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7月26日，中国国家话剧院官网的讣告引发全网震动——首任院长赵有亮在东京寓所离世。这则本属常规的悼念公告，因"日本家中"四个字掀起舆论巨浪。
当网民们忙着用键盘审判"艺术家移民"时，东京某医院病房里，78岁的赵有亮正握着中日双语版《雷雨》剧本离世，床头的五星红旗胸针在监护仪蓝光下忽明忽暗。
1962年上海虹口弄堂，18岁的赵有亮在煤球炉旁练习《哈姆雷特》独白。这个因口吃被艺校拒收七次的少年，自创"火焰表演法"：炉火小时念抒情台词，火苗窜起时练激昂段落。
某次街道汇演，他饰演《茶馆》里的松二爷，即兴加入的提笼架鸟动作，让台下的话剧院老师惊为天人。正是这次演出，为他敲开上海戏剧学院的大门。
1979年北京人艺后台，35岁的赵有亮在《雷雨》彩排前反复摩擦幕布。这个为克服口吃发明"触感疗法"的演员，只要手指触到粗麻幕布就能流畅说词。
首演周朴园时，他设计用怀表链缠绕手指的细节，将封建家长的压抑演得入木三分。散场时有观众惊呼："他把结巴变成了艺术停顿！"
1992年东京银座剧场，48岁的赵有亮在谢幕时突然用日语告白："惠美子さん，余生请多指教。"台下的日籍化妆师小林惠美子泪流满面。
这对因《茶馆》访日演出结缘的恋人，顶着"跨国婚姻不长久"的偏见相守31年。退休后为陪伴罹患阿尔茨海默症的妻子，赵有亮在东京郊区开辟中式菜园，每周坚持给国内学生视频授课。
2010年冬日的国家话剧院门口，保安望着冒雪骑车的背影感慨："哪有院长天天蹬二八杠上班的？"赵有亮任职期间，用院长的专车经费购置三百套戏服，办公室堆满青年演员的创作手记。某次接待外宾，他掏出饭盒里的韭菜饺子分享："艺术家的精气神，得从烟火气里养。"
2023年癌末病房，赵有亮在止痛针药效间隙，坚持为东京华侨排演《茶馆》片段。当演到王掌柜"改良改良，越改越凉"的经典台词时，他突然摘下氧气面罩对弟子说："记住，艺术家的国籍在角色里。"床头监控仪的心电图最终化作平直线条，与三十年前他在《茶馆》幕落时的灯光渐暗异曲同工。
后来重播《孽债》，细心的观众会发现赵有亮总爱摩挲戏服纽扣——那是他独特的入境仪式。这位把一生掰成两半献给中日戏剧交流的艺术家，用最后的争议完成谢幕：真正的艺术从不需要解释，就像樱花不必证明为谁开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