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化三年(公元900年)的深冬,长安城飘着细雪。唐昭宗李晔正与宠妃在乞巧楼饮酒作乐,全然不知一场政变正悄然逼近。 二更时分,神策军左军中尉刘季述带着千名禁军突然破门而入。殿内烛火摇曳,照见宦官们脸上狰狞的笑意。昭宗吓得从龙椅上跌落,被刘季述一把揪住龙袍:"陛下可知罪?" 不等皇帝开口,刘季述展开一张黄纸,当众历数昭宗十四条罪状:"某年月日,汝不从我言,其罪一也;某年月日,擅自征兵,其罪二也......"每念一条,宦官们便齐声应和,声震殿宇。 皇后何氏颤抖着扑到昭宗身前:"军容使息怒,有话好好说!"刘季述冷笑一声,亮出满朝文武联名签署的"废昏立明"状:"这是百官的意思,陛下还是去东宫颐养天年吧!" 禁军们不由分说,将昭宗夫妇拖出大殿。冰冷的锁链锁住宫门时,昭宗透过铁窗望着漫天大雪,突然想起八年前登基时的豪言:"朕当重振大唐,中兴伟业。"如今却成了阶下囚。 这场政变的背后,是唐朝延续百年的宦官之祸。自安史之乱后,宦官逐渐掌握禁军兵权,连皇帝的废立都由他们说了算。唐宪宗、唐敬宗等多位皇帝死于宦官之手,而昭宗的登基本就是宦官杨复恭的一场政治交易。 昭宗并非昏君,他熟读儒家经典,一心想要恢复盛唐荣光。刚即位时,他招募十万禁军,试图削藩平乱。但年轻气盛的他急于求成,先是征讨李克用惨败,又与凤翔节度使李茂贞交战失利,反而让藩镇势力更加强大。 宦官们却在暗中偷笑。他们表面拥立昭宗,实则掌控着神策军和枢密院。当昭宗试图削弱宦官权力时,刘季述等人决定先下手为强——他们要让皇帝明白,谁才是长安真正的主人。 昭宗被囚禁在少阳院,刘季述用铁水封死院门,只留一个小洞送饭。堂堂天子,每日只能吃冷硬的窝头,冬天连炭火都没有。何皇后脱下自己的锦袍给昭宗御寒,却被宦官们抢走:"太上皇要什么锦衣玉食?" 更屈辱的是,刘季述假传圣旨,立太子李裕为帝,尊昭宗为太上皇。长安城的百姓们看着新皇帝登基的仪仗,却不知道真正的天子正在冷宫挨饿。 此时的昭宗才明白,自己不过是宦官手中的提线木偶。他想起宰相崔胤曾劝他联合藩镇对抗宦官,却因自己的犹豫不决而错失良机。如今,他只能在深夜对着墙壁写下"悔"字,墨迹未干便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 就在昭宗绝望之际,一个枭雄正在汴州(今河南开封)崛起。朱温本是黄巢起义军将领,降唐后被赐名"全忠",却暗中积蓄力量,图谋天下。 宰相崔胤看准了朱温的野心,秘密派人向他求救:"公若能诛灭宦官,定能名垂青史。"朱温大喜,立即率军西进。刘季述等人慌了神,竟想投靠凤翔节度使李茂贞。两股势力在长安城外展开拉锯战,百姓们流离失所,长安城成了人间地狱。 天复元年(公元901年)正月,禁军将领孙德昭发动兵变,诛杀刘季述,迎昭宗复位。当牢门打开时,昭宗蓬头垢面,几乎认不出自己的臣子。他抱着孙德昭痛哭:"朕今日方知,天下还有忠臣!" 昭宗复位后,崔胤力主彻底铲除宦官。朱温趁机率军入京,将宫中七百多名宦官全部诛杀,连外地监军也不放过。困扰唐朝百年的宦官之祸,终于以血腥的方式终结。 但昭宗没想到,赶走了宦官,却引来了更可怕的豺狼。朱温以"长安残破"为由,逼迫昭宗迁都洛阳。临行前,朱温下令拆毁长安宫殿,木料扔进渭河顺流而下,长安城哭声震天。 昭宗站在华州城头,望着夹道跪拜的百姓,含泪说道:"勿呼万岁,朕不复为汝主矣。"他知道,洛阳是朱温的地盘,等待他的将是更严密的监视。 天祐元年(公元904年)八月十一日,洛阳椒殿。昭宗正在灯下批改奏章,突然听见宫外杀声震天。朱温的心腹蒋玄晖带着百人闯入,昭宗慌忙披衣逃到殿柱后。 "陛下何必躲藏?"蒋玄晖冷笑着逼近。昭宗颤抖着哀求:"朕与卿无冤无仇......"话音未落,刽子手史太已挺剑刺来。昭宗绕柱而逃,鲜血溅在龙袍上,染红了"中兴大唐"四个墨迹未干的大字。 38岁的昭宗倒在血泊中,眼中倒映着椒殿的飞檐。他至死都不明白,为何自己励精图治,却落得个国破家亡的下场?是宦官太狡猾,还是藩镇太强大?抑或是,唐朝的气数已尽? 唐昭宗死后,朱温立其子李柷为傀儡皇帝,三年后逼其禅位,建立后梁。延续289年的大唐王朝,就此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