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天中阁的飞檐时，我踩着叮铃作响的凤凰牌自行车钻进了汝南老城。街边油茶铺蒸腾的雾气里，穿蓝布衫的老者正用长柄铜勺搅动胡辣汤，八角与胡椒的辛香裹着油旋馍的麦香扑面而来。这座被汝河环抱的千年小城，总能在烟火气里酿出诗意的晨昏。
车辙碾过青石板路的纹路，老城门洞的砖缝里探出几茎野菊。行至城南，忽见朱墙金瓦的南海禅寺自林间浮起，三重檐歇山顶如凤凰展翅，琉璃脊兽在秋阳下泛着粼粼波光。这座明代古刹的妙处，在于将皇家规制化入市井巷陌。山门前的石狮爪下按着绣球，狮鬃里竟落着几片炸油馍时溅起的面屑——寺外支着三轮车改装的早点摊，现炸的菜角在滚油里绽放成金盏。
推车进香积厨巷，忽闻清越的磬声穿透银杏黄叶。禅寺西廊下，灰袍僧人手执竹帚扫着满地碎金，扫帚划过青砖的沙沙声与檐角铜铃的叮咚应和成韵。正殿前的铸铁香炉升起袅袅青烟，倒让后墙外飘来的芝麻焦馍香显出几分禅意——巷口老妪守着煤炉，将混着椒盐的面团擀得薄如蝉翼，鏊子一翻便脆生生地卷成月牙。
日影西斜时循着豆香找到文庙街，古槐荫里的茶棚支着竹匾，晾晒的豆腐干正吸饱酱色。店家端来汝南三绝：鸡汁豆腐干莹润如琥珀，杠子馍掰开暄软似云絮，再佐一盅用汝河活水酿的米酒。忽见邻桌老者将馍片浸入胡辣汤，动作熟稔如拈花——原来这古城的食客，早把寻常滋味吃成了禅机。
归途经过护城河，暮色里望见南海禅寺的琉璃宝顶渐隐于炊烟。车铃惊起芦苇丛中的白鹭，翅尖掠过水面时，恍然悟得这座小城的妙处：皇皇古刹与市井烟火相看不厌，六百年的晨钟暮鼓，原是为了守护巷陌间生生不息的温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