场景,几十年以后忆起,仍然令人激动不已。而这正是母亲河对孙家寨人团结协作戮力同心战胜各种艰难险阻的精神培育。
每到此时,意外情况也偶然发生。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一年(具体时间失记),一次这样的渡河中,就把北头的三宝则(张书富)闪进了滔滔汾水中,幸亏其水性特好,顺流而下,二三里地后才游上岸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也曾有上游北辛武村渡口的渡船断了船绳,木船载着结婚的队伍(人和马匹)顺流而下的事情发生。
如若洪水再大,也就无法摆渡了。只好撤掉船绳(怕船绳入水)停渡了。
每当这样的时节,渡口虽然停渡,但仍然非常热闹。一则是有些村里水性好的,等着从河里捞东西,因为64年上游汾河水库未建成前,汾河可谓信马由缰,长年奔流不息(除冬天结冰)。真正的“汾河流水哗啦啦……”就是这时美景。遇年上游雨丰,进入汛期,头河水可以漂下很多东西,有椽、樑、栋、树木,甚至木器家俱等。这肯定是上游遭受洪水灾害,冲毁民众家园之故。但大自然和汾河又把这些财产搬运到下来,赐与下游子民。前面提到的水性特好的“三宝则”(张书富),有一年夏天发洪水时就捞到了多半牛车、椽、樑、木器等。
每当此时,人们既看捞东西,看好水手们与洪水搏斗,向汾河获取的精彩表演,也同时观赏滔滔河水滚滚西去、波浪起伏、浩浩荡荡、无遮无拦,不可阻挡、一往无前的壮阔场面。此情此景不由人生发类似于“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的感慨与情思。旅游行话讲:北方看山,南方看水。生长在北方的人们接触大江大河、更不用说大海的机会很少,能与山西的第一大河-汾河相依相伴,经常领略汾河的雄浑壮阔的一面,对孙家寨人来讲,无形中是一种宽阔胸襟和大度、大气、豪爽情操的陶冶和培育。

汛期接近尾声,这一时间大致在立秋之后,要重新架设船绳,及时恢复摆渡和交通。这叫“带船绳”。这一场面同样热烈有趣。
在河水仍然较大的情况下,要把一根200多米长,2-3寸粗,重达大几百斤的船绳,通过泅水将一头送到对岸重新架设起来,绝非易事。
“带船绳”要组织村里大几十名会泅水的后生,然后分类排队。第一名泅渡好手是带上一段“豌豆绳”,紧接着又是几名较好水手带一段拇指粗细的捆柴绳,通过逐段引导,第三才是2-3寸粗的船绳,而此段船绳则由十几、二十名刚习水性的“二把刀”青年人扶持传送。下水前,因已是初秋水凉,船房前的场地上用大茶壶准备了白酒,摆开“洪山碗”斟满酒,大家喝好。此情此景,这种场面很有点古代将士出阵喝壮行酒的味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气氛。
正式下水后,人员依次一字排开,由水性特好的头名带领,搏击风浪奋勇向前,而后船绳逐次传递,经过一段紧张激烈的泅渡,胜利传向彼岸,重新将船绳在大木磙上绕好拴牢,即大功告成。再次恢复摆渡和交通。
记得是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期的一次“带船绳”过程中,北头街的任玉润担当“头名”的角色,其精湛的游技、搏击风浪、奋勇向前的矫健身影,给笔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母亲河正是这样一次次地为我们提供着锻炼的场合和机会,磨练和陶冶着孙家寨人的意志和情操。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村历史上淘不出甜水井。自有汾河以来,就一直饮用汾河水。以上世纪60年代中期(64年)上游建成汾河水库为界,此前汾河毫无节制,长年流淌,水质良好,汾河中生长有鱼、鳖、蛙等水生动物。其时汾河水虽然泥沙较重,当夏天在船房水瓮中或在人们到河北面劳动时捎水的木桶中喝一口澄清的汾河水,甜甜的,绵绵的,胜过现在的矿泉水。六十年代中期后,随着上游汾河水库的建成(后又建了二库)和太原市城市规模的急速扩大及工业发展,当然也有自然气候的变化,年降雨量减少,“汾河流水哗啦啦”的美景逐步消失。随之而来的是,汾河水质逐步变坏,“酚”含量严重超标,水生动物几乎绝迹,群众所说的“六六粉”味特浓。尽管如此,群众仍然离不开汾河水,从七十年代中期到八十年代中期在长达二十年左右的年月里,人们一直以饮用汾河水为主。夏天挖“渗井”冬天捣(冰块)是人们的习惯作法。直到1985年政府投资,从义安村远距离送水,才结束了这段历史。

想当初,母亲河用甘甜乳汁滋养了我们,以后水质变坏,也非汾河之过,是现代城市和工业发展将汾河水利用后,又随便排放而导致严重污染。好也罢,坏也罢,好在吃“六六粉”水的这段历史早已结束,保护环境、治理污染也越来越引起党和政府及全社会的高度重视。
想要阐明的是:开宗明义讲到的我们这代人,以及我们的前辈,都是喝汾河水长大的。我们的骨子里,我们的血液中,浸透了汾河所赋予的因子,今生今世是无法舍弃的。
同时,我们也是在汾河水中泡大的。过去汾河水质好时,炎炎夏日,放学之后,小伙伴们成群结伙相随到汾河水耍水。船房上有大人们捎带看护,小孩们在渡船周围尽情嬉戏。“扎猛子”、打“牛扑通”、“狗扒糟”、“蛇出”、“挞浮”“立踩”、“死汉漂”……五花八门,各显其能。村里百分之七、八十的男童都学会了一套适应汾河水情的游泳技能。汾河水大时,常有人打赌泅渡,但那些年从未发生过成人或儿童溺水死亡事件。
慈祥的母亲河既锻炼了孙家寨儿女强健的体魄,也锤炼了人们搏击风浪勇敢顽强的精神和意志。
汾河所带来的灌溉便利,是对两岸民众的极大恩泽。早在1933年民间集资,就在我村上游约30华里处的平遥境内修建了汾河三坝。我村二千七百余亩耕地,全部纳入汾河三坝灌区。上世纪八十年代前三坝蓄水量大(大概在75年以前)实行大水漫灌。汾河以北的七八百亩土地通过“二畛渠”输水,汾河南的土地通过和西大期村交界的“南渠”来水。三坝每年组织冬春二次浇水。各村只浇一次就行了。每逢冬浇或春浇。由于来水量大,村里要组织大量劳力、筑坝、护埝,昼夜看守。几十亩甚至上百亩的一块土地四面守住土埝,要浇满浇足,俗称“浇圆”,再倒册子。集水往往深达1-2米,极目远看白茫茫一片,又有不少乌鸦、喜鹊、老鹰等飞鸟空中盘旋,寻觅被灌出的田鼠、蝼蛄等一类食物,其情其景十分壮观。由于得以充足的灌溉,我村土地可免荒旱之灾,年年获得丰收。在介休“数村村”的歌谣中有:“东西大期打对面,“三寨”(孙家寨、刘家寨、降家寨)长的是好高梁。”描述的就是这样的事实。

七十年代中后期,一方面是汾河水量减少,另一方面大水浸灌确有其弊病需要改革。我村改为以汾河建立高灌站提水灌溉为主。其时,汾河流水虽已处于时断时续的状态,但只要抓住时机,兼以打坝截水等措施,仍能保证我村千亩良田之适时灌溉,从而获得丰收。对于汾河对我村民众的滋养和恩泽,人民群众是十分感恩戴德的。国庆三十周年,我省省报《山西日报》征文时,就有我村回乡知识青年孙步胜同志,满怀深情地撰写了《我望着清清的汾水笑》一文,被选中刊于《山西日报》。充分表述了全村民众对汾河的一往深情
为河神爷过生日,也是我村村民对汾河的恩赐,滋养感恩图报的一个重要形式。相传河神的生日是阴历六月初六,到了这天的天黑,由船房上的船工们,把早已准备好的供品在河神神位前摆好,铺灯烧香、跪拜磕头后,开始举行“放河灯”仪式。所谓河灯,是用三、四寸粗的椽子截成薄的圆木坨坨,然后用红、绿、兰、黄色令纸周围糊成半尺左右高的桶状,里面再点上小蜡烛就做成放河灯时敲锣打鼓,从木船上把几十盏河灯放到河中间,任其随水漂流,十分好看,这时就有识水性的年轻人,游水去逮灯灯,逮到灯后,是要端给新娶的媳妇,特别是多年不孕不育的家庭。据说送去红灯可生男孩,送去绿灯可生女孩。送灯者自然受到这些家庭的欢迎,也可得到纸烟一类的些许犒赏。可见连孙家寨人的生儿育女,传宗接代都与汾河有关。
汾河,可亲可近、可爱可敬的母亲河,对孙家寨人来说,真是有说不完的故事,道不尽的情义。她不但给予我们丰富的物质恩赐,同时陶冶了我们纯洁的思想灵魂,让我们永远记住上世纪八十年代前,汾河和渡口在我村村民生产和生活中所占有重要位置的那段历史吧!让我们永远地怀念:赤脚走在河水边柔软湿润的沙土上,看着滚滚而去的汾河水和一沉一浮的漂浮物,或蹲下身子双手掬起被混水呛晕的小鱼鱼,倏忽惊动觅食水禽扑啦啦冲天飞起,微风中夹杂着我们熟悉了的汾河特有的土腥味,这一切的一切,是多么怄意,多么美好啊!可惜,俱往矣。岁月流逝,现实无情,几十年过去,社会的发展和进步,现代文明的崛起,必然对原始古朴的自然美产生巨大的冲击。今日,“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汾河橡胶坝建成,继续造福民众。让我们留住昔日汾河和渡口的美好记忆,发扬传承历史形成的我村独特的“汾河文化”,为孙家寨更加美好的明天再写新的篇章。
赵启明,山西介休孙家寨人,生于1950年,退休干部。喜爱文史,偶尔写点回忆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