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亲生父母找回后,一家人对我笑意盈盈虚情假意。
他们以为我看不出来。
呵,笑死。
举家:“恭喜菀儿终成皇后。”
我:“边儿上罚跪,再磕俩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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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民间流落十八年,我终于被当朝国相一家找回。
他们站在府门摆出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好大女回来的架势。
我看到后只有冷笑,有空做些表面功夫,没闲暇派个人去接接我。
这一路风尘仆仆舟车劳顿,中途还差点被山匪打劫,光吃土都吃饱了,如今还要为我设宴接风。
一点都不设身处地地真正为我着想,我只想先洗尘。
“莞儿,你总算回来了,为娘好想你。”
一雍容华贵的夫人眼泪瞬间汹涌,说着就要来抱我。
我一个闪转腾挪让她扑空。
她好悬被一旁的俊美男子拉住了。
俊美男子满是不悦,长眉紧蹙:“云菀儿,你这是做什么?”
“如何对夫人这般不敬。”
俊美男子在我这有特权,我立即捏着声音软着调子:“好哥哥莫急,小女只是身上太过褴褛,怕弄脏了这位美艳的姐姐。”
好哥哥面上一红,用手抵鼻,不自然道:“原是如此,无妨。不过,这位不是你姐姐,是云府夫人。”
呵,这我能不知?初来乍到,总得嘴甜些,不然怎么顺利融入这个家,再拆散这个家呢?
“还有,直接叫我二哥便是,不用叫什么好哥哥。”
他带着红透的耳朵尖继续道。
是个绝色,但,真是哥哥啊?没劲。
我乖乖应下。
只见那夫人一改因差点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而对我这个罪魁祸首产生的怨毒,脸上瞬间转变为真心实意的笑靥如花。
“我们菀儿真是蕙质兰心秀外慧中,来来来,快些进府吧。”
老女人,被夸还挺受用。
我这就要扭扭捏捏地先从外在上融入他们,学着她们小脚女人的样子慢腾腾往府内挪。
谁知经过一玉钗珠翠的小丫头片子时,她脖子一昂,开始作妖:
“你回来又怎么样,那也是我的爹爹娘亲,也是我的哥哥。”
我转头看去,她满是得意,以及白着眼,从头到脚打量我一眼,然后露出轻蔑一笑:“就凭你,也配分得阖府上下对我的宠爱?”
“不自量力。”
不是,我这么说过啦?
这看来就是顶替我过了十八年养尊处优生活的假千金吧,挺会脑补。
不过,她脑容量太小,脑补都不敢来个大的。
对于我想要的,她说的这些,岂值一提。
我直接一个耳光将她扇翻在地,然后在她的惨叫声中对她拳打脚踢穷追猛打,谁拉都拉不住的那种。
宴席上,每人脸上精彩纷呈,明显是想为云柔儿讨公道,但出于什么原因克制着不能开口的样子。
云柔儿头上绑满绷带,没绑绷带的地方则是青青红红的药水,好不……配色一言难尽。
“莞儿,不是为父说你,你怎么能初初回府,就在大庭广众之下下云府中人的面子呢。这对整个云家来说,都是让人诟笑的事。”
云府户主,也就是当朝宰相如是道。
云家之事,与我何干。
我眨了眨眼睛,真诚道:“爹爹,谁才是云家人?”
我的称呼提醒了在座所有人,谁才是名正言顺,谁才是鸠占鹊巢。
况且,我云家人身份可不止云家女儿这么简单。
众人果真脸色一变,不再多言,一副打碎牙和血吞的憋屈样子。
云府中的饭菜确实精致,不吃白不吃,我正大快朵颐,忽听几句幽怨的啜泣声。
云柔儿委屈不自胜:“姐姐如何这般与柔儿为难,是柔儿做错了什么吗?”
我点头:“是啊。你前一阵子和云府大公子南下,曾当街羞辱过一女子,让她不甘受辱而亡,你不记得了吗?”
她脸上震惊又慌乱:“你胡说些什么……”
“那个女子是我在乡下相依为命的姐姐。”
我将刚夹起的珍馐往骨碟只一放,打断她。
“是她勾引大哥我才会这么做的。”
云柔儿浑像自己被泼了脏水,申冤般辩解,“而且,我也没做什么,是她自己承受能力太差。”
我笑:“找了好几个野男人毁她清白,叫没做什么?事后还将她被羞辱之事大肆宣扬败她名声,也叫没做什么?”
她又哭起来,悲痛不已:“姐姐为什么要这么为难柔儿,柔儿平时连个蚂蚁都舍不得碾死,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我不是来和你辩论的,事实如何,你知我知。而且,我也不是你姐妹。”
我扫视桌上众人:“云府三小姐只能有一人。她和你们相处十八年,多少有些情分,我不会为难你们。这样吧,让她继续留在府里,做我的洗脚婢。”
众人又要劝说,我继续道,“要不然,就让她干脆滚出府。”
“都不行,就我走。”
云府找我回来可是有大用处,怎么会轻易前功尽弃,让我离开呢。
果然,桌上沉默良久,最具话语权的云征开口:“那便如此罢。”
云柔儿当即瘫坐:“爹爹,不要……”
“来人,掌嘴,以下犯上不知尊卑,以后自称为婢。”
我就着“啪啪”的耳光声继续横扫满桌佳肴。
云家新找回来的千金大小姐狠厉的名头很快传满京都。
云父生怕我恶女之名一发不可收拾,于是在发酵之前,动作极为迅速地求来一道圣旨。
让我入主东宫,成为太子妃的圣旨。
日后让我当皇后,是皇家报恩我生母,也就是云宰相原配发妻之举。
这也是云府不得不容我的原因。
我抹抹嘴上的油光,出门接了旨。
云家阖府上下接喜不自胜,好像我一人得道,能让他们这些鸡犬一并升天般。
不过显然,于柔柔并没有把自己纳入这些鸡犬当中。
“真是恭喜云三小姐了。”
云柔柔娇娇弱弱地缩在角落里,说这话时还拿衣角抹了两下眼泪。
我自是知道,原先未得知还有一个真千金时,整个云府都在商讨将云柔儿嫁入皇家的事了。
此话一落,惊醒府中众人。
云母缓缓收敛起脸上的笑意,有些歉意又心疼地道:“柔儿,你不要难过,母亲,我会为你谋一个好亲事的。”
“多谢……夫人,柔儿本是低贱出身,生父生母又皆已往世,如今能仰仗的,也就只有夫人,和,和老爷了。”
她说着状似深明大义委屈求全的话。
果真,云母更加自责:“莞儿,你看,柔儿已经做了足足好几日下人,什么罚也该受够了,能不能……”
在他们眼中,一条人命仅如此就足以抵消。
我隐下眸中冷意,点点头:“也好,那这旨便抗了吧。”
“我说过,云三小姐,只有一人。”
此话一出,满屋下人立时跪地叩首,云府几人也脸色大变。
就连云柔儿都不敢再出一言。
“胡闹,抗旨不尊诛杀九族!”云父怒不可遏,转而斥责道,“你一妇人空口白牙,惯会说些拎不清糊涂话。”
云母以夫为天,顿时冷汗俱下:“是妾身忤言。”
随即迁怒,“婢女柔儿言行无状,夺云姓,柴房思过。”
云父面露不忍,还是挥手让人将云柔儿带下去了。
整个晚宴不欢而散。
众人皆离去后,云二负手立在我身旁。
“是个狠角色。”
我莞尔:“多谢谬赞,但我与你道不同。”
云二又道:“云家大公子即将回府。”
我颔首:“二公子有心。”
月下中庭。
我迈步离去,婚期将近,有些事得抓紧做了。
云府之中已开始张灯结彩。
云大领命南下治水,如今方归。
云柔儿借口领略南方风光,又怕云大在外无人照料,所以才一并跟随。
之所以会提早回来,是因为得知真千金被找回的消息。
她娇生惯养,却也昼夜不敢停歇,终于赶在我之前回府。
焦急之中,也没忘了在途中收买匪患,欲将置我于死地。
幸哉我命大,又或辛姐冥冥之中庇佑,我虽有惊,却也无险地回到京都。
但云柔儿谋杀为事实,我要她将欠我的,和欠辛姐的命一并还了。
当然了,这只是让云家分崩离析的第一步。
云大回府时众人的热络,可比我那日要亲切温馨得多。
“小妹欢迎大哥回家。”我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云大和人谈笑的声音停下,从头到脚打量起我。
“你便是我的新三妹?长得比我原来的那个三妹倒是出众些,和原夫人也有几分相似。”
云大非嫡出,与我并非同一生母。云二也是如此。
他又附在我的耳边,声音淬着阴寒:“不过,她那个蠢妇,可没你有手段。”
说罢,他撤回身子,准备欣赏我的表情。
我的表现比他期待更甚:“什么,大哥,你怎么能杀害我生母呢,你那时才七岁呀!”
我整个人惊骇不已,又痛不欲生,在下人的搀扶下才堪堪稳住。
整个云府有几人不知此事,我的表现,是为了周遭围观的民众。
窃语声渐起,逐渐嘈杂,云府匆匆闭了门。
“云柔儿,别以为你身有皇命在身就敢如此放肆!”
云父胸前起伏,已经砸了满地碎瓷。
“到底是粗鄙丫头,实在无状!”
这种言辞,激不起我半分在意。
“如果想让我与人澄清,有一法。”
我看向已经从柴房中放出来的柔儿。
“我这些年受过的苦楚,让她偿了。”
柔儿立即跪倒在地,她再跋扈也不是全然无脑。
这时保谁舍谁,自然清晰明了。
“夫人老爷,求您给腹中稚子一条生路,他好歹是云家骨血!”
柔儿和云大之间,哪有那么纯粹。
我只是猜测两人之间有私,却也未料能到此地步。
算算日子,他们好像并不在意纲常伦理。
命保住了,却让云家更添一则秘闻。
云父脸色比之刚才更加扭曲:“无耻放浪,竟能做出此等败坏门楣之事!”
“放,柔儿于别庄养身,云孙诞下,去母留子!”
大户人家常规操作,如今下场虽便宜了柔儿,但,毕竟稚子无辜。
倘若柔儿安分,我便再饶她十月性命。
今日婚期则至,我便要嫁与我未见一面之人了。
我想过云二会来,于是见他时并无讶然。
“今日我阻止不了你嫁人,只求来日。”
他想给我块儿玉佩做信,但我拒绝了。
我与他,着实到不了这种情分。
云二并非云家亲生。
云家现如今的夫人是云父在娶我生母之前养的外室。
云母与云大合力将我生母戕害之后,顺利携子嫁与云父。
至于云二的身世,我一个乡野丫头,就打听不得那样清楚了。
如今,我只想为自己的亲人报仇。
也许他可以助我,可握在我自己手里的权力,才是实实在在,对我有用处的。
我成功入主太子府。
太子心中有所属,并未碰我。
于我而言,少了一桩需要应付的差事,自然乐得。
出嫁三日后回门,举家依旧虚情假意。
不过,对于权力的渴望倒是情真意切。
如此,有了真正所求的,便利于拿捏。
席间云二频频向我示意,要与我到私处一聚。
我本对他还有些别样情愫,如今也荡然无存。
上不得台面,沉不住气。
我直接揽住身边之人,用他的杯子抿了口酒。
又以不胜酒力之名,醉倒在他怀里。
太子没有戳穿我,云府之人见我深得太子之心,对我也服帖一二。
本来今日是不必于云府住下的,但因为我坚持,太子还是勉为其难,与我同处一室。
在他担忧的眼神中,我自己抱了个枕头,去了我生母以前住的地方。
蛛网灰尘满目皆是。
我生母,应当连个旧人都算不上。
她只是联姻牺牲品。
在某些人眼中,甚至还可能是横刀夺爱的坏女人。
就像如今的我一般。
我才不会委屈自己,立即叫了府中下人前来扫洒。
自己则带了方面罩防止灰尘呛鼻,在一旁监工。
顺便欣赏她们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谁让这些人受柔儿为婢时蛊惑,对我多有敷衍呢。
他们告退之时,一个小丫头满是怨念的眼神,让我知道,今日的谋划将成。
果然翌日一早,整个云府齐齐跪在太子下首。
旁边是衣裳半裹,身上满是情事痕迹的柔儿。
柔儿虽一副我见犹怜,清白受辱的模样,但面皮下藏都藏不住的,是对未来无限尊荣的向往。
她觉得自己要被太子收为妃了吗?
是的,我要求的。
太子在这时没有由我,满脸郁气。
可我说:“臣妾是东宫后主,自然有职责为太子操办这些有关皇室子嗣的大事,还请太子不要为难臣妾一腔拳拳之心。”
太子拂袖离开,我垂眸敛下并不在意的神情。
将地上的女人扶起之后,她满脸惊愕。
我将她带到屋内,命婢子给她好生盥洗。
穿了宫中特有的衣料,从小到大见惯好东西的她还是忍不住窥镜自视起来。
我看她小腹平平,笑了笑:“你倒也狠得下心,就不怕平白把唯一的保命符丢了?”
她眼中发狠:“多留十个月命,到头来不还是一死。我活不成,云家也别妄想留下我生的血脉。”
柔儿去了别庄后就把孩子药没了。她有昨夜,应该早就打定注意攀龙附凤,拼一把。
虽然消息是我放出去的。
我啧了声,怪不得能眼睛都不眨地葬送一个无辜女人。
辛姐,我还是不能让她有个善终。
柔儿知道要送我个投名状,所以自请去云家搜罗这些年云父犯下的罪证。
水至清则无鱼,位高权重之人,怎么会没有利用特权谋私利的时候。
可,无关紧要的事,得来又如何?
我让她再想,毕竟现在她进不进得了门,得听我的。
不出我所望,柔儿没过多久,便弄出了一桩大动静。
云府广招天下名医,虽没有大肆宣扬所为何事,但云家大公子身有隐疾之事还是不胫而走。
柔儿利用府内的拥趸者给云大下了药。
果真是用药一把好手。
云府此时双管齐下,到别庄去找柔儿,期盼柔儿能生下一个给他们传宗接代的后人。
可是,要成为太子侧妃的人如何能留下云家子嗣。
云父大怒,如今也不无法威胁柔儿性命,于是想要参她个欺君之罪。
可柔儿说:“云大公子人事不能,如何能证明我与他发生过关系,还有过身孕?”
“我如今很快便会被抬入太子府,宰相大人可要给太子一个完完整整的柔儿,不能抗旨啊。”
据说云父当晚便口吐鲜血,扬言再不会认柔儿这个女儿。
可又能如何呢。
柔儿当晚便来找我邀功,同时也要我兑现承诺。
我让她着手准备,日子就定在下月初三。
她高兴极了,可也没怀疑,一顶轿子抬进来便礼成的事,哪里还需要她做什么准备。
云父开始广纳姬妾。
小的不行了,就由老的亲自出马。
顾不得成为京都笑谈,云父每晚的日子心有余而力不足。
即便这样,云母还是担忧不已。
于是云父几欲身体被掏空,府中一众姬妾还是毫无动静。
云父云大都不行了,云二却还一直都是可有可无的地位。
京都之人自然会意识到其中必有原委。
我揽着太子招摇过市,听到不少绘声绘色的传闻,有不少离谱的。
如今我能仰仗的只有太子,太子因为我不干涉他每日和外室卿卿我我,还帮他们打掩护,于是虽自那日一直不快,却也没有对我继续冷脸。
但我知道的,小小芥蒂不足为惧,就怕如初初萌芽,长此以往,会有参天之势。
我将心中所想皆告知与他,他气笑,说我连他也敢利用。
不过,倒也不再心存隔阂。
得知我想将云家覆灭的决心之后,太子也告诉了我一桩令人咋舌的秘辛。
云二是当今皇帝和一个农家女所生,无法入宗室,便养在一个大户人家,得保荣华无忧。
看来,太子之位怕是并不稳当。
从我在云府中的短短接触来看,云二应该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并且,不安于现状。
太子说,除掉云二不难,难的是如何平复皇帝的偏爱之心。
我先是感叹了他们男人是不是都要养个外室,然后说,这并不难,让云二做出令皇帝足以失望的事便可。
太子表示赞同,并且说自己已经着手在做了。
又强调,他的那位与他两小无猜,不过是罪臣之女,所以一直密而不发,让我不要为他们圣洁的关系加些不入流的修饰词。
他目前是我完成心中所想的关键人物,我自然连连答应。
在那之后不久,便传出了云二要代替云大南下处理事务的消息。
看来皇帝是想重用自己的亲儿子了。
我对面前的女人说:“你在南方挺熟的,离你进府还有半月,要不,你去帮衬一二?”
柔儿变了脸色:“云莞儿,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要反悔?”
我摇头:“我是想要提醒你一下,你还有罪孽没有还完。”
她面色又青又白:“我那时不知她是你姐姐。”
不管知不知,那都是一条命。
不过,别人的命用不着我复仇就是了。
我笑:“无论如何,你都要赎罪啊。如果不在进府前赎完,就得在进府之后。”
“不过,待进了府,与现在还有些自由的你相比,境况就完全不同了。”
她咬着牙,狠狠攥着帕子:“那你要我如何?”
我说:“简单,你就跟他说,我过得不好。”
柔儿又是日夜兼程,好在,赶到了初三前一日返回京都。
下马后她强撑着跟我汇报完才回住处倒头睡下。
这样一个女子只专注于争宠,和依附于他人谋求荣华富贵,未免可惜。
柔儿不能嫁给太子。
我去了云府。
云府里萧索又冷清,看来,那些新纳的姬妾因为无所出,全被遣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