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墨索里尼影响巨大的另一位哲学家是德国人尼采,后者的“超人哲学”成了墨索里尼和希特勒的理论基石。现代人越来越多地为尼采鸣不平,因为那两位自封的“超人”歪曲了尼采的学说。我们不在这里讨论哲学,只是看一下墨索里尼在“超人哲学”的基础上是如何构建自己的理想殿堂的。
墨索里尼是“国家主义”信徒,他说:“法西斯的人生观是反对个人主义的,强调国家的重要性。只有个人利益符合国家利益,才承认个人,而国家则代表作为一个历史实体的人的良知和普遍意志。”这套说辞还不算过分,毕竟在混乱时期或是战争时期,“国家主义”能保障社会在高效的状态下运转,但在稳定时期,这种方式就过于苛责。
接下来墨索里尼的理论就谬之千里了。他说:个人在没有组织前,只不过是一群绵羊而已,所以他们的利益无足轻重。个人要加入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呢?20世纪是一个威权的世纪,一个向右转的世纪,一个法西斯的世纪。意大利是一个常常产生卓越人物的国家,作为法西斯党的领袖,自己要决定一切,施行独裁。民众要爱戴他,也要惧怕他。
他反对定期协商,反对人的平等,把群众污蔑为“痞徒”。他是这样说的:“生活本是快乐之井,然后有痞徒饮水其中,就使源泉皆含有毒。凡痞徒所有的昨日和今日,都是发出恶臭的。”
理想的国家建立后做什么呢?他说:“我不劝你们劳动,我劝你们斗争,劝你们征服,使你们的劳动成为战争,使你们的和平成为征服。战争把一切都化为神圣。”
墨索里尼的最终理想是:复兴古罗马帝国的威风,建立起一个新的法西斯帝国。为了这个帝国,要生存竞争,弱肉强食,强者生存。
1921年11月6日,当墨索里尼宣布成立法西斯党时,意大利国内的局势仍然十分动荡。第三次组阁的乔利蒂刚刚下台,民主党人伊万诺·博诺米担任总理。他执政几个月后也于1922年2月辞职,国王埃马努埃莱三世不得不在各派中寻找合适的人重新组阁。意大利当时面临的局面是经济低迷,银行纷纷倒闭,物价飞涨,工人的罢工浪潮一浪高过一浪。对此政府无能为力。垄断资本阶级也十分忧心,左翼党派领导的工会咄咄逼人,形势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埃马努埃莱三世召见了社会党人、民主党人和乔利蒂所在自由党人。他还曾两次召见墨索里尼,二人闭门密谈,说了什么至今都是一个谜。从日后的局势发展看,国王似乎是想利用法西斯党的“暴力本色”,但墨索里尼要价太高,双方没有谈拢。
埃马努埃莱三世选择继续由自由党组阁,此时乔利蒂已经80岁高龄,他推荐法克塔出面组阁。在墨索里尼的心中,法克塔是个“胆小如鼠的碌碌庸人”,他认为自己的机会来了。
1922年5月24日,意共、社会党组织“反法西斯总罢工”。墨索里尼立刻下达了总动员令,他告诉党徒们:“这次我们要一劳永逸地打散这群野兽。”由于社会党人和意共缺乏有力的反击措施,法西斯党徒在这一轮争斗中占了上风。借着法西斯得势,墨索里尼于7月19日亮出了自己的底牌,他对总理法克塔说:“阁下,我告诉你,你的内阁不能再生存下去了,说得明白些,你不能再苟延残喘了。”
威逼之下,法克塔的内阁果然倒台了。不过支持他们的民众选择抗争,他们走上街头示威游行,抗议法西斯的摧残。墨索里尼命令党徒回击,用棍棒驱散游行队伍。他已经看透了软弱无能的政府,他用一个“小”字生动地诠释了自己的对手们:小问题争执不休,国会中小言小语的你骂我、我骂你,小房间里、咖啡馆里的小阴谋、小诡计,争小权夺小利,小报馆里扔小石头、放小箭。
墨索里尼决定策动一个“大”阴谋,因为时机已经成熟。这一次,他决心进军罗马、夺取政权。为了试探当局的反应,他在米兰做了一次暴力实验。一群法西斯党徒冲进社会党的报社,将那里捣毁,然后又占领了电车站。发现当局没有动静,他们又控制了整个米兰城。
1922年9月17日,墨索里尼在《意大利民报》上宣称:“我们要将‘群众陛下’从魔鬼筑成的坛上推下去。”然后他前往意大利南北各大城市召开法西斯党会议,亲自布置动员。
进军罗马的队伍分为四路,分别由法西斯党书记米凯莱·比安基、陆军中将埃米利奥·德·博诺(墨索里尼一战时的老上级)、黑衫军总司令伊塔诺·巴尔博和国会议员切塞雷·德·韦基四位法西斯巨头率领,墨索里尼将米兰的《意大利民报》报社变为总指挥部,由其亲自坐镇。
为了在行动前避免暴露企图,他每天照旧写文章,发稿件,晚上则陪着妻子蕾切尔·圭迪去戏院看戏。10月27日,《意大利民报》刊登了“四巨头”的署名宣言,声称: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四年中,意大利被弄得四分五裂,而今法西斯黑衫军将抓住胜利的时机进军罗马,恢复昔日的光荣。从今日起,法西斯的“戒严令”已成事实。奉领袖命令,党内军政全权由我们四人指挥。
为了减少进军罗马的阻力,四巨头还发布公告:保卫国家的军队请勿参与此次斗争,法西斯向军队致以最高的敬意。法西斯不打警察,专打怯懦无能的、在战后四年中给国家没有干好事的一班政客。产业阶级要懂得,法西斯只求将秩序和法律奉献给国家,以帮助国家重新走上光明之路。农民、工人、机关职员都不必对法西斯怀有疑惧,你们享有的权利一定被保护。就是对放下武器的敌人,法西斯也宽大对待。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保障国家的安宁与我们伟大的国格。
公告一出,法西斯党徒闻风而动,数万人开始从各地向罗马逼近。垄断资产阶级是最安心的一类群体,他们对“将秩序与纪律献给国家”的表述非常满意,他们对无能的政府已经失望透顶,渴望像铁血宰相俾斯麦那样的人物领导意大利。但许多民众自发起来反抗,在米兰、克雷莫纳、博洛尼亚等地都发生了流血冲突。
政客们慌了神儿,米兰的一批议员受总理法克塔的委托在当晚找到墨索里尼,试图以改组现内阁缓和局势。墨索里尼对众人说:“我的问题不是内阁局部改组或全部改组的问题,我的问题要比这大得多、广得多。我们已经宣战了!”
总理法克塔决心采取强硬措施,他两次向国王埃马努埃莱三世请求发布戒严令,但都遭到国王的一口回绝,因为对方担心这样会引发更大的动荡,甚至会威胁自己的王位。而在内阁的对立面,墨索里尼在几天前就当着数万名法西斯党徒宣布:“意大利的统一要坚决依靠萨伏伊王朝。”
内阁成员见状纷纷辞职,法克塔再也无能为力。墨索里尼事后承认:革命虽然不必求助于军队,但是军队反抗就不行了。如果当时军队采取敌对态度,那进军罗马就不会成功。
10月29日上午,墨索里尼的妻子圭迪接到一个电话,对方要跟墨索里尼通电话,圭迪告诉对方他不在家。半小时后,电话再次打来,语气已经变得十分焦急。来电的人是国王侍从副官西达迪尼将军,他告诉圭迪,国王已经授权由墨索里尼组阁,但是自己找不到他。几分钟后,墨索里尼打来电话,他告诉圭迪,赶紧给自己收拾一下行李,他要去罗马。
原来,国王的侍从副官总算是找到了墨索里尼,要求他立刻来罗马面见国王。但墨索里尼担心这是一个圈套,要求对方发一个正式的电报作为凭证。副官无奈只好照办,他从王宫向米兰发去了一份加急电报,上面写着:“米兰,墨索里尼阁下。奉国王之命通知先生,请即日到罗马组阁——西达迪尼。”
接到电报后,墨索里尼激动不已,他对自己的弟弟阿纳尔多说:“如果我们的父母还健在,那该多好啊!”当天下午,墨索里尼率领一帮心腹乘坐火车前往罗马。次日上午,一行人抵达罗马,然后雇了一辆汽车直奔王宫。
埃马努埃莱三世当天穿了一身军装,身高只有150厘米的他是为了强调自己仍然是武装部队最高统帅。墨索里尼没有穿黑衫,而是身着一身西装。国王宣布授权墨索里尼组阁,并要求他尽快呈交内阁名单。
胜利来得太快了,3年前墨索里尼才刚刚组建法西斯战斗团,不到一年前法西斯党才正式成立,现如今他们已经走到权力中心。墨索里尼没有做好准备,法西斯党也没有做好准备。在上一次国会选举中(1921年),法西斯党仅仅获得了535个席位中的35个,得到的选票仅有29549张。同期社会党得票163万张,民主党得票134万张,意共得票34万张,自由党得票47万张,无论如何法西斯党都处于劣势。
众人都在盯着他,看他是否会像一开始宣称的那样把其他党派踢出内阁,或者是与各派达成妥协。墨索里尼讲求的是实用主义,他懂得不能一味蛮干。经过反复权衡,他决定在“抓住权柄,施行独裁”之前妥协。在危机没有过去的时期,自己不得不步步当心,步步着实,眼下最要紧的是让国内民众安心。
当天晚上,墨索里尼向国王递交了由各党派人士参加的“联合内阁名单”。他对国王说:“法西斯不求绝对的优势,为了和平,新内阁将吸收其他党派有志之士,一同致力于民族事业。”在32位正副大臣中,法西斯党人占了15位,其他党派人士15位,陆军部长和海军部长分别由无党派将领迪亚兹和瑞维尔出任。内阁最重要的司法部、财政部的首脑则由法西斯党人担任。
国王批准了这份名单,至此意大利开始了新的一页。
有必要粗线条梳理一下意大利当时的各派势力。站在法西斯党徒周围的一共有四股势力,其一是埃马努埃莱三世为首的萨伏伊王朝皇室,这股势力在意大利有广泛的民众基础,尤其是意大利南部地区,人们世世代代已经习惯了有国王的日子,所以国王的存在能够维持稳定,失去它则会让意大利再次陷入分裂。
其二是梵蒂冈教皇势力,埃马努埃莱三世与教皇亦敌亦友。他的爷爷埃马努埃莱二世在位时,在占领罗马城后宣布将教皇的辖区并入意大利王国,从此剥夺了教皇的世俗权力,之后他又颁布《教廷保护法》,严格限制了教皇的权限,这是教皇和国王之间的旧怨。
但教皇势力决不能轻易忽视,因为意大利3300万人口中,95%信奉天主教,婴儿一生下来就跟随父母入教。有人曾评价说:“由于教会的存在和教皇对意大利民众的传统影响,各种变革运动历来都无法产生重大影响。”
其三是根植在工人、农民和小商贩群体的左翼政党。他们包括葛兰西领导的意共,以及墨索里尼曾经加入的社会党。意共主张革命,社会党主张改良。他们都组建了工会,是稳定社会的重要基础。
第四股势力是攀附在上层的右翼党派,包括自由党、民主党等。他们是国会里的多数,也是国王埃马努埃莱三世刚刚抛弃,又可以随时拿来替代法西斯的工具。
墨索里尼能够出任总理,国王在暗地里的支持或是纵容起到了很大作用。有人曾问过墨索里尼,是否考虑建立一个帝国,后者的答复是“不曾有过兴趣”。在墨索里尼之后21年的执政期间,埃马努埃莱三世一直是意大利的最高领袖。在公众面前,墨索里尼尽到了臣子的礼仪。同时他在王座旁边树立了一尊自己的头像,他还对众人说:意大利有两种力量存在,一个是国王,一个是我自己。
他不愿意取代国王是担心一旦行动,意大利会陷入分裂。他以拿破仑举例,后者的最高荣誉是担任总督时获得的,帝国建立之时就是他覆灭的起点。
和教皇的妥协在几个月前就开始了。他在1910年和圭迪结婚时,并没有举行宗教婚礼。直到1920年,他还宣称“革命必将扑灭教会”。1922年2月,庇护十一世当选教皇。此人颇有外交才能,他主动和墨索里尼取得联系,希望借助墨索里尼一劳永逸地划定教皇与罗马当局的领土范围。此时墨索里尼还没有上台,但从他上台后对教皇的态度上看,两人之间一定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
和左翼和右翼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在国王和教皇的支持下,摇身一变成为“国民自卫军”的数十万黑衫队员们已经严阵以待,等着墨索里尼的一声令下。
1922年11月16日,墨索里尼第一次以总理的身份出现在国会讲台上。他要求国会赋予他“独裁一年”的权力,在此期间他不会向国会汇报自己的施政成绩,议员们如需要了解可以查阅相关报告。一年后他会向国会汇报自己在平衡财政预算、恢复国内秩序和国外威信的成果。最后,他要挟道:“如果国会不同意,我将宣布解散国会。”
52名议员请求发言,墨索里尼对他们说:“从今往后要少讲空话,多做实事。”议员们虽然都目瞪口呆,但都敢怒不敢言,墨索里尼掐准了这些人的心态,又安抚和嘲讽地对他们说:“国会的寿命是2年,议员们可以把他当作2天,或者365个两天。我掌握权力是要对整个国家负责。”这次投票结果是275票赞同、90票反对,议案莫名其妙地就被通过了。至此,国会的大门暂时关闭。
次年11月,墨索里尼重开国会,他向众人汇报了自己的“重大业绩”。接着他要求改组国会,由自己“全权治理国家”。这项提案再次顺利通过。这一年,国家主义党并入法西斯党。1924年,法西斯党已经取得了国会2/3以上的席位。
那么墨索里尼和他领导的法西斯在这两年都做了些什么呢?1924年一位名叫马特奥蒂的人出版了一本《法西斯执政一年记》,里面披露了法西斯党徒的累累罪行。脖子最硬的意共是他们打击的重点目标,纵火、暗杀、逮捕、洗劫案件一桩桩案件浮出水面。在1924年5月30日的议会讲坛上,马特奥蒂与法西斯议员们舌战两小时。他不仅把议员们怼得气急败坏,还指出国王一直在维护这些曾经的少数派。有的议员扬言:“给你几颗子弹就懂得如何尊重我们了。”也有的议员喊道:“给你设置的不应该是议会,而是监狱。”
对于众人的攻讦,马特奥蒂嗤之以鼻。在辩论结束时,他面对支持他的朋友们说出了最后的话:“好了,你们可以为我准备悼词了。”
墨索里尼一直在会场,他始终没有发言。6月10日,马特奥蒂突然失踪,一个孩子说他看见马特奥蒂被人塞进了一辆汽车里。6月16日,墨索里尼主动辞去自己兼任的内政部长职务,将他交给菲德尔佐尼,后者准备对国会进行清洗。
8月16日,马特奥蒂的尸体在罗马郊区的一处森林里被发现,行凶者明显指向了墨索里尼身边的几个心腹。在墨索里尼极度狼狈的时刻,国王出来为其开脱罪责,他不相信墨索里尼参与了这次谋杀。接着法院草草判决:马特奥蒂是被人轻轻推了一下,然后因为心脏病发作而亡,几名行凶者犯有过失罪被判处入狱。2个多月后,当事人被释放,然后移居南美洲。
也是在这一年,墨索里尼设立“法西斯大委员会”,这是一个权力高于立法机构的机关,成员包括内阁正副大臣、警察和民兵头目、法西斯工会领导人、新闻主任。这个机构实际上成为意大利未来近20年的权力核心。
1925年伊始,内政部长菲德尔佐尼致电意大利各地方行政长官和法西斯地方组织,命令他们立即查封反对法西斯的社会团体和聚会场所,解散一切有关组织,严密监视其成员,立即逮捕危险分子。仅用了3天,25个反法西斯组织、95个政治俱乐部、150个公共团体解散,111名危险分子被逮捕,655户家庭被炒,社会党、意共等反对派的报纸被查封。
在这之后,墨索里尼颁布了一系列法律,5月的《反动秘密团体法》,取消了民众的集会、结社权;6月的《新闻法》取消了新闻自由;7月的《权力法》则一脚踢开国会,解除了他们监督的权力。次年的《特别法》直接取消了135名反对派议员的资格,取缔一切反对派组织。至此他真真正正实现了独裁。
针对法西斯的迫害,少数人采取了刺杀的方式回应。仅在1926年就发生了3起针对墨索里尼的刺杀。第一次发生在4月,一名爱尔兰籍妇女开枪射杀墨索里尼,子弹穿过后者鼻尖;9月,一名意大利人向墨索里尼的车子投掷炸弹,炸弹碰到车角,落在地上爆炸;10月,一名15岁少年开枪,子弹穿过墨索里尼外衣,未伤及身体。
在迫害反对派的同时,法西斯党也在迅速扩张。1922年10月墨索里尼上台时,法西斯党徒有32万人,一年后为78万人,到了1930年已经超过百万。400万青少年有50%加入“巴比拉国民青年团”,成为日后法西斯党的后备成员。
在取缔了社会党和意共领导的工会后,法西斯在国内成立了9个联合总会和22个职业工团。通过这些组织,墨索里尼给工人灌输两个思想,其一是法西斯是超阶级的;其二强调阶级调和,决不能在意大利发生像“俄国十月革命”的事情。为了缓解劳资双方的对立,他采取了一系列和解措施,包括取消“五一劳动节”,改而将每年4月20日定为“光荣日”,以纪念罗马建城。1927年4月21日,意大利颁布《劳动宪章》。不仅从法律上确立了企业主的地位,还对“迫害工人”的行为做了明确处罚规定,但剥夺了工人组织工会的权利。
和教会的谈判旷日持久,1926年墨索里尼提出和教皇直接谈判,庇护十一世欣然接受。经过2年多的讨价还价,断断续续,双方于1929年签署《拉特兰协定》,这份协定包括三个部分,涉及政治、教约和财政。协议规定:意大利以罗马天主教为唯一国教;宗教教育从公立小学扩展到中等学校;意大利承认教廷在国际事务上有独立的主权,并正式划定了梵蒂冈的范围,教廷在梵蒂冈行使权力时,意大利政府不得有任何干涉。
教廷承诺在意大利境内任命的主教都是意大利人,而且任命前必须由意大利政府批准,他们在赴任前要宣誓向意大利效忠。协议签订后,墨索里尼亲赴梵蒂冈觐见庇护十一世,据说他在教皇面前下跪并亲吻了教皇的手背。对于协议达成的结果,双方都十分满意,时至今日它都依然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