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祖慈悲……”萧鸾的声音虔诚而哀伤,肩膀微微耸动,泪水竟真的滑过他清瘦的面颊,滴落在青砖地上,“朕心如刀绞,实不忍骨肉相残……然社稷为重,祖宗基业岂容倾颓?”他的话语充满了矛盾与痛苦,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煎熬。 就在昨夜,萧鸾也曾在同样的位置焚香祷告,涕泗横流。他口中念及的,是齐高帝萧道成之子、鄱阳王萧锵。他泣诉萧锵如何“暗蓄异志”、“辜负圣恩”,仿佛杀兄屠侄是万般无奈、痛彻心扉之举。那哭声真切得令人动容,连最老练的宦官都几乎要信了。然而,当香灰落尽,天光破晓,萧鸾拭去最后一滴泪,眼中只剩下帝王的冰冷与杀伐决断。一道密旨发出,鄱阳王萧锵及其王府上下,立时血溅阶庭。 今日佛前的哀哭,对象换成了齐武帝萧赜之子、桂阳王萧铄。同样的剧本再次上演。萧鸾在香烟缭绕中,细数着这位堂侄的“过错”,声音悲切,情难自已。“铄儿……朕待你如亲子……为何……”他捶打着胸口,状极哀痛。殿外的王晏听着,心中默数:这已是第几位了?高帝子孙、武帝血脉……一个个如秋叶般凋零。萧子敬、萧子明、萧子罕、萧子伦……那些曾经尊贵无比的名字,都在陛下这佛前一哭之后的清晨,永远地消失了。 次日清晨,当萧鸾步出佛堂时,脸上已无丝毫泪痕,只有一种近乎虚脱的平静和眼底深处抹不去的阴郁。他平静地整理着衣袖,对等候的陈显达吩咐道:“桂阳王铄,勾结外藩,图谋不轨。赐……自尽吧。”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仿佛昨夜那个在佛前哭得肝肠寸断的人并非是他。命令简洁而冷酷,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不久,桂阳王府被甲士围困。年轻的萧铄接到鸩酒和诏书,他看了看外面森严的守卫,又望了望案上那杯清澈的毒酒,惨然一笑,对着皇宫的方向喃喃道:“陛下……叔父……您昨夜焚香祷告,求的便是侄儿今日这杯酒么?”言毕,仰头饮尽。他至死也不明白,为何那个抚养他长大的叔父,那个昨夜还在佛前为“骨肉相残”而痛哭的叔父,今日就能如此决绝地要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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