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递站的风扇总在头顶“嗡嗡”转,把纸箱的纸灰吹得四处飘。那天下午忙得脚不沾地,突然听见有人怯生生问:“请、请问……这、这里招、招兼职吗?” 抬头一看,是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T恤洗得发皱,背着个半旧的双肩包,说话时脸涨得通红,手紧紧抓着包带,指节都泛白了。我瞅他学生证上的照片,是附近大学的,眉眼挺清秀,就是此刻眼神躲闪着,像只受惊的小鹿。 “正好缺个分拣的,”我指了指堆成小山的包裹,“明天下午来试试?管饭。” 他眼睛亮了下,连连点头,想说句“谢、谢谢”,却卡了半天没说利索,最后鞠了个躬,转身时差点被门槛绊倒。 第二天他来得特早,穿了件干净的白衬衫,手里还攥着本《口吃矫正训练》。分拣时,他不怎么说话,光闷头干活。扫码枪在他手里出奇地顺,扫完码的包裹,他看一眼地址就往对应的区域扔,比我雇的老员工还准。有次我故意念错个小区名,他头也没抬就纠正:“是、是XX花园,不、不是XX家园。” 中午吃饭,他蹲在墙角啃馒头,有个取快递的大妈催得急,嗓门又大,他手忙脚乱找包裹,脸憋得通红,“在、在……”了半天没说清货架号。大妈不耐烦地啧了声,我赶紧接过话头:“在A区第三排,我给您拿。” 等大妈走了,他低着头小声说:“对、对不起,我、我耽误事了。” “你干活比谁都快,这叫耽误事?”我递给他瓶冰红茶,“说话慢点怕啥,咱这活儿,认包裹比认人准多了。” 他捏着瓶子,指腹在标签上划来划去,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我想攒钱买、买台录音笔,录、录自己说话,练、练利索点。” 后来才知道,他学的播音主持,就因为口吃,总躲着人。但每次分拣完,他会悄悄把歪了的货架摆齐,把地上的纸屑捡干净,连扫码枪的线都缠得整整齐齐。 昨天发工资,我多给他塞了五十块,说“这是你整理货架的奖金”。他攥着钱,脸又红了,这次却没结巴,清清楚楚地说:“谢、谢谢叔,我、我下个月还来。” 看着他跑远的背影,白衬衫在风里飘,突然觉得这孩子像颗被泥土埋了半截的种子,看着不起眼,可只要给点阳光,就憋着劲儿想往上长。谁还没点磕磕绊绊呢,帮一把,说不定就能看见他开花的那天。