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成说:杨秀清活着,太平军打仗就能赢,没有谁敢不听东王的话,没了杨秀清,无论是石达开、陈玉成,还是李秀成,都玩不转了。 道州雨夜,湘水暴涨。杨秀清在泥塘边撑伞,用手指在滩沙刻下“金陵”两字,转身就把船头掉向长江。 回乡之议当场熄火,太平军掉头出洞庭,沿两湖腹地一日一夜急行,抄冷门激战岳阳、武昌,再顺水推船直插江宁。 三月初三,天京城上榜文焚空,杨秀清抢先纵火烧开西水关,陈玉成带敢死队穿火线闯入新街,清军主力尚在城北,短短一昼夜旗帜已换。 洪秀全以“天父降旨”名义褒奖东王,他却在军令里塞了四字——“舍要害”。这四字让太平军绕过江防重炮,专挑弱口打洞,其后十年,太平军再吃清军大营,都沿这路数翻版。 攻下天京后,江南江北两座清军大营如沉砂压城。 杨秀清命秦日纲拖七千轻骑佯攻皖南,自己暗遣陈玉成、李秀成夜趁雾横渡夹江,甩开大营翼侧防线,突袭镇江、扬州。何桂清、向荣两位将军还没弄清真虚,指挥链就被点爆。 安庆东南几乎同期火起,干将河夜色映得秦淮水红,围城半年呛声顿作。曾国藩翻检密报叹一声“太平军最锐一战”,江南江北两道防线一夜碎裂;太平军外线打开,内城喘了口气。 他靠“天父附体”夺的权,却把权力转成纪律。 一次夜行军,主力饿迷眼,一名副将自辩“前村粮丰”,杨秀清当场杖责五十;《行军总要》写进四条死戒——不得入民宅,不得动私田,不得夺妇女,不得毁祠庙。 士兵怨声大,他就亲坐鞍马巡营,查到便刺刀倒插,当场封哨。军法杀伪官可赦,杀“好人”必死。 安庆试点时,他把《天朝田亩制度》最激进的“阉官均地”删掉,快速分出官田、民田两账,农户得按畝缴粮,却能留自口粮; 地面安静下来,江淮十府的米船开始倒流天京。宗室笑他“东王饿鬼”,他压根不理。 越俭越硬的规条令鸿沟越来越深。杨秀清动辄以“天父”口气训斥洪秀全,甚至扯走天王妃发簪打掌掴。洪秀全怕他,却忍。 石达开、韦昌辉表面恭敬,背地积怨,一次西郊校场演习,杨秀清喝石达开不得用“翼王”旗,石回营夜整兵刃。 暗流到了1856年夏日爆破。杨秀清想借“天父”圣旨封自己“万岁”,洪秀全心惊肉跳写密信叫韦昌辉、石达开各回天京。 九月初二,韦昌辉先到,东王府灯未熄,三千亲兵化装运柴,一声号炮闯府,火把翻飞,杨秀清披发未整就被斩颈,亲眷部属大半在胡家花园死尽,雨后秦淮河浮尸两万。 血泊未干石达开抵城,见街巷横尸愤怒围宫,当夜天京再杀两千。洪秀全怕刀架脖子,只好割韦昌辉头祭东党。 石达开提议分权共署军国令,洪秀全冷应。僵持几日,石达开摇头出走,自带十万西征,太平天国内部分成三截。 杨秀清断头当晚,李秀成匆匆赶至东王府,只捡到血污遗书一角,上写“外有长江可倚,内需众心可持”。 此后八年,他与陈玉成守东线,苦撑安庆粮道,多次力破清军,但夺城如拆钉,拆完钉却扶不起木梁。 无东王兵符,天京再也聚不起一张完整进攻图。 太平军最后一次大营破敌在1860。 李秀成趁蒙古兵换防,斜刺金山寺,烧大营火药库,江南再度失守。 西征孤军搁在大渡河,陈玉成困死安庆,援剿线越收越紧,李秀成看势已衰,劝洪秀全弃城南走,天王却摇头,“天京就是天国”。 1864年城陷,洪秀全病亡,李秀成突围被擒,坐囚车经过破壁,只留下叹息:“东王不在,军心破散。”囚车外士兵低头,谁都不吭声。 杨秀清死后,清廷档案只用一句“奸宄自相鱼肉”,抹去一切战功。 可李秀成自述写满“东王善制胜”“东王严恒律”。 他承认杨专权,也认定杨能把太平军一条河一样向前推。没有这条河,山就露出裂缝,清军正是循着缝一路灌进天京。 成都街巷曾把杨秀清与石达开并称“二王”,老人说东王令兵行如马练,翼王令兵战如虎搏;一文一武,缺谁都不能长久。 历史没有换笔机会,天京血夜定格。后来史官查《贼情纂要》也不得不承认:东王在,太平军能打;东王死,太平军群龙散。 世事翻卷,长江仍东流。昔日东王祭天的鼓声早没,江面只剩烟波。可只要翻到那页旧军报,还能看见道州沙滩上那两个削得尖锐的字:金陵。 割肉换下的两字,改写了一个王朝八年气象,也在同一把刀下戛然而止。 参考资料: [1] 《李秀成自述》点注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