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树下的七年之约

少一杯烦恼 2025-04-15 17:37:33
我叫季然,是一名摄影师。今年春天,我回到了阔别七年的家乡小镇,为了给父亲扫墓。

清明时节的雨总是下得缠绵,我撑着黑伞站在墓前,看着照片上父亲温和的笑容,喉咙发紧。七年前那场车祸带走了他,也彻底改变了我的生活轨迹。

"爸,我回来了。"我轻声说,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石阶上,像极了那年我流不尽的眼泪。

离开墓园时,雨已经停了。我漫无目的地在镇上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高中时常去的那家奶茶店。令我惊讶的是,它居然还在,连招牌都没换。

推门进去的瞬间,风铃清脆作响。我抬头,整个人如遭雷击——柜台后站着的那个人,是许明远。

我的初恋。也是七年前不告而别的那个人。

他显然也认出了我,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睁大。"季然?"他的声音比记忆中低沉了许多。

我僵在原地,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相机带。七年了,我以为自己早就放下了,可此刻心脏却跳得发疼。

"好久不见。"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想到你还在这里。"

他擦了擦手,从柜台后走出来。我这才注意到他穿着白大褂,胸前别着医生的名牌。"我只是来帮朋友看店的,现在在市医院工作。"他解释道,目光落在我手中的专业相机上,"你成为摄影师了?"

"嗯,纪实摄影。"我简短地回答,不想让他知道我是因为他当年送的那台二手相机才走上这条路的。

空气突然变得凝滞。我们之间横亘着七年的空白,和那个没有解释的离别。

"要喝点什么吗?还是老样子?他打破了沉默。

他竟然还记得我喜欢喝什么。这个认知让我的眼眶发热。"好。"我低声应道。

当他转身去调饮料时,我偷偷打量他的背影。他比从前更挺拔了,肩膀宽了不少,后颈处有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我们大一那年他为了保护我被篮球砸中留下的。

"给,焦糖玛奇朵,多加奶泡。"他将杯子推到我面前,指尖有一道新鲜的伤口。

"你手怎么了?"我忍不住问。

他笑了笑,"昨天做手术时不小心划的,没事。"

手术?我这才真正意识到,当年那个说要成为医生的少年,真的实现了梦想。而我,也成了他曾经笑着说过"你拍照时的样子最好看"的摄影师。

我们陷入一种奇怪的氛围,既熟悉又陌生。最终是他先开口:"你回来...是为了扫墓吗?"

我点点头,"我爸的忌日。"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复杂,"季然,关于当年的事..."

"都过去了。"我迅速打断他,不想在公共场合讨论这个,"我现在过得很好。"

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正当尴尬蔓延时,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脸色微变,"抱歉,医院有急事,我得先走了。"

就像七年前一样,他又一次匆匆离开。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尝了一口已经凉了的咖啡,苦得让人想哭。

之后几天,我强迫自己专注于工作,接了几个当地小杂志的拍摄任务。但无论走到哪里,小镇的每个角落都让我想起许明远——那家书店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河边的长椅上我们分享过初吻,学校后面的银杏树下,他曾经说过要和我一起考去北京。

第七天傍晚,我正在旅馆整理照片,手机突然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

"是季然吗?"一个温和的女声,"我是阳光福利院的林院长,许医生推荐你为我们拍摄宣传照,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我握紧手机,许明远这是什么意思?

第二天我还是去了福利院。刚进门就看见许明远蹲在一个坐轮椅的小女孩面前,温柔地帮她整理头发。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他们身上,构成一幅完美的画面。我下意识举起相机,按下快门。

他抬头看见我,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你来了。"他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谢谢你考虑这个项目。"

"只是工作而已。"我故作冷淡,却无法忽视他靠近时那股熟悉的消毒水混着薄荷的气息。

拍摄过程中,我发现许明远和这里的孩子们异常亲密。特别是那个叫小雨的女孩,总是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

"许医生每个月都会来给孩子们做免费检查,"林院长告诉我,"小雨是他特别照顾的一个,她有先天性心脏病。"

我透过取景框看着许明远耐心地教小雨认字的样子,胸口发闷。曾经他也是这样温柔地教我调相机参数。

中午休息时,我在后院发现了一棵银杏树,和高中校园里那棵几乎一模一样。我正出神,身后传来脚步声。

"找到你了。"许明远递给我一瓶水,"累了吧?"

我们并肩坐在树下,就像多年前那样。沉默片刻后,他突然说:"季然,当年我父亲突发脑溢血,我必须立刻回家照顾他。那时你正在准备重要比赛,我不想影响你..."

我猛地站起来,"所以你就一条短信都不发?七年不联系?你知道我..."我哽住,无法继续说下去。你知道我多担心吗?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你知道我差点放弃摄影吗?

"对不起。"他仰头看我,眼里盛满痛苦,"后来父亲病情稳定后,我回去找过你,但你已搬走了。你父亲的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我转身就走,不想让他看见我的眼泪。他追上来抓住我的手腕,"季然,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吗?"

我甩开他的手,"太迟了,许明远。"

那天之后,我刻意避开他,只和林院长联系拍摄事宜。直到最后一天,我在整理器材时,无意中看到许明远在走廊尽头和一个年轻女子说话。女子哭得很伤心,而他轻轻抱住了她。

我以为那是小雨。但下一秒,女子抬起头——不是小雨,而是一个二十出头的漂亮女孩。许明远温柔地擦去她的眼泪,那种亲密的姿态让我胃部绞痛。

我悄悄离开,心里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原来他早已有了新生活,对我的愧疚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回北京的前一天晚上,林院长突然打来电话,声音急切:"季然,你能来医院一趟吗?小雨想见你。"

我赶到时,小雨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可怕。许明远守在床边,眼睛布满血丝。

"季姐姐,"小雨虚弱地微笑,"许医生说你拍照很好看...能不能给我拍一张?我怕...以后没机会了。"

我震惊地看向许明远,他摇摇头,示意我别问。我强忍泪水,为小雨拍下照片。她看着预览屏,满足地笑了:"真好看...许医生没说谎,你真的很棒。"

走出病房,我终于崩溃:"她怎么了?"

"白血病,突然恶化。"许明远的声音沙哑,"她是我第一批接诊的孩子...我答应过会治好她。"

我突然想起那天看到的场景,"那个女孩是..."

"她姐姐,也是我的病人。"他疲惫地抹了把脸,"她们的父母在车祸中去世了,就像..."他停住,但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就像我父亲一样。

那一刻,七年的怨恨突然变得可笑。我一直在责怪他的不告而别,却从未想过他承受着什么。他选择成为一名医生,默默照顾着像我、像小雨这样的破碎灵魂。

"许明远,"我哽咽着问,"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他看着我,眼里有泪光闪动:"每天都在后悔当初的决定。"

我们站在医院走廊上,像两个迷路许久终于重逢的旅人。窗外,一株银杏树在风中轻轻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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